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赴宴

赴宴

這日，姑蘇城外走來一位長身玉立的俊秀少年，此人名喚初一，乃是一位為行走江湖方便，做了男裝打扮的少女。

初一一路自北地而來，行至姑蘇，與北地荒涼寒冷不同，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暖風熏人。初一自踏入這城中便覺得十分舒爽，當下便決定找個酒樓飽餐一頓祭一祭她這被虧待了太久的五髒廟，她一邊走一邊看，選了一座看起來頗為氣派的酒樓走了進去。

江南不愧是富庶之地，初一心中感嘆着在這吃一頓，大概要花掉不少銀子。她倒是不缺錢，甚至可以說是很有錢，但卻很會心疼銀子。

江湖人都知道初一乃是游俠，平時以捉拿盜賊賺取官府懸紅為生，但卻少有人知道，她亦是名殺手，私下裏常接私活。只是她接活有規定，不殺良善之人，不殺老弱婦孺，可謂是個有原則的殺手。

但是她身價頗高，要價狠，還會坐地起價，給她下過單的雇主紛紛稱贊她“幹活手法好，要價手忒黑”。

四個月前，她為了追漠北五賊，深入西北，足足跑了兩個月，才終将其拿下。官府賞銀不過五百兩，堪堪是初一私下接單的四分之一。但初一見過那五賊的作案現場，所到之處雞犬不留，小嬰兒都不放過。若是被他們碰見女人，不論老少，一律先jian後殺，毫無人性。

因此初一拼着不賺錢，也要将他們正法的決心，一路西入。最終在草原一場與五賊遭遇，一場惡戰之後，初一成功将五賊的狗頭收入囊中。同時也成功登頂江湖游俠榜，成為排名第一的游俠，無疑身價也是水漲船高，這一點讓初一十分欣慰。

初一在吃喝享受方面，是絕不虧待自己的。在九樓點了一大桌招牌菜，之後邊吃邊打量起樓中的食客，發現這些食客中有多人都做江湖打扮，言談之中多有談及城中大戶——方世雄方員外明日要舉辦壽宴之事。初一豎起耳朵邊吃酒邊聽，一頓飯吃完也将事情聽了個明白。

原來這方世雄不止是一方豪紳，更是武林中人，且在武林中頗有名望。他家財萬貫，極好交友，人也豪爽。江湖中人若是遭了難，便有許多人來求他相助，他亦會仗義疏財，救人于水火之中。

方世雄的古道熱腸不只是對武林中人，每年寒冬時方世雄都會在城外設粥棚讓許多無家可歸之人能有碗熱粥飽腹。因此在蘇州城，方世雄也被叫做“方大善人”，可謂好不風光。

以往，方世雄辦壽宴，他的親朋好友都會前來賀壽，也有許多受他恩惠的江湖中人會自發前來慶賀。且方世雄對于前去賀壽的江湖中人是來者不拒，只要投了拜帖便可赴宴并且無需備禮。

初一又聽那些大漢說道今年來人卻異常的多，之所以江湖中人來了如此之多，是有傳言說方世雄的女婿尋得了洛水寶劍，并且會在壽宴中當衆獻給方世雄做賀禮。

洛水劍乃是當今武林的第一傳說，它不只是一把神兵利器，更傳言稱它跟前朝寶藏有關，因此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鹜的争奪，也造成了諸多慘案。近二十年都沒有關于洛水劍的消息，如今它将在方世雄壽宴上出現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無數武林人士齊聚在城中。

第二日，初一用過早飯後決定前往官府張榜處看看懸紅榜單，她深知兜裏無錢，步步艱難的道理，縱然已經財富頗豐，但她仍舊不夠。去到張榜處，初一不覺有些失望，官府通緝令上只有兩個偷兒，一個濃眉大胡子的漢子與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弱青年，每人懸紅五十兩。偷兒平日裏都行事謹慎，而且手腳滑溜，十分警醒，一旦有風吹草動立馬溜之大吉，因此要尋他們的蹤跡是十分費工夫的。初一感慨着這一百兩銀子大約是與自己無緣了。

回去路上初一途徑了方世雄府，初一是不準備要去湊熱鬧的，因她有着更重要的事要辦，只是聽說了別人對方世雄的評價，初一有些欽佩他的行為，所以此刻初一看着方府的高門大戶都覺得十分順眼。

正看着忽有五六輛裝飾甚是華麗的馬車停在了方府門前，接着從馬車中魚貫而下了手拿各色樂器的十餘位白衣麗人。一陣微風吹過，初一聞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氣，知道她們定是方府請來在壽宴上表演的。

初一忽然将目光鎖定在其中一位女子身上，只見這位女子雖臉上蒙着面紗，但是露出的一雙美眸卻顧盼生姿，盈盈水光牽動人心。初一不由有些出神。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女子回過頭來，嗔惡的看了她一眼，便随着衆人入了府。初一卻不覺自己男裝打扮卻一直盯着人家看，屬實不禮貌。只是那女子的一雙眼睛，實在是太像姐姐了。

初一當下改變了主意，向方府遞了拜帖，決定要去方府赴宴。

初一進入方府的時辰不早不晚，同時還有許多江湖人士及本地豪紳絡繹不絕的來到，一時間方府門庭若市，好不熱鬧。不過別的人來基本都是帶着賀禮的，像初一這種兩手空空進來的還真是極少。方府負責接引客人的家丁鄙夷的看了初一一眼，面上還是恭謹地引着初一一路走。

方世雄富甲一方，宅子是一座五進的，前院十分寬敞，酒宴就直接擺在了前院，初一打眼一看，竟有百餘張桌子，心中感嘆着，這方世雄真不愧是富甲一方的豪紳。大概是家丁瞧着初一寒酸，便将她帶至院子角落的一張偏桌，初一混不在意，大喇喇的就坐下了。

不一會賓客陸續來到，百餘張桌子眨眼間都被坐滿了，初一所在的這一席大概是太偏了，因此連帶初一總共有五個人，一位白發老叟，一位滿臉橫肉的壯漢，還有一劍眉星目的少年公子和一位頭戴鬥笠遮着面紗的黑衣女子。

無一列外，這一桌人都是空手來的.。

少傾，今日的主角方世雄帶着一衆人自內院出來，一邊走一邊向着四周圍拱手道謝，許多賓客也都站起來拱手還禮。

方世雄行至院子中央站立，拱手道：“今日承蒙各位親朋好友厚愛齊聚在此為方某賀壽，許多朋友不遠千裏到來，照顧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方某已将城內的兩家客棧包下給遠道而來的朋友以作下榻之用，壽宴過後，請遠方的朋友随着家仆前去投宿。”

周圍人則趕忙說着 “方員外思慮頗周”“感謝方員外”等客套話，方世雄笑着擺擺手，然後道了一聲“開宴！”仆從都托着菜肴魚貫而出。

初一注意到跟着仆從一起進來的還有之前所見的那十餘名女子，她們攜着樂器到了主桌前早已為她們準備好的戲臺上入座便開始彈唱起來。初一一直盯着其中一名白衣女子，雖然她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虛虛地彈着琵琶，初一卻覺得她眼波流轉似有意無意的往自己這裏瞟來。

初一毫不在意地享用着桌上的美食，卻見除了她之外，桌上的另外四人都不曾動筷，老叟閉着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大漢盯着滿桌的美食，卻在出神。年輕公子潇灑的揮着扇子欣賞臺上的演出，而黑衣女子因有面紗遮面瞧不清她的神态，但卻散發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

初一瞟了幾眼，發現場內不曾動筷的人竟有許多，而主桌上的方世雄卻毫不在意，與各大派的頭臉人物推杯換盞的應酬着。

不一會，有下人來報，方世雄的女婿丁汝賢來了，場內随即起了一陣小騷動，但又很快平息了下去。方世雄帶了一衆親信去迎接，還未行出院子，丁汝賢便走了進來，身後跟了十多個人，一行人皆是風塵仆仆的樣子，其中不乏負傷之人。

丁汝賢一見到方世雄便跪地行禮道：“賢兒恭祝父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方世雄上前一把扶起他道：“孩兒辛苦了，你平安回來，為父甚是欣慰。”方世雄随即轉身向衆人說道：“諸位請慢用，方某暫且失陪”随即一衆人便進入了內院，主桌上的來客也都起身跟随前往。

自丁汝賢一來，先前熱鬧的寒暄聲就漸漸平息，氣氛開始變得有些詭異，衆人的目光都被丁汝賢身後所背着的木匣吸引，那木匣長約四尺，寬約三寸，不出意外裏面必是那把洛水劍了。

不久，随着樂班女子的退場，赴宴的賓客也開始陸續的撤退，而與初一同桌的四人，幾乎是在方世雄一走就開始先後離去了。

白發老叟和大漢是最先離去的，接着便是那公子。不過那公子準備離去之時，瞧了身邊女子一眼然後躬身行禮向她說道：“在下看姑娘孤身一人，如今這城中龍蛇混雜，有些擔心姑娘安危，不知姑娘要往何處去，由在下護送姑娘一程如何？”

那姑娘充耳不聞，站起身便走，留下那年輕公子略顯尴尬的收回手，初一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姑娘轉身看着初一，雖然隔着面紗，但是初一也知道她此刻定是瞪着自己，那姑娘身段窈窕，憤憤的對着初一，初一臉皮厚，毫不在意的回望回去。隔着黑紗，初一感受到對面傳來的殺氣，不禁心中一驚。

那姑娘輕哼一聲便走了，那年輕公子臉上挂不住，對着初一重重的一哼，也擡腳走了。初一注意到，方才那女子的腰間插着一柄短刀匕首，刀柄上鑲有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刀鞘上滿是花紋，只是那花紋雖十分精美但卻不似中原武林的風格。不過初一也并不關心，自顧自的又喝了一壺酒，方才離去。

初一一直以來都是去煙花柳巷裏投宿的，但是這次因方大善人提供免費食宿。初一奉行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行為準則，在方世雄包下的客棧裏一連住了三天。

這三天中蘇州城的武林人士不減反增，初一料想必是跟洛水劍有關，那丁汝賢出身唐門，深谙毒藥之道，在得了洛水劍之時便在劍上施了獨門秘藥，因此一路回程雖也有些波折，但并未遇到強敵，多是因為劍上有劇毒，即使被人奪去，他人也無法将洛水劍為自己所用。

現在丁汝賢将劍送回蘇州城，便會将毒藥解開，此藥十分霸道，即使是丁汝賢自己解，也需要耗費三天三夜的時間。此刻，對洛水劍有企圖的人應該已是齊聚蘇州城了，如今三天已過，洛水劍的毒必是已被解開了，蘇州城內的氛圍越發壓抑，而蘇府自從壽宴結束後就閉門謝客，如今蘇世雄的門下弟子更是嚴加守護蘇府，将蘇府裏裏外外圍的像個鐵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