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尴尬的相遇

心裏突然一堵，在看到餘少為那張掩蓋了大半的臉時，她貪戀地再多望了幾眼。此生，就讓她牢牢記住這張臉吧，這張她崇拜、仰慕與投注了女性情懷的臉……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江盈雪只略略地休息一下就悄悄地走出了醫院。

身無分文，她撥通了林敏敏的電話。

林敏敏在半個小時內趕到，抱着她免不得又是一頓痛哭。林敏敏的父母都不在這邊，在她家住了兩天，江盈雪的心情漸漸收拾好，臉上也有了笑容。

林敏敏暗自松了口氣，捏着手機從陽臺走進來。

"誰來的電話，打那麽久。"江盈雪無意地問，臉上的蒼白還未退盡，人卻清爽不少。

林敏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思索一下後才道："沒誰，一個朋友。"她眨着眼睛将江盈雪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才小心翼翼地道："盈雪，咱倆是好朋友，我希望你能真正地走出來。"

對她飛過柔美的一眼，江盈雪撇起嘴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當然呀，生活總要過，既然我活了下來，怎麽也要對得起自己這條命。"

"真是太好了！"林敏敏的掌鼓得有些誇張，挑眉道，"為了你的新生，我特別在星海酒店訂了一桌酒宴，你一定要去哦！"

"星海酒店？"江盈雪将林敏敏的額頭摸了又摸，"你瘋了吧，那可是四星級酒店，一頓能吃掉你一個月的工資，不行，不行，要去也去便宜的地方。"

林敏敏把江盈雪的手取下來，握在掌中，突然抽抽鼻子道："盈雪，說實話，只要你能從陰影裏走出來，就算吃掉兩個月、一年的工資都值！"

這就是朋友！江盈雪為自己能結識到這樣的朋友而感動，一把将林敏敏抱得死緊："敏敏，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走出來的！"

"嗯，那就跟我去。"林敏敏相當堅持，"而且今天請客的是一位神秘人士，我們只要去吃就好。"

"誰呀。"無心地問，林敏敏就是賣關子不肯說，把她推進了浴室，"洗幹淨點，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拗不過她，江盈雪在她家裏洗了個澡，林敏敏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套天藍色的短裙擺在她面前，道："知道你喜歡這個色，怎麽樣？配上你這小身段足夠迷死人吧。"

江盈雪感激地笑笑，推了回去："随便穿件你的衣服吧，這個我不要。"這些天叨擾她太多，怎麽能再收她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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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敏敏臉一橫耍起賴來："沒辦法，衣服已買了，又退不了，你不穿我也穿不了，難不成扔了？"

"不要扔，我穿！"搶過衣服，江盈雪一臉不舍，迅速将其換好。

星海酒店。

華麗貴氣的高大建築無不透射出奢華，進出的車人非富即貴，香車寶馬絡繹不絕。

江盈雪拉拉林敏敏的衣服，做着最後的掙紮："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擔心什麽，走！"林敏敏拖着她大步朝酒店大門走去。

二樓，挑高的樓層裝簧得幹淨妥貼，極有情調，悠揚的小提琴聲劃過空氣，落入江盈雪的胸口。雖然不知道這旋律的名字，但她還是很喜歡，幹淨輕揚。

粉色的唇角拉開，終于有了這幾天來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不過，笑容只持續了極短的數秒，當看到臨窗位置上一個男人站起來朝她們招手時，江盈雪的小臉尴尬地扭了扭，拉着林敏敏怎麽也不肯上前："怎麽會是他？"

早就應該想到，林敏敏能認識的在這裏請得起客的人除了他別無他人。洛風，她們的同學，追了她三年的男生。

轉身想走，林敏敏卻将她捏得死緊："盈雪，你答應過我要走出來的，不能反悔！再者說人家都追了你三年，這份情你還看不出來嗎？"

她看得出來，只是現在這副身子……

早已千瘡百孔肮髒破敗，配誰都是污了人家。更何況她的心，早已關閉，此生怕是再不能愛了。

林敏敏怎麽也不讓她退出，把她的手牽得更緊："既然來了，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你還當我是朋友嗎？當我是朋友就讓我看到你為了走出來所做的努力，而不是一味的逃離讓我擔心！"

"對不起。"江盈雪總算軟了下來。她一個人痛就可以了，不能讓好朋友也跟着難過。點點頭，順從地握上林敏敏的手深吸一口氣："敏敏，我聽你的。"

"這才對。"

兩人走上前，洛風早已迎過來："能請到二位真是我的榮興呀。"

林敏敏不忘開着玩笑将他一番揶揄，江盈雪默不作聲地坐在兩人中間，蒼白的小臉上拉開淡淡的笑容，怎麽看都勉強。

洛風完全發揮金主風度，就着餐廳裏最貴的東西點了一桌，弄得林敏敏一陣陣咂舌："洛公子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錢啊，這麽一桌得花好幾千吧。"

洛風微微一笑，白皙的臉上有着養尊處優的精致，望着江盈雪，別有深意："男人嘛，肯定首先要有經濟能力，這樣才能照顧好自己的女人。"

面對他呼之欲出的愛意，江盈雪只能尴尬地扭開臉，桌下一雙小手捏得死緊。洛風不斷地為江盈雪夾菜，似有意說給她聽般道："現在我已經正式進入家族企業，我爸把大多數事情交給了我，忙是忙了點，但總算可以獨當一面，算是真正地獨立了。我爸爸媽媽都是開明人，絕對不會插手我的婚姻，我娶的女人不管什麽樣的身份都會成為他們最喜歡的媳婦。"

"愛屋及烏呀。"林敏敏目光飛揚，極無形象地大塊吃着肉，對江盈雪努嘴道，"這麽好的條件，要我看，就嫁了吧。"

"敏敏--"直白的話弄得她一陣陣臉紅，越發不好意思得連臉都擡不起了。天生面皮薄，如何經得起這麽一番揶揄。

林敏敏卻并不打算放過她，一邊倒地為洛風做起說客："你以前總認為人家是花花公子，全憑着他家的洛氏企業好吃好喝過好日子，現在看到了吧，人家是真正的人才，接手家族企業幹得有聲有色。嗯，最近電視臺還專門為他做了一個專訪呢，你沒看吧，人家記者可都稱他是最有理想的富二代。這麽好的男人，就算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哇，盈雪，聽我的！"

她偏過身來在江盈雪的肩頭重重地拍着，眼神裏的真摯無比明顯。

江盈雪尴尬地杵在那裏，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一陣陣地為難着。

"洛總經理好有雅興！"冰冰冷冷的聲音似一瓢雪水直接潑下，江盈雪無端地打起冷顫，擡頭時臉色迅速退去，變得慘白一片。

黎寒磊！

他怎麽會來這裏！

洛風臉上一喜，恭敬地伸出手去："黎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一起用餐吧。"

黎寒磊陰沉着冰眸，沒有接洛風的手，反而将目光投向江盈雪，滾動着的情緒複雜難辨。

江盈雪似冷極般不斷顫抖身體。

他是她的噩夢，永生無力面對的噩夢，怎麽會這麽巧，偏偏又遇到。

"這是……"

洛風注意到黎寒磊的目光和勾起的唇角，忙将江盈雪摟向懷間："哦，這是我的女朋友江盈雪，盈雪，這是我們現在最大的合作夥伴，世界五百強企業風雲集團的總裁黎寒磊……"

江盈雪什麽話都沒有聽到，耳朵裏獨響起一絲不明卻冰冷的重複："你女朋友？"茫然地看着黎寒磊轉身離開，如布娃娃般任由洛風摟着坐下，給她夾菜。

黎寒磊邁開的大步在過道盡頭停了下來，餐廳經理躬腰四十五度恭敬攤手："總裁，包廂在這邊。"

"不用了！"語氣極不好地回應，弄得餐廳經理一陣陣抹汗，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淩利的目光落向江盈雪身側不遠的位置："在那裏裝個屏風，馬上！"

一直垂頭不語的江盈雪意識到黎寒磊已經遠去時才略略收拾好自己，虛弱地對着衆人笑笑，夾起菜食之無味地往嘴裏送。

雖然知道自己跟他再沒有關系，但他的到來還是強烈地影響到了她，他的氣勢，他的眼神都會讓她抑制不住地害怕，想起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全身就忍不住泛起冰寒。

"怎麽了？"洛風終于發現了她的異樣，"冷嗎？"馬上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洛風體貼地拉拉衣領，為她整理好衣服，最後騰出一只手摟過她的臂膀。

"謝……謝……"幹澀的嘴唇吐出這兩個字，不自然地扭扭身身體，想要從他的懷抱掙出。林敏敏促狹的聲音已經傳到："洛少果真既風流又體貼，做你的女朋友不僅有衣服送，還有有免費的胸膛依靠，幸福呀。"

洛風一陣呵呵輕笑，憐愛地望一眼江盈雪，眼底滿盛愛意："要說幸福，是我才對，美人在懷還是我仰慕已久的人……"

"哦，我去趟洗手間！"聽到兩人越發露骨直白的話，江盈雪猛然彈起身體離位急急說完，朝着廁所方向快步離去。

背後兩道尖銳的目光盯緊她的背影，流露出濃濃的憤怒。

掬起清水一次次潑向自己的臉，最後幹脆埋首于掌中，借着那點水讓自己短暫地窒息。水很快流幹，呼吸回來，她喘息粗重，無力地倚倒在盥洗池旁。

鏡中蒼白狼狽的小臉上粘上了發絲，正不停地滴水，流入脖子，劃過胸口，一陣陣地冰涼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