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8 章

月下的原野，連徐徐夜風都沁着暖意。

等到煙花謝幕的時候，連城很開心地偏過頭，踮着腳尖，在李沐的側臉上吻了一下。

李沐遂抱住他回吻，吻了許久，直到連城氣息都快不夠，才肯放開他。

“我記得你說過，從前很喜歡纏着阿勳，讓他陪着你在元宵節的雪地裏放煙花。我便想着，你定會喜歡今日的禮物。”李沐道。

連城眼帶笑意，沖着他點點頭。

這或許是他最快樂的日子了，以至于被歡樂沖昏了頭腦，忘記了夜已至，血丹的毒正要悄然發作。

“你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煙花？”連城又問。

“我一早吩咐了将士們去城中挨街挨巷地尋，務必把城中最好的煙花都尋來。”李沐說着，語帶幾分得意。

連城聽罷，笑着打趣他道，“你就不怕城中百姓說，這新君還沒坐上龍椅，怎麽這般任性妄為？”

李沐顯然不甚在意，攬住連城的腰道，“是麽？為心愛之人放個煙花就算任性了？那我若是在這月下的原野與你纏綿一番，算不算更加放縱無度了？”

連城抿唇不答。

李沐遂撫觸愈深，連城只得掙開李沐的手，向着原野方向匆匆跑開。

與李沐相去十幾步時，連城方停下腳步，回眸笑道，“沐哥哥不是武功蓋世麽，怎麽連我都追不上？”

難得連城有心嬉戲玩鬧，李沐自然樂意奉陪，于是佯裝着追逐。

連城信以為真，忙着躲閃，繞過一處矮木叢的時候，胸口忽然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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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丹之毒發作，比以往更早，也更難捱。

心口疼痛難捱，連城腳下不穩，勉強立在木叢後面，用手掌抵着胸膛，腥甜的血氣上湧，接着從口中猛然噴出，鮮血滴滴墜落在原野的蔓草之上。

李沐離他只幾步之遙，看得清他的臉，也看得清這觸目驚心的一幕。

“霖兒！”驚慌的喊聲劃破了原野的寂靜，趕在連城搖搖欲墜、倒在地上之前，李沐抱住了他。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李沐的聲音顫抖，他自然想不明白，明明上一刻還好好的連城，為何會突然之間吐血。

連城虛弱地倚在他懷中，依稀能感受到那聲音中透出的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有點心疼，他應該早一點告訴李沐的。

在漸入昏迷的一刻，連城輕聲呢喃，“沐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

***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在軍帳之中，連城隔着屏風，聽得見李沐難以克制的嘶吼，“什麽叫心脈枯竭，回天乏力？你們若醫不好他，就別想活着走出軍營！”

“将軍饒命。”郎中連連跪地求饒，“像連城公子這樣奇怪的脈象，小人們确實……确實見所未見啊。”

李沐急火攻心，豈容醫官解釋，勒令手下将刀架在郎中脖子上，逼迫他們開方下藥，若誰寫不出，便一刀砍了誰。

不知何時，連城已站在屏風之側，他一手扶着屏風，吃力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霖兒，你醒了，”李沐見他起身，壓制着心裏的不安與焦躁，連忙走近，握着他的肩膀道，“怎麽樣，身上哪裏不舒服？”

“放了他們吧。”連城臉色蒼白，憔悴苦楚可見一斑。

李沐回頭看了一眼幾近被吓破膽的郎中們，擺了擺手，示意将士放開他們。

他擔心連城體力不支，于是将其扶到床邊坐下，自己屈身面對着他道，“別怕，霖兒，城裏城外的郎中都在這，我已經讓他們給你開了方子，等到你服了藥，自然會好起來。”

連城聞言心中難過，不為自己，只為尚不知情的李沐，他伸手摸了摸李沐的臉，平靜中帶着幾分凄然，“沐哥哥，我怕是好不了了。”

“不會的！”焦急之下，李沐站起身，幾乎失控地吼道，“我現在就去讓那些郎中開方子！就算那些庸醫沒用，大祁境內還有許許多多的名醫藥士，無論你生的什麽病，受的什麽傷，定有辦法醫好你！”

李沐要走出去的時候，連城在他身後抱住他，用近乎乞求的語氣道，“等一等，你聽我說完，好不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李沐遂止步，轉過身來，看着他的眼睛。

于是連城緩緩開口，“沐哥哥……我沒有生病，也并非受傷，我只是，中了毒。”

李沐聽着，愈發不解，“中毒？什麽毒？”

“一種叫做蓬萊血丹的奇毒。”連城喘了口氣，接着道，“此毒可接續經脈，卻也要人性命，一旦服下，便無藥可解，我一早便知。”

李沐搖搖頭，抓着連城的肩膀，難以置信道，“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服？為什麽？！”

連城看着他的臉，看着他緊蹙的眉頭和滿是血絲的眼睛，一邊流淚，一邊道，“因為……我想見你啊。我渾身的經脈都斷了，若不服下那血丹，就算僥幸不死，也不過是個一動不能動的廢人。與其那樣活着，又有什麽意義呢。”

李沐愣愣地看着他，心痛又震驚，原來三個月前戚如晦說的話是真的，而連城這些日子受的苦也是真的，可他竟什麽都不知道。

連城不忍見他這般神情，輕輕抱着他道，“別為我難過，沐哥哥。能回到你身邊，陪着你，被你疼愛已經很好了。即便只有三個月，對我而言，也已經足夠。”

“三個月？”李沐緩緩捧起他的臉，那張閃着淚珠亦挂着淺笑的臉，一字一句痛道，“所以你就什麽都不說，一直等到毒發，等到我這般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着你煎熬。”

“對不起。”連城顧不上自己的痛，只道，“……對不起，沐哥哥。”

李沐将額頭與他輕抵，聲音顫抖着，“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疏忽，是我害你受這樣的罪。”

連城很想要安慰他，很想要告訴他，這一切并不關他的事，而這段日子有他相伴，自己有多快樂。

未及開口，只見李沐直起身，一臉凝重地看着他道，“告訴我，這毒藥是從哪裏來的？戚如晦給你的麽？”

連城搖頭。

“那是誰？”李沐抓着他的手，有些急迫，“告訴我。”

連城半晌不語。

事到如今，他并不覺得再追究這毒藥從何而來，有什麽意義。況且，他答應了皇帝李夙，不與他人透露其行蹤。左右李沐日後是要登基做新皇的，一旦知曉了李夙在哪，不見起會容他太平度日。

李沐望着連城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凝眉問道，“是皇帝，對麽？皇帝竟然沒死，他在哪裏？”

不待連城回答，只聽軍帳外士兵前來報告，“啓禀将軍，事有不妙。長安城傳來消息，說皇帝于今日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