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5 章

宛州北，依山傍嶺，李沐将西北軍調遣至此，以待藩王之兵。本欲偷襲長安城的藩王聯軍，卻不想，還未出宛州，便成了甕中之鼈。

戰火燒了幾日，李沐的兵馬勢如破竹，宛州軍不敵，只好踞守不出，同時等待幽、秦兩州的援軍。

連城被李沐留在軍營裏，無事可做，不僅如此，李沐還專門派了軍力保護他。他見着李沐日夜操勞，率軍應敵，自己卻絲毫不能相助，不覺有些失落。

是日将夜，數十裏外戰火正烈，連城身在軍營也心神不寧，于是牽了匹馬出來，想要去戰場上尋李沐。

還不等走出營中，便被護衛他的士兵攔住他去路，“将軍有令，命我等保護公子，務必不讓公子陷入危險。”

連城不悅，“你們只知道在這裏守着我，就不怕你們将軍有危險？”

士兵不語。

“這樣，我只在軍營不遠處，遙遙地看一眼戰況，如何？”

士兵面面相觑，依舊不敢應承。

“你們要是怕李沐責怪，可以随我一起，這樣總行了吧。”連城一邊說着，一邊俯身上馬。

衆人阻攔不得，只得齊齊随着連城出營。

未達戰地，忽見着丘地之下有一縱兵馬遠遠地押着糧草，匆匆忙忙渡過一條棧道。

“是敵兵麽？”連城警覺道。

兵士仔細察看半晌，回來對連城道，“公子莫慌，那些應是運送補給的幽州援軍，兵馬未至，糧草先行，我們在暗處，他們察覺不了。”

“運送補給？”連城聽罷，微微皺眉，“宛州軍到底有城中物資做依靠，如今又等來了援軍，這樣打下去，恐對你們将軍不利。”

Advertisement

“公子的意思是？”

連城笑道，“不如我們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再毀了這條棧道，這樣一來，勝算豈不更大。”

“可是，将軍吩咐過，不得讓公子身臨險境。”兵士道。

“如今夜色已沉，正是偷襲的好時候，你們難道不想立功，讓李沐早點打贏這場仗？”連城勸說道。

見着衆士兵猶豫之際，連城只道，“去取火油來，若再等下去，我們就沒機會了。”

士兵們到底有立功之心，連城之計又并非不可行，于是便依着他的主意，去營中取了十幾壇火油和羽箭。

幽州援軍運送補給的兵馬剛渡過棧道，便被高丘之上滾滾而下的巨石和火油擊得人仰馬翻，一時警戒號角四起，迅速進入備戰狀态。

很快，數十個趁亂前去摧毀棧道的西北軍士兵還未得手，便相繼被幽州軍包圍。

“公子快走。”其餘人馬急着保護連城。可連城此刻只想着要把這棧道斷了才行。

“掩護我。”連城不退，反持了劍向着亂軍策馬而進。

兵士驚詫之餘，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拼了命替他作掩護。

眼見着棧道之上就快襲來千軍萬馬，連城單手持劍，收缰之時猛斫在棧道與峭壁勾連之處，鐵索将斷未斷，棧道因之搖蕩不穩。

十步開外的援軍大驚，命弓箭手朝着連城出箭。一時間，羽箭飛射，連城移步躲閃，同時接連出劍，斫斷棧道鐵索。

伴随着鐵索斷裂，棧道順着峭壁坍塌而落，橋上幽州援軍的人馬頃刻墜入千丈深淵，哀嚎聲回蕩。

幽州主力援軍相隔峭壁之外，棧道修複尚需時間，在斷崖之上，縱使插翅難渡。于是，已經渡過棧道的糧草供給軍亂了陣腳，李沐留下保護連城的士兵明明數量不足以勝，卻靠着神勇之勢盡數殲滅了這一小支幽州軍。

好不容易得了險勝，連城收了手中劍，與士兵們一起向着軍營返還。

同行的士兵留意到他左臂靠近肩膀處被羽箭劃傷，正在流血，不禁惶恐道，“公子受傷了，吾等該死，未能保護好公子。”

“行了。”連城道，“我這點小傷算什麽。”

“可将軍若是知道公子受了傷，定會軍法處置我們。”

連城邊行邊道，“今日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怨不得你們，一會回去，我自會處理好傷口，只要你們不提，便能瞞過李沐。”

臨近軍營，方覺前方一片火光明豔，連城心中一驚，擡眼去望，西北大軍赫然列在眼前，李沐一身戎裝，立于馬上，見到他歸來，半急切半嗔怒道，“你跑到哪裏去了？這是戰場，豈容你胡鬧！”

連城知道是自己莽撞害他心急，更明白三軍之上，他擅自做主，不聽帥令，罪責非同小可。正要開口，又聽得李沐對他身後的士兵怒道，“他不懂軍中規矩，難道你們也不懂麽？回去營中各領五十軍杖！”

五十軍杖不是小數，連城怎忍心連累這些拼死護他的士兵，于是下馬跪道，“将軍息怒，今夜之事，都是連城一人之過，與衆将士無關。将軍要罰，請罰連城一個。”

李沐怒氣未消，卻不忍連城跪在涼夜的地上，只道，“你先起來。”

“将軍若不答應，連城便不起身。”

先是違抗李沐命令，擅自離開軍營，這會又以身逼迫，恐怕普天之下令李沐在軍中這般無可奈何的，也只有連城自己了。

連城身後的士兵們亦請罪道，“将軍明察，公子是為替将軍分憂，才冒着危險毀了懸山棧道，燒了幽州軍的糧草。”

“幽州軍到了？”李沐皺眉。

“是。”士兵答，“不過棧道已毀，他們若想與宛州軍會合，還得另尋他路。”

李沐于是下馬，将連城從地上拉起身，“此番你也算将功抵過，懲罰暫且記下。”

連城見李沐仍一臉凝重，嚴肅得緊，便在起身時對他悄然使了個眼色，三分求饒，七分撒嬌，意道，行了，我的好将軍，我都在大軍面前給你請罪了，你快別生氣了。

他的心思李沐自然懂，看他這般楚楚可憐的神态，李沐的不悅煙消雲散，強板着臉正待轉身，卻瞥見連城左臂袖間的隐隐血跡，驚道，“你受傷了？”

上一刻李沐還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将軍架子，這會見着連城受了點輕傷，便失了方寸。連城看在眼裏，不由得心中溫暖，只道，“一點箭傷，不礙事。”

李沐哪裏肯信，輕拉着連城手臂看了看，心急如焚之下，直接将連城橫抱在懷，向營門大步邁去。

連城慌張失措，掙紮道，“放我下來，将士們都看着呢。”

李沐低頭看他，輕聲私語，“你也知道害臊，誰叫你不顧我命令擅自出營，下次若再犯，我便罰你在三軍面前喚我一百遍好哥哥。”

連城聞言臉頰羞紅，再無話可對，将頭埋到李沐懷裏，只管做個顧頭不顧尾的鴕鳥算了。

大軍将士見狀，紛紛立于兩側，自覺地給李沐讓出一條路來，直抵大營中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