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一直趴在狗窩睡覺的熊熊忽然沖出來叫了兩聲,聽到狗叫聲,向邊庭指尖一頓,往窗外一看。賀宣站在窗外不遠處的地方,兩人隔着落地窗四目相對。

賀宣往狗窩那兒看了一眼,熊熊叫喚了兩聲就搖起了尾巴,吐着舌頭看着他。賀宣走過去摸了摸它的下巴,它搖尾巴搖得更歡了。

向邊庭忽然停下,寧遠如夢初醒似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向邊庭站了起來,看到賀宣已經走到了門口,他站在門外說:“院子裏沒人,我就直接進來了。”

寧遠在原地愣了兩秒,抱着足球徑直朝他走了過去。就說他皮實,腿是傷了,走起路來還是健步如飛,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賀宣看了看他的腿,發現膝蓋上的傷已經處理了,貼着紗布。這八成是向邊庭親自幫他上的藥,其他人沒那麽大本事能讓他乖乖聽話。

賀宣擡眼看向向邊庭:“你幫他包紮的?”

向邊庭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

寧遠在賀宣跟前站了一會兒,又走回了鋼琴旁邊,面朝着賀宣但不看他,手還拍了拍鋼琴。

賀宣站在那兒說:“那是人家的鋼琴。”

向邊庭這才反應過來寧遠的意思:“他是讓你彈鋼琴麽?”

賀宣點點頭。

“沒事兒,你彈吧。”向邊庭說着還讓到了一邊。

賀宣不慣着他,走過來看着寧遠說:“剛才不是已經聽過了?”

賀宣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香,他一走過來向邊庭就聞到了。寧遠手搭在鋼琴上,一動不動,沉默中帶着點倔強。他估計經常聽賀宣彈琴,不然不會一看到鋼琴就習慣性讓別人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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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邊庭下意識看了一眼賀宣的手,不禁想象了一下賀宣彈鋼琴的樣子,朦胧的畫面在腦內一閃而過。

這一刻他好像跟寧遠共腦了,還挺想聽賀宣彈一曲的。

僵持了半分鐘,寧遠又用手指比了個“1”,不得不說這個手勢真的很萬能,表達什麽意思都可以。在球場上是再來一局的意思,此刻就是再來一首的意思。

不知怎麽的,向邊庭忽然被戳中了笑點,覺得寧遠豎起的那根指頭莫名很萌。他輕笑出聲,引得賀宣視線看了過來。

“他好像真的挺想聽你彈的。”向邊庭說。

事實是只要寧遠看見賀宣旁邊有鋼琴,賀宣就免不了一彈。

“慣用招數了。”賀宣嘴上這麽說,最後還是順從了寧遠的心意,看了眼向邊庭,說:“鋼琴借用一下。”

向邊庭走到旁邊,把位置讓給了他。

賀宣彈了巴赫的一首比較小衆的曲,甚至都沒看琴譜,坐上去就直接彈了。他的手指很長,指尖在琴鍵之間跳躍的每一下都非常漂亮,向邊庭剛才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有了具象化的寫照。

怎麽說呢,那句話很适合形容向邊庭現在的感受,就是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感覺心頭有陣陣微風掠過。

賀宣只彈了一小段,适時輕巧地收了尾,寧遠沒聽夠似的,又在鋼琴側面拍了兩下。

“拍壞了你賠人家。”賀宣說。

寧遠擰着眉,嘴裏蹦出一個字:“彈。”

這曲子賀宣以前彈過,寧遠聽過很多遍了,他知道賀宣只彈了很短的一段。

“不彈。”賀宣回了一句,然後把琴蓋蓋上了,為安撫當事人情緒,還解釋了一句,“譜子後面忘了。”

向邊庭忍不住笑了一聲。

“又來朋友了?”

姥姥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向邊庭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賀宣在彈琴的時候她就過來了,聽賀宣彈完琴才開口說話。

向邊庭剛才還沒來得及跟他姥姥說在公園碰到的事兒,他估計他姥姥這會兒應該有點一頭霧水。

賀宣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跟向邊庭姥姥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您好。”

“你好。”老太太笑着點點頭,又看了向邊庭一眼,“寶兒,這位也是你的朋友?”

向邊庭點點頭,他打算等會兒再跟她姥姥細說了。

“他來接人的。”向邊庭說。

姥姥聞言看了眼賀宣。

賀宣說:“我弟弟腿摔傷了,剛才麻煩向邊庭照看了一下,打擾您了,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她看着賀宣笑了笑,“琴彈得真好聽。”

向邊庭姥姥一看就是個有涵養的知識分子,聊天都是點到為止,問候了兩句就又離開了,讓向邊庭自行招待。這樣的長輩相處起來是最舒服的,很有分寸和邊界感。

賀宣都準備走了,寧遠還杵在鋼琴旁邊。

“不回去了?”賀宣問了一句。

寧遠嘴唇動了動。

“那你繼續站着吧。”賀宣說罷轉頭就走,寧遠身形一頓,立馬跟了過去。

他平時挺乖的,今天有點不聽話,估計是在向邊庭面前,有點人來瘋。

向邊庭跟着賀宣他們一起走了出去,有件事他有點好奇:“賀老師,你以前住這附近嗎?”

“住這一片,但離這不太近。”

“是在清豐公園那兒?”

“嗯,離那兒五六公裏。”

向邊庭點了點頭:“難怪會在那兒碰到。”

“他以前經常去那邊踢球。你怎麽會去那兒?”

“我去遛狗。”

“遛這麽遠。”

向邊庭笑了笑:“遛着遛着就到那兒了。”

賀宣的車就停在院子外面的臨時停車位上,賀宣把車門打開,寧遠站着沒動,轉頭往向邊庭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向邊庭沒跟過來,他又轉身回去了。

賀宣皺了皺眉:“阿遠。”

寧遠腳步停下了,向邊庭見寧遠返回來,從院子裏走了出來:“怎麽了?”

“走。”寧遠忽然說。

向邊庭思索了片刻,試圖理解他的意思。

賀宣走了過來,看着寧遠,說:“他不走。”

向邊庭看了賀宣一眼,賀宣說:“他是要你跟我們一起走。”

向邊庭愣了愣,随即笑了,對寧遠說:“我不行,我得留這吃飯。”

“走。”寧遠又說。

賀宣聲音沉了下來:“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他不走。”

寧遠倔強的小表情看着向邊庭挺于心不忍的,還有賀宣冷着臉的樣子,帥歸帥,但也有點唬人,感覺熊孩子看了能被吓哭。

“要不……”向邊庭想說要不我送你們一程,吃晚飯的時候再回來,結果話沒出口就被賀宣打斷了。

“你今天答應他了,以後就沒完沒了了。”賀宣說,“你回去吧,我跟他說。”

向邊庭點點頭,走之前對寧遠說:“有機會我去咖啡館找你玩。”

向邊庭走遠了,賀宣走到寧遠面前,低聲對他說:“你媽媽還在家裏等你,知道嗎?”

寧遠點了點頭。

賀宣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回家。”

向邊庭回家後去廚房看了一眼,廚師在忙活,他姥姥在監工。

“你那個兩個朋友走了?”姥姥問了一句。

“走了。”

“我家寶兒還挺會找朋友的。”

“嗯?怎麽說?”

“一個個都這麽儀表不凡。”

向邊庭笑了。

“那小夥子長得真高。不是你同學吧,看着比你年紀大點兒。”

“兩個都不是。”向邊庭說,“個子高的那個是我鄰居,我跟您提過,您還讓我給他送過月餅。”

姥姥點點頭:“想起來了,你的蛇是他撿回來的。”

“另一個,那個一直抱着球的男孩兒……我瞧着……是不是有點自閉症的症狀?”姥姥問他。

“嗯。”向邊庭點點頭。

姥姥嘆了口氣:“我說呢。”

向邊庭他爸臨時有事,晚上這頓飯沒能過來,他媽吃完飯就去機場了,晚上向邊庭睡在他姥姥這兒,睡前收到了沈澤的微信,中秋之後沒過幾天就是國慶,沈澤說他國慶要回來,這條微信看得向邊庭都不困了,他以為沈澤在開玩笑。

沈澤:國慶回國

沈澤:準備好迎接我

向邊庭:?

向邊庭:我怎麽不知道中國國慶澳洲還放假?

沈澤:不放

沈澤:我自己給自己放

沈澤:祖國的生日怎麽能不重視

向邊庭:[大拇指]

向邊庭:真要逃課?

沈澤:魔鬼嗎你

沈澤:這話你也問得出來

沈澤:我請了個小長假

向邊庭:你爸媽知道嗎?

沈澤:知道

向邊庭:他們答應得這麽痛快?

沈澤:痛快個屁

沈澤:我嘴皮子都爛了

向邊庭看着手機笑了一聲。

沈澤:你國慶回不回北城?

向邊庭:看情況

其實他要回,他就是逗逗沈澤。

沈澤:我爛了嘴皮子都要回國,你居然還要看情況

沈澤:心是什麽做的比石頭還硬

沈澤:你不回我就去江州

向邊庭:随時歡迎

沈澤:你他媽真不回北城啊?

向邊庭:回

沈澤一連發來好幾個[暴打]的表情包。

甩完一串表情包,他繼續發文字消息。

沈澤:忘祝你中秋快樂了

沈澤:我這邊都沒月亮

沈澤:拍張祖國的月亮給我看看

向邊庭躺在床上懶得動,回他:我這邊也沒月亮

沈澤:你最好是真的沒月亮

沈澤立刻去微博搜了一下帶“中秋”的話題,一搜就是滿屏的月亮,全是網友拍的照片,他殺回來興師問罪。向邊庭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看了一眼。

是挺亮的,而且很圓。讓他想起了白天彈的那首《月光》。

他拿手機對着月亮拍了一張,給沈澤發了過去。

向邊庭:[圖片]

向邊庭:手機像素,将就看吧

沈澤:美

向邊庭:嗯,是挺美的

向邊庭退出聊天界面,沈澤頭像下面就是賀宣的頭像,他看着賀宣的頭像,不禁回想起了傍晚賀宣坐在大廳彈鋼琴的畫面。

他躺回被窩,把手機放到了一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牆上的鐘悄無聲息地走向零點。

手機震了一下,向邊庭側過頭看了一眼,賀宣的頭像跳到了最上端。他愣了愣,把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

賀宣:中秋快樂

向邊庭眨了眨眼睛,聊天界面又彈出一條消息。

賀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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