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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邵承不在寝室裏睡。

新環境他倒是能适應,只是怕別人适應不了他,于是在彼此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他第一天在外面過了一夜。

從酒吧裏出來,他感到茫然,不知該去往哪裏,閃爍的霓虹燈将城市渲染得十分熱鬧,汽車的鳴笛表明了這是多麽繁榮的時間段,不過一切都是假象,就像他伸出五指,想要抓住彩光,卻是一手的空。

他只好又躲在馬路邊抽了根煙,完事一手托腮,盯着面前熱鬧的街道。

拿出手機那一刻,才發現好友驗證裏多了一條新消息,他毫無期待地點進去,看見一個略微眼熟的頭像,一時間想不起來,但估計是熟人,就點了同意。

同意後,對方很久沒有發消息介紹自己,恐怕這會在忙,沒看手機,邵承也沒有敲問候進去,點了同意後退出了微信界面。

他去沖浪,刷當下的醫療新聞,醫療這個行業投資大,風險高,回報也相當可觀,不說小的私人醫院,現在遠在天邊的邵總,已經涉足到為公立醫院提供專業設備了,來之前說有個在歐洲的項目正在進行,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這些無需他的過問,在全球建立起私人機構是他那個脾氣炸裂的alpha父親的理想,約莫着距離理想達成的進度,已經過了一大半。

邵承正想着誰,誰就來了電話,兩個爹的性質完全不同,他能這麽幹脆地接聽電話,也只有他那個溫柔貌美的Omega小爹了。

“沈爸。”邵承親昵地叫了一聲,很難得,他長這麽大唯有在這個Omega父親的面前,才像個合格懂禮數的後輩。

家裏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不嫌棄他的,野慣了難收,叔叔阿姨的,誰心裏都清楚。

邵承自己更清楚。

“你做什麽呢?”沈父的聲音柔和,他是标準的Omega,雖然不是最高級,但也已經秒殺了無數頂級的Omega,他理智有主見有思想,全然不被誰的信息素和本能欲望牽扯驅動,這是邵承最佩服他小爹的一點,以至于那些只會撒嬌賣弄柔弱可憐的Omega都很難入他的眼。

更別說那種認為自己生來就是alpha洩欲工具的Omega,他一個也瞧不上,甚至可以說是反感到了極點。

他喜歡甜美的長相,喜歡溫柔的性格,但這些都建立在有自己的主見上,他不喜歡依附別人也不喜歡被別人依附,alpha對Omega的那種完全占有欲和沖動他基本沒有,邵承知道自己是個怪胎。

alpha裏的怪胎。

“在外面蹲着,”邵承說:“今天有晚自習,沒過去,出來自己喝了會酒。”

沈父理解道:“你剛到一個地方,有個好心情比較重要,晚自習不去就不去了。”

邵承笑說:“您一個高材生支持我逃課嗎?”

沈父說:“你是哪塊料你自己是最清楚的,這麽大了還要我勸你?你就算有千萬個不好,也有一點好的,有自己想法。”

唯有在小爹的嘴裏,他才是被真心誇贊的,邵承丢了煙頭,關心道:“邵爹前段時間說去歐洲,動身了嗎?”

邵總很忙,邵承在歐洲那幾年都是他小爹過來看兩眼的,alpha的心總是很大,認為一個alpha在外面不會受到傷害,不需要像對Omega那樣緊張,處處保護,游走在名利場才是alpha父親的日常,對此邵承并無埋怨。

什麽樣的人該做什麽樣的事,他不會責怪自己的alpha父親沒有給夠他關心,他已經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優越的環境和條件,見識和閱歷就是他邵爹給的禮物,關心之類的他人有彌補,邵承自認為生長環境已經非常優異。

并不會像別人那樣,要求物質滿足也要求精神充實,內心更要求被親情填滿,否則就會怎樣缺愛。

大戶人家多出缺愛的問題兒童,邵承這些年見過許多身邊被物質填滿精神缺失而性格詭異的人,他跟別人不同,他不缺愛,他打架也不是因為缺愛,缺愛這個詞,他可能永遠理解不了。

他認為親情和物質,有一個足以,無病呻吟都是矯情。

“後天就過去了,”沈父說:“這兩天你徐叔家有點情況,他沒騰出空。”

“那您這回跟去嗎?”邵承問,邵總出行基本上會帶着他小爹,兩人恩愛的不得了,聽說當年邵總是搶婚得來的他小爹,以至于現在寵愛得要命,邵承辦不成的事只要跟小爹一說,第二天就能奔着目的去。

沈父說:“不去了,袁伯家做局請我,我也得忙,叫他自己去了,我不樂意再跟着跑。”

“他沒您一天都要命,”邵承低頭盯着地板,“上次慶功宴的時候還叫我看着您,生怕被外人給拐了。”

“他整天疑神疑鬼的,”沈父責怪的語氣裏帶着笑,“上回我差點結婚的對象也在那個宴上,他就不能放心了,恨不得我走一步他頂兩步,寸步不離才好。”

邵承也跟着笑:“多好,邵爹只有這會才像個幼稚的問題兒童。”

兩人拿着邵總開了會玩笑,沈父問邵承在湘江的生活怎麽樣,邵承只說好的方面,并不是講究“報喜不報憂”,他跟他小爹沒那麽多規矩可言,只報喜是因為其他那些不順利都是無足輕重的事,遠不能跟歐洲那幾年比,邵承轉學這麽多次,這一回可以說是較為順利,問題最少的一次了。

也許因為這個時候的同學都長大了,不會因為班裏來了個吸引眼球,讓人心裏不平衡的人而産生矛盾,從前因為不順眼發生的争執太多了,邵承本來就拽,青春期誰也不服誰,alpha更是一個比一個的狂,矛盾就要翻倍了。

“對了,”沈父忽然說:“袁徊你還記得嗎?”

聽到這個名字,邵承的目光變得匪夷所思起來,聲音也悶悶的,說道:“嗯。”

沈父轉述道:“我去你袁伯伯家的時候見到他了,他向我問起你的近況,我記得你們以前是最好的,怎麽從歐洲回來以後也不見你跟他來往了?”

邵承說:“那都多久以前的交情了。”

沈父說:“不管什麽時候的交情,我看他還是蠻在意你的,你去歐洲那幾年他沒少過來問起你的事,他說你把他删了,發生什麽事了做這麽絕?”

邵承沉默了片刻說:“沒什麽,當時就是覺得……要走了,以後在歐洲讀書,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還留着聯系方式幹什麽。”

“我沒記錯的話他也是個alpha吧?這孩子生得好,前天我見了,不比你差哪裏。”

邵承笑說:“那也還是比我差。”

“相貌上自然是落後一點,但這個社會又不是只看臉,人家也很有能力,考上了名校,将來說不定還能是醫療行業的精英呢。”

“他學了醫療?”

“是啊,他家老爺子找你邵爸不就是為了他工作的事嗎,說是希望以後袁徊能在咱們家的機構工作。”

“這麽早就開始謀劃?邵總怎麽說?”

“肯定是同意了,兩家這麽交好,老爺子跟你邵爸父輩的關系又有牽扯,既然有這個資源提供一下也無可厚非。”

“讓邵總看着辦吧。”邵承不會告訴他小爹,袁徊一個alpha的野心是什麽,他當初被袁徊表白,恨不得待在歐洲永遠不回來,從那會他對AA戀就格外不适應了,在邵承的眼裏,A就是A,永遠無法和另一個A看起來搭配。

“好,你早點休息。”

“嗯,”這時,邵承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恰好也聊了好一會,他站起來道:“小爹,不跟您說了,在外面好一會了該回去了,學校還不知道幾點關門呢。”

“今晚回學校睡?”連他小爹都知道,第一晚他基本不在宿舍睡,以前老遠都要回家,要麽在外面酒店對付,像是有什麽心理作用似的。

“是啊,昨晚東西不齊全,今天宿舍容得下我了,過兩天我再跟您打電話吧,有事您可以給我發消息,我都能看見。”邵承邊說邊往那個身影走。

素白的身影站在路邊,周圍三三兩兩的人,低頭看着手機,方素素什麽也沒做,只是在等車,她的裙子在微光裏太招眼,仿若周圍的一切都是為了襯托恬靜的女孩。

“下班了?”邵承歪着頭問她,方素素回頭一瞧,一雙吸附靈魂般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而後雙手提起棕色的皮包,對邵承笑了一下。

“對啊。”方素素回頭看了看,邵承身邊沒有別人,她問:“怎麽還沒走?深夜了。”

邵承說:“跟你不一樣,我不等人,單純是想多喘口氣。”

方素素尴尬道:“那個……我是真的在等人,只不過他不願意同我一起出來而已。”

邵承說:“我沒有在質問你,我也相信你是在等人。”

說完,兩人盯着眼前的道路,邵承內心有一種平和感,說不上來為什麽,好像站在這個女孩的身邊,內心就能安定下來。

也可能是剛剛跟親人通過電話,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你叫什麽名字?”方素素剛想起來似的,主動開口問:“我好像都沒有見過你,按理說我應該知道你,這麽帥的人。”

邵承陪她一起等着,也許他應該離去,但對方沒出聲趕人,或許也不必過分謹慎,“我剛轉來的,編導系邵承。”

“哦我知道,”方素素驚嘆,“A榜第一對嗎?我聽說了,你讓陸新他們都怕了的,現在學校裏到處都是你的傳說。”

“那也能傳起來啊?”

“當然,你不知道,我們學校很多alpha講究這些的,前五個我都知道,雖然我平時對A榜也不是很關心,可大家都在說,不想知道也要知道,你是什麽等級?怎麽做到一打三的?”方素素對A榜不關心,但一個這樣出類拔萃的alpha大家還是很想了解的,何況現在有這麽一個機會。

湘江傳媒學院沒有頂級alpha,邵承也不樂意賣弄自己的等級,他來時就被叮囑過,做了這麽多年的校內“風雲人物”,這方面也沒什麽虛榮心了,于是說道:“沒,普通人而已。”

“真的啊?”方素素半信半疑,“那不得不說你好厲害啊,咱們學校很多人都不敢惹陸新的,他好像跟越哥有點交情,反正大家都很怕他。”

邵承想起白天邢越對陸新的态度,方素素的話就顯得更加可笑,難怪陸新要巴結邢越了,好像誰跟邢越有點交情就不得了。

莫名其妙。

“車來了,”方素素說:“先不聊了,我得走了。”

她沒有邀請自己,盡管知道自己也是湘江的學生。也許對他還有防備,也許因為其他的不得已,邵承點到為止,分寸地留步:“嗯,小心。”

方素素點點頭,也囑咐他路上小心。

看着出租車漸行漸遠,邵承收回目光,正欲離開時,卻瞧見了腳底下一個方寸的卡片。

他拿起來,翻過面,才發現是一個人的照片。

他沖着出租車行駛的方向看過去,那邊已然沒了影子,找不到一點痕跡的證明,唯有這張三寸的小照片,證明了女孩的心意。

方才站在這裏的人,只有他和她。

所以觊觎照片上的人,也只有他和她。

自己對這個人是什麽态度今天已經表明,而這個出現在他也在的酒吧,說是要等人,卻獨自一人走出酒吧的女孩,處處吻合于照片帶來的信息。

如果說之前的猜測是因為女孩對他抱有防備心理,倒不如說心有所屬,自然而然要與陌生的自己拉開距離,就算她的眼睛裏,有一點點對自己的欣賞,也會分寸到不将自己放在眼裏。

很好。

邢越很好。

越是不對付的人,越是打的你措手不及。

一點小小的不平衡産生,邵承握着照片,看了會,在夜色裏自言自語地道了句:“也不是很A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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