1 ☆、第一面

天色有些混沌，冬日裏唯一的暖光還沒沖破東邊的雲，風像小刀一般的往臉上劃。

餘梁淺站在大門口，雙手揣在粉色大衣的口袋中，整個人瑟瑟發抖，臉上帶了幽怨的神色看向靠在餘媽那輛白色的小綿羊上等她的男人。

男人看過來，嘴角帶着笑，“是叫餘梁淺，沒錯吧？”

低音婉轉在冷風裏，好聽到讓她忘不了。

餘梁淺去年九月末，她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問十一的時候自己方不方便回家，不方便的自己就跟着同學去旅游。

電話就是這個叫韓澤深的男人接的。

“媽，那個人，十一假期的時候還睡在我們家麽？”

那邊有呼吸的聲音。

“媽媽？”

“十一的時候我放假，你回來吧，別亂動我放在這裏的東西就好。”慵懶又低沉的音色，讓很少和男生打電話的餘梁淺忍不住紅了臉，就連耳朵都在發燙。

好久都沒敢出聲音。

“想跟你媽媽說話？”又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餘梁淺趕緊的換了普通話，“告訴我媽媽一聲，我十一回家就好了。”

“嗯。”

挂斷了電話。

餘梁淺忍不住給這個聲音的主人加上了一個很男人的外表。

但是此時，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拖出來，尤其是她昨天舟車勞頓才從學校回到家中，再男人的外表也不頂用。

餘梁淺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滿口都是涼風，連胃裏都是。

冷，相當冷。

這麽僵持着也沒辦法，年還是要過的，年貨還是要買的，媽媽交代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的。

“過來帶上頭盔。”

餘梁淺搖頭，“前面冷，還是你戴着吧。”

随着一聲輕蔑的笑聲響起，餘梁淺的眼前一片漆黑。

頭盔的邊緣粗魯的擦過她的小耳朵，最後落到脖子上，擋住所有的冷風。

餘梁淺在很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帶頭盔，覺得自己戴上頭盔就跟遨游在太空的楊利偉叔叔一樣了，有一種為國家做出貢獻的感覺。

最傻的一次是，大夏天的她還是帶着頭盔在外面玩，結果中暑，住院好幾天。

小時候總是傻的讓現在的自己覺得可笑，可是她想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她依舊會那麽想，那麽做，因為那就是小時候該做的事情。

餘梁淺調整頭盔的功夫，男人的長腿擡起，瞞過最後的置物箱，跨上了小綿羊。

果然男人還是應該騎大型摩托車的。

這種不匹配的感覺，讓有中度強迫症的餘梁淺有些不舒服。

半個身子被前面的人擋住但是奈何兩條小短腿還迎在風中，好像光着腿的感覺，肉都要被凍僵了。

車速是小綿羊的上限。

他皮衣的立領都被風吹得往後傾斜，餘梁淺在想他怎麽就不冷呢？

好像男人都不怕冷吧，爸爸以前騎摩托車載着自己的時候也會把頭盔讓給自己帶的，但是爸爸會穿着軍大衣。

軍大衣很抗風。

看來，男人抗凍的基因又強大了。

市場上的人很多，都趕早來買年貨，叫賣的聲音，讨價還價的聲音，玩笑的聲音，還有各種是熟食生食的味道，從不同的地方傳過來，熙熙攘攘，刺骨的寒冷都被趕走了一大半呢，雖然每個人的口中都能哈出一股白霧。

過年對于餘梁淺來說已經沒了那種歡欣雀躍的感覺了，但是媽媽這輩以上的人還是把過年這件事放在前頭。

一年的結束，一年的開始，要好吃好喝，來慰勞自己這辛苦的一年。

鎖好小綿羊，餘梁淺走到了韓澤深的前面，掏出餘媽給的小記事本，看看都需要買些什麽。

剛翻到那一頁，本子有被從頭頂伸過來的手奪走了，“這裏我比你熟。”接着長腿就邁到了餘梁淺的前頭。

“買錯了，不要往我身上賴。”嘴上雖是這麽說着，但是出了錯，老媽生氣的話，她還是會擔着的。

餘梁淺趕上去和他并肩，才發現他真高啊，比她班裏的男生高多了。

吃什麽長大的啊。

“餘阿姨說你四肢不勤，五谷不通，所以怎麽着也比你強點，何況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飯還多呢。”

聲音中摻雜了周圍這麽多雜七雜八的聲音，到了餘梁淺的我耳朵裏，那不屑的口氣半分沒減。

他的前半句，她暫時無法反駁。

“你比我大四歲而已。”餘梁淺小聲嘟囔，怎麽吃鹽就比我吃的米飯還多了！

後來，才發現他吃鹽确實是多。

“打聽的到是挺清楚。”

餘梁淺嘴角抽動了一下，誰願意打聽啊，還不是她那個媽成天在電話裏說，小韓有多麽多麽聽話懂事，也不挑食，比她這個閨女好多了。

聽聽這話，是親媽應該說出來的麽？

韓澤深确實對于買東西這件事情很在行，起碼比她強一百倍，到是省了她的事，她也就負責往外拿錢。

韓澤深大袋小袋的拎着一堆，長腿在人群裏來去自由，餘梁淺揣着手跟在後頭有些過意不去，拿出手指，那點剛被大衣捂熱的暖和氣就消失了，挑了個她自己覺得最能讓他感知她手指的位置戳了上去。

“要不要我拎幾個袋子啊。”

韓澤深向着前方撇撇嘴角，連頭都沒回，做出了回答。

不需要。

在市場的最前端，差不多是放小綿羊的地方，多了一個賣年糕的車。

餘梁淺不知道這個是不是自己喜歡吃的那家的年糕，畢竟就吃過一次，然後心心念念了好幾年。

站住，瞅了一眼那年糕的樣子，好像跟記憶裏的差不多。

小綿羊被裝的滿滿的，走出一段路，車轍都比來的時候深了不少。

和賣年糕的擦肩而過，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圍上去了，餘梁淺十分确定那就自己曾經吃過的那家。

“要吃年糕麽？很好吃，又軟又糯。”想到男生一班不太喜歡吃甜食，“不是很甜。”

仰着頭看他的臉，心裏卻是：就算你不吃，我也會去買的，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而已。

“要吃就快點買。”丢下一句話，扶着小綿羊往大馬路上走去。

餘梁淺也不磨蹭，跑着過去排隊，就那麽一小會，一半的年糕已經消失了。

一共買了四塊年糕。

爸爸媽媽，她，還有辛苦了一上午的韓澤深。

韓澤深依舊是抱着胳膊靠在小綿羊的身上，看着她從人群裏鑽出來，短發被風吹的遮住半張臉，聞着年糕的味道往前走的開心傻樣。

果然就是小女孩啊，跟她媽媽描述的一個樣。

在她家住的這三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聽說了這個小女孩從小到大的各種事跡，包括小時候混的，到後來慢慢長大，人也變得越來越安靜，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很執着，還有點家裏人沒有的“臭毛病”。

暖陽的光沿着青色的雲一點一點的擴散，然後撒下來，溫暖這個寒冷的世界。

餘梁淺向等她的人，舉舉手中的年糕，好像自己買到了什麽珍寶一樣。

韓澤深擡高手比了個拇指給她。

她媽媽說，她的女兒喜歡被誇獎。

餘梁淺更是得意的從遠處快步走來，分享回憶中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