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9 章

自西北軍入關，再到大敗神策軍，贏了西戎，前後已有兩月，李沐再回長安，已是初春乍暖。

可暖風吹不到蘭淩山，這七煞門中，依舊是陰冷幽暗。

這幾日，戚如晦心浮氣躁，謀劃了幾次暗殺，皆不得手，七煞門為此也損失不小。幾個入派不久的殺手起了逃離之意，戚如晦察覺後，便将這幾人賜了死，一時派中人心惶惶。

戚如晦不是沒想過要離開長安城，只是城裏城外被李沐派重兵包圍，日夜不分地搜剿，幾乎插翅難飛。

今日，戚如晦的心情似乎要比前幾日好一些，一早陪在連城身邊，并未出門。他端了碗溫熱的雪耳蓮子湯，盛起一勺遞到連城嘴邊。

連城知道若是不喝，又要被他捏着下颌強灌下去，于是便張口飲下。

戚如晦很高興，輕輕替他拭了拭嘴角，笑問道，“好喝麽？我親手煮的，已經好多年沒下過廚了。”

連城無心品鑒這湯，只是他猜不透戚如晦的心思，明明敗局已定，為何反倒安閑自若起來。

戚如晦又盛了一勺湯去喂連城，自顧自道，“照李沐這個搜羅法，遲早會找到這裏，我想了想，還不如趁早跟他做個了斷。”

連城看着他，沒張口。

“當初李沐攻占長安時也不曾這樣大動幹戈，而今不惜将長安城翻個底朝上，你應當猜得到，他是為了什麽？”戚如晦将連城沒喝的那勺湯自己喝下。

“大人不會以為，他是為了我吧。”連城明白戚如晦的意思。

“你啊，怎麽就不肯信呢。”戚如晦笑笑，将湯碗放在案上，“不如這樣，我派人給李沐送封信，告訴他你在我這，他若是想見你，就一個人來七煞門。你說好不好？”

連城聞言，勉強隐藏起自己的不安，應道，“大人未免太擡舉連城了，李沐是不會為了我只身犯險的。”

“會與不會，一試便知。”戚如晦沒否認，似主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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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眼中本能地閃過驚懼之色，連嘴唇都微微顫了顫。

“怎麽，害怕了？”戚如晦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還真是擔心他。”

連城不說話，怕稍有不慎，戚如晦真的做出什麽瘋魔之舉。

“你放心。我是騙你的。”戚如晦笑笑，複道，“我巴不得他這輩子都找不到你，又怎會告訴他你身在何處。”

聽了這話，連城的心才稍稍安穩。

又過了會，戚如晦将一只手從連城的衣衫下擺中伸進去，從連城的大腿一點點撫摸到腰身，摸到自己近乎情動，方問連城道，“有感覺麽？”

連城漠然。

戚如晦不肯死心，略微喘息着解開連城的外衫，手上撫觸的力道微微重了一些，“這樣呢？”

連城依舊不答，他周身經脈已斷，有沒有感覺，戚如晦應該再清楚不過。

終于，戚如晦停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自責似地說，“我當時，怎麽就下了這麽重的手呢。”

連城心裏微微一顫，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怙惡不悛的戚大人自責。

臨近傍晚，七煞門內有些躁動，過了好一會，戚如晦的貼身侍衛來到密室門外，說有要事禀報。

“說吧。”戚如晦今天似乎異常得平靜惬意，守了連城整日，仿佛外面的情勢變動都與他無關一般。

“大人，李沐派人封鎖了蘭淩山，這會，正帶人往七煞門的方向來，恐是……七煞門裏出了內奸，走露了消息。”

戚如晦并未動怒，只說，“知道了。”

“……大人，不如屬下掩護您，先離開這裏。”侍衛有些驚詫戚如晦的反應。

“離開？去哪？”戚如晦笑得狂傲，目光未曾離開連城的臉，“再說，我一個人走，又有什麽意思。”

侍衛一時無措。

“去外面等我。”戚如晦道。

“……是。”侍衛領命，走出密室。

“這幾日，我便有預感，快到做了結的日子了。”戚如晦一邊緩緩地說着，一邊擡手輕輕蹭了蹭連城的臉頰，花奴劃傷那處已差不多愈合，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傷疤，戚如晦早晚都不忘用西域的藥膏替他塗上，可疤痕還是沒有完全褪去。

連城心中波瀾起伏，他恍若看到向晚的彤霞漫天，李沐策馬疾馳而來，他太想念李沐了，想要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聲音。

可如今的自己，已成廢人，命不久矣，還配再見他一面麽。

出神之際，連城突然見戚如晦俯身貼近他的臉，他的唇，然後很用力地吻他。

他來不及抗拒，也無力抗拒。

戚如晦吻得他很悶，熾熱而強烈的占有撲面而來，順着嘴唇和濕熱的舌尖瘋狂纏繞着他，沉溺着他，讓他擺脫不得。

吻着吻着，口中一絲尖銳的刺痛，那是戚如晦的齒尖，抵入了他柔軟的唇瓣。

鹹鹹的，血腥氣。

喘息不得，窒息得有點疼痛，連城覺得自己仿佛要沉入大海，就這樣溺亡在無邊無際的海水之中。

生與死之間，迷離與清醒交織，戚如晦終于放開他，唇上沾着他的血，帶着貪婪的笑意舔了舔。

“記住這個感覺，等我回來。”戚如晦笑着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密室。

連城望着他的背影，那個籠罩着他七年生命的身影，掙不脫的魔咒般的身影，曾令他深深的恐懼，深深的痛恨，卻也無法否認地依賴與習慣。

“守着他，如果明早我沒回來，就替我殺了他，別讓他落在李沐的手裏。”連城隐約聽見戚如晦沉聲交代門口的侍衛，沒有一絲猶豫。

他不會再回來了。連城告訴自己，這一次，他是真得離開了。

而自己，也将被永遠塵封于此。

連城閉上眼睛，對那個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輕語，九爺，如果有來世，我想早些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