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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周七天,江平野有五天都在健身房。穿上衣服的時候只覺得寬肩窄腰,是個天生的衣服架子,碰到之後才能察覺到遮掩之下的蓬勃血肉。

季應說完那句話後沒再乘勝追擊,只是越過江平野一步走到了前面,自以為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又揉了揉眼睛。

原來他還這麽感性。江平野想着。

電影四點開場,散場的時候天色已暗。商場外支起了零散的幾個小吃攤,季應聞着味過去,等江平野反應過來時,他早就付了錢,買了兩串鐵板鱿魚。

“先墊墊肚子吧。”季應側過頭,示意江平野去接老板遞來的另一串,“晚上想吃什麽?”

“先送你回去吧。”

季應的眼神暗了一下,聽出了話裏委婉的拒絕。他悶悶“嗯”了一聲,垂下腦袋咬了一口手上的鱿魚。

這家鱿魚很有嚼勁,醬料也給得多,季應下意識地一扯,上面的汁便濺上了臉,吓了他一跳。

他在原地愣了幾秒鐘,才緩過神向江平野求助:“江平野——幫幫我。”

江平野回頭,手足無措了兩秒,才依着季應的指示從他口袋裏拿了紙上,飛快地在他臉上揩了一下,仿佛面前的是什麽洪水猛獸。

可是季應擡頭的時候,眼簾微微垂着,睫毛又長又翹,脖頸牽出的曲線也好看,像引頸的天鵝。

他不由地想起沈靈君關注的那幾個性向小衆的男網紅,偶爾也會拉着其他人一聽一些詭計多端的故事。江平野沒有異能,沒法完全屏蔽外部的聲音,有時候不免也聽上一耳朵,但他想,那些人的段位大概都沒有季應來得高。

不知道他的這些把戲是不是讓他先前都無往不利,直到撞上了自己這塊南牆。

所以才需要“借題發揮”嗎……

這麽想着,江平野把紙巾丢進了垃圾桶,轉過身,季應還在人行道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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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附近的非機動車道緊挨着人行道。A市的電動車管制不嚴,一到飯點路上都是急着趕路的騎手和下班的社畜。季應沒來得及注意,就見被平野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一輛機動車擦着他的身側飛馳而過。

“車多,小心點。”

周遭充斥着電動車喇叭的滴滴聲,混着鐵板滋啦滋啦的聲響,攤子的老板正和客人讨價還價,閑下來時還和隔壁唠了個家常。

在混雜的聲音中,季應聽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不知道是屬于誰的,或許兩者都有,但又很快平靜下來。

他緩了一口呼吸,調侃道:“阿野真是男友力爆棚呢。”

“注意看車。”江平野摸了摸鼻尖的痣,再次提醒。

電影院打車回去只需要五分鐘,但因為高峰期擁堵,硬生生開了十分鐘還沒有到。微涼的晚風灌入,季應撩開被吹亂的頭發,望着窗外閃過的街景、明明滅滅的燈光,希望司機能順便多繞點遠路,讓他和江平野再多待一會。

只可惜不遂人願,司機還特意抄了近路,等紅綠燈一過,拐進了一條小路,沒多久便到了。

“酒吧那邊,什麽時候演出?”季應踩亂了腳下的落葉,問江平野,“最近都沒能聽你唱歌,晚上在家裏怪無聊的。”

其實酒吧幾乎每天都有駐唱的歌手,只是其他人對季應的吸引力并不大,他只喜歡聽江平野唱歌。明明舞臺上光彩奪目的人那樣多,他卻執着于江平野。

“最近在練新歌,所以沒怎麽過去,就快了。”

季應發現,每次談論起音樂相關的事情,江平野總是能多說一點。

“今天沒帶吉他,不然……”江平野話說到一半,懊惱地閉上了嘴,似乎是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就說了這麽一句,“沒什麽。”

季應心念一動,問他:“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朋友之前送了我一個複古電子樂器,我不怎麽會用,你想不想去玩一玩?”

“還是說,你今晚又要去練歌?”

今晚不用練歌。他對季應說的複古電子樂器也有點興趣。可是“去我家坐坐”太像成年人世界的邀請,“複古電子樂器”則像是針對江平野的“會後空翻的貓”。

雖然從季應的表情看去,他似乎并沒有“直奔主題”的意思。就算想要“直奔主題”,如果自己不願意,以季應的身材應該也奈何不了什麽。

江平野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心虛地幹咳了幾聲。

“去不去呀?”季應在樓梯口站定,打算最後争取一次。

江平野沒有回答,但跟上的腳步已經表明了他的想法。

季應舔了舔唇,掩下臉上不受控制的歡喜神情,算是也體會了一把姜太公釣到魚的喜悅。

樓道很幹淨,許是物業管理得好。季應上樓的步子輕飄飄的,像風似的,從江平野的視野望去,正好可以瞧見他被勒出的一掌可握的細腰和掩蓋在輕薄布料下的……

他這款的……在圈子裏應該挺吃香的。江平野暗自想着,他其實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或許他勾勾手,就會有很多性向相合的人湊上來。

“四樓的燈早上剛壞,還沒來得及報修,你小心一點。”

季應租的房子在最頂層,最開始只是看中這裏的陽光好,方便他空閑的時候搬把椅子曬太陽,後來為了拍照和接單方便,光線最好的那間卧室被他改成了畫室,還置辦了一個幾平方米的娃屋。剩下的兩間,一間作為卧室,一間作為他的雜物室。

所以即使家裏零零散散的東西很多,客人能看見的地方還是整潔幹淨的。

季應打開鞋櫃,江平野的視線擦過他的肩膀,望見了裏面堆放的一次性拖鞋,猜想他家裏大概經常來人,不然也不能準備得如此“周全”。

“你先在沙發上坐坐,旁邊的小冰箱裏有飲料,冰箱上有水,你看看想喝什麽。我去找找那個樂器被我放哪了。”季應打量着江平野的神色,發現他正盯着客廳的某個方向瞧,他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發現江平野看的是他放在沙發另一頭的保溫箱。

“那是我養的小蛇,叫hyun,你要看看嗎?”

江平野沒說話,但季應自作主張地猜測他應該是想的。于是也沒等接話,便單手開了保溫箱,讓小黑蛇纏在了自己的手上,捧給江平野看。

蛇尾繞着季應的手腕,尖尖一點正好落在腕骨,掌心中的腦袋縮了縮,有些好奇地吐了下信子。蛇鱗在客廳的燈光下泛着冷淡的銀光,襯托着季應的手更加白了——和朋友圈的那張圖重合在了一起。

“它的鱗片很漂亮吧。”季應說,“它很乖,也不會咬人,你要摸摸嗎?”

江平野被面前的狐貍蠱惑了,他伸出手,虛虛碰了一下黑蛇的腦袋,很奇怪的感覺,冰涼冰涼的。

“很舒服。”江平野這樣評價道,“也很有趣。”

“你可以讓它纏在你的手上,它很粘人。如果它要往別的地方鑽,可以試着掐它的七寸,但別讓它太疼。”

江平野沒養過動物,他的母親對貓狗的毛過敏,也怕一切冷血的爬行動物。他小時候也幻想過長大擁有一只屬于自己的寵物,有想過是蛇,因為那會很酷,讓他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但長大後他發現,能讓與衆不同的并不是寵物。每個人都與衆不同,諸如季應,又諸如他。

黑蛇探着頭,順着季應貼近的手游走到他的手背上,被冰涼的鱗片一貼,江平野的思緒抽離了回來,趕忙去接,生怕它摔下。

然而動作太大,他的手指正好摸到了季應的手腕,溫熱的皮膚和冰冷的鱗片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可沒等他動作,季應卻先一步抽開了手,還輕微地顫了一下。

就和之前吃火鍋時的反應一樣。

江平野突然明白,或許他不是怕癢,他只是敏感過了頭,就連這種簡單的觸碰都無法抵抗。

因為季應的抽手,黑蛇的上半截身子貼在江平野的手上,下半截則在半空中晃蕩。他用另一只手幫助蛇尾攀了上來,讓他纏繞着自己的小臂。

“它很喜歡你。”他聽見季應說。

“嗯。”江平野擡眼,正好對上季應直勾勾的目光,心髒沒由來地開始緊張起來。

“你喜歡它嗎?”季應繼續問。

不像在問蛇,像是在問別的什麽。

江平野不敢回答,抿着唇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季應率先動作打破了平靜。

他擡手握着江平野的左臂,微微踮起了腳,仰起頭湊近了,是一個接吻的姿勢。

江平野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幫他避開了。

季應撲了個空,微涼的唇擦過江平野的下巴。他松開了江平野的手,退後一步站定,不知道是失望還是煩躁地抓了幾下頭發。

“抱歉,是我有些情不自禁。”季應擡手,替江平野在剛剛自己碰到的地方擦了一下,溫柔地像在描摹一件工藝品,“我去找那個樂器。”

可江平野最終還是沒玩上那個釣他前來的複古樂器,在季應推開雜物室門的那一刻,他接到了一通救命電話。

他把黑蛇放進了保溫箱,走到雜物室門口對季應說:“突然有點事,下次吧。”

季應動作停了,他直起腰,沒有回頭,喃喃道:“阿野,你這樣真的很像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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