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故人重逢

故人重逢

初一望向對面的兩個人，卻忽然見他們此時變了模樣。

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男子，歪了歪脖子，揉了揉臉，似伸懶腰一般抻了一下身體，初一便聽到他的骨骼發出“啪啪”的聲音，然後見他的身體四肢就如在生長一般的舒展開了，臉部也發生了改變，先前那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人變成了一個身高中等，體态偏瘦的中年人。

而那個大漢，将自己一臉的絡腮胡了縷了一把，那些胡子便全數掉在地上，他的臉上光潔的連根胡茬都看不見了，而後猛的吸了一口氣，那大腹便便的大肚子瞬間就消失了，身形也似會縮骨功一般，矮小了一圈。

等兩人恢複了原貌之後再看，卻見兩人年紀，身形，樣貌都頗為相似，便知他二人定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初一被兩人的變化驚住，老叫花也曾傳授給她易容術，但她的易容術卻僅能改變五官樣貌和說話的嗓音。但這兩人卻可以連身形和神态都一同改變，說是大變活人毫不為過。

那偏瘦的中年人對着老叫花道：“大師兄，別來無恙，當年那場變故之後，我們兄弟倆曾四處打聽你們的下落，但一直以來卻沒有頭緒。不知當年到底發生了合适，師父和是兄妹們現在又在何處，是否…”

那漢子說道最後，卻不忍張口，停頓幾次才将話說出口“是否…還…在人世？”

老叫花嘆了一口氣說道：“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就十五年了。”接着緩步向前走去，走到了亂葬崗中間，而後轉身對着那二人說道：“師弟，他們就在這裏，躺了十五年了。”

他的聲音洪亮而厚重，卻透露着些許悲涼。

那二人緊接着跪地，雙眼中蓄滿的淚水，此刻滾滾而下，朝着亂葬崗的方向重重的叩頭久久不曾擡起。

接着老叫花向在場的人講起了前塵往事...

老叫花的原名是李寰山，偏瘦的中年人叫許斯年，壯實的漢子名叫許斯華。他們的師父乃是俠盜陸楓。

陸楓一直以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為己任，因此收養了十個孤兒做弟子。陸楓教這些弟子功夫，也希望他們也能繼承自己的志向，所以之後便創辦了聚寶會。

陸楓武功高強，但是卻規定聚寶會的人要以偷和騙為主要手段，雖為江湖正道人士所不恥，但是陸楓仍堅持讓聚寶會奉行“盜亦有道”的原則，規定他們只能求財不能害命，違者要按幫規處罰。

許斯年與許斯華兩兄弟就因不小心騙了良善之家導致主人因家貧潦倒病故而被逐出了師門。

在聚寶會成立的第五年，江南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巨富之家的財寶一夜之間便被搬光的事情。這些巨富之家的共同特點是，家中都有貌美的女兒，而且她們無一例外的都在家中出了變故之後，或自盡或失蹤或癡傻。

陸楓在查訪之後發現此事是聚寶會的傑作，且始作俑者便是他的小弟子，排行第十的林幻川。

林幻川當年十六歲，生的唇紅齒白，且能言善辯，最擅長的就是騙術。林幻川利用自己的優勢，設計結識富家小姐，并且甜言蜜語的哄騙那些姑娘，之後便會逐步套出有關家族財産的事情，待時機成熟，林幻川則會帶人在一夜之間洗劫一空。

而這些富家小姐在知道自己受騙之後有些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有些自尋短見，而有些心志堅強的便會去找林幻川問清楚，林幻川則會将這些姑娘綁了賣進煙花之地。

陸楓查實這些之後大怒，騙財又騙色是最令他不恥的，于是下令門下弟子将林幻川抓來按幫規處置。哪知林幻川卻提前察覺，所以逃跑了。門下弟子苦尋許久，卻全無消息。

三年後，身為大弟子的李寰山卻見到了林幻川。林幻川一見到李寰山便跪下磕頭，直磕的額頭鮮血直流。

林幻川表示已經知錯，願意接受幫規處置，祈求師父原諒，但希望大師兄李寰山幫他求情，饒他一命。

李寰山顧念往日情分，便答應幫他想辦法。

林幻川為了示好，特地找了二十壇五十年的女兒紅給李寰山，并表示希望能在下個月師父壽宴上使用，以盡孝心。李寰山也答應他在陸楓的壽宴上，聯合師兄妹為他求情。

李寰山沒有想到的是，這二十壇酒早就被林幻川下了藥。

壽宴過半，林幻川出現，跪在陸楓面前，假意悔改，但卻一刀捅進了陸楓的身體。衆弟子想上前救援之時，卻發現各個手腳無力，倒在地上。

于是林幻川拿着刀，如砍瓜切菜般将師兄弟都砍翻在地。

師父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砍了林幻川一刀，可惜只是斷了他一臂，之後便氣絕身亡。

李寰山則趁着師父争取來的片刻時機逃出生天。

李寰山休養一夜，等毒散盡後，天已微亮。

李寰山既自責又悲痛，偷偷返回去，見林幻川早已離去。便收斂了師父及師門手足的屍身安葬了。

此事過後，聚寶會便分崩離析。李寰山一直在江湖游蕩，希望複仇，都卻始終沒再發現林幻川的蹤跡。

心灰意冷之下，便回來為師父及師弟師妹守墓。此地地處城外，較為偏僻，又有許多墓在此，慢慢的變成了金陵城的一處亂葬崗。

初一聽了這些，才知道師父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往，而且沒想到師父居然出身于聚寶會。

只是，初一一時又有了好多問題，不知該從何問起，沒想到師父卻先開口。

李寰山向那二人問道：“當年師父将你二人逐出師門，照理說我們不必再以師兄弟相稱的。”

許斯華道：“師兄，我們自小便被師父收養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然師父将我們驅逐了，但我兄弟倆打心底都是認定自己是師父門下，也認定你是我們師兄。”

李寰山問道：“你們為何隐藏身份？”

許斯年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倆兄弟年少輕狂，在抓一條大魚，卻不料失手。在我們重傷逃命之際，被一個少女救了，我們在她家裏休養了兩個月。”

許斯年接着說道：“救我們的那戶人家，只有一個老爹和一個女兒，我們見他們可憐，之後便時常接濟他們。只不過我們漂泊江湖，居無定所，不能時常去探望，開始一兩個月去一次，到後來一兩年才去一次。

最後一次我們去已經隔了三年，卻不想遇上了一群黑衣人行兇。我們到時，老人已經戰至力竭。我兄弟二人學藝不精，不敵對方，只能帶着老人逃了。

老人臨終時才告知我們，原來那女孩是前朝公主，身負前朝寶藏。但卻遇人不淑，她的丈夫貪圖寶藏，一心想要騙取寶藏的秘密。被老人識破之後，便派了人前來搶奪。更巧合的是，她的丈夫竟然就是林幻川。

林幻川在被聚寶會驅逐的那幾年中，依然故技重施，不止是騙財騙色還謀財害命。

老人又請求我們，幫忙尋訪公主及其女兒的下落，原來在我們到之前，老人頂住追兵讓公主帶着女兒先逃了。之後他交給我們一封血書和一把寶劍，讓我們替他傳信給他兒子。

因此，為了躲過追殺也方便我們查找故人下落，我們便改頭換面行走江湖。

初一聽了許斯年所說的，心下激動，等許斯年講述完畢，初一便問道：“你所說的老人，可是姓蘇？”

許斯年道：“是，姓蘇，我們叫他蘇老爹，你認識他？”

初一道：“他應該就是我祖父，您代他送信，就是送給了我的父親...”

初一便将自己的身世說與衆人聽了。

衆人聽後都是唏噓不已，想不到為了虛無缥缈的寶藏，竟有那麽多人無辜喪命，更想不到，冥冥之中，他們竟能這樣相識了，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初一跪地向兩人拜倒道：“晚輩蘇止清，謝過兩位師叔，為我祖父的囑托，奔波這麽多年。”

許斯華當即扶起初一道：“這沒有什麽，當年你祖父和公主妹子對我們有救命之恩。雖然我們出身聚寶會，行的都是不入流的勾當，但是師父教導我們盜亦有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答應了的事便是上刀山下油鍋，我等也會做到。”

許斯年接着道：“只可惜，我們沒能救了公主，我兄弟二人尋找了幾年，最終還是晚了一步，我們找到她時，我們那苦命的妹子剛剛氣絕。

我們查過她的傷處，全身筋脈骨骼盡斷。蘇老爹曾說過，她有個女兒，想來當時應該已經六歲了，卻并不在身邊，我們猜測就是被兇手搶走了。好在，前些日子，我們已查到些頭緒。”

初一道：“找到公主的遺孤了？”

許斯年道：“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初一愕然：“我們不是在金陵城見的嗎？”初一說完，忽然想到了蘇州城，于是恍然大悟道：“姑蘇？“

許斯年含笑點頭道：“對，就是那次蘇府的壽宴上，因為洛水劍出世，我們兄弟去湊個熱鬧，也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當時我們同坐一桌的黑衣女子你可有印象，她乃是太平教的護法。但是她腰間那把匕首，我卻是再熟悉不過，是公主的貼身之物。”

許斯年又道：“我并不能确定，她就是公主的女兒，也許她是意外得了此物也不一定。”

初一又問道：“不知兩位師叔，知不知道當年我父親逃至嘉興後被滅門的事情？”

許斯年道：“這事我們是後來得知的，我們也已查出幕後黑手了，是林幻川，他重組了聚寶會，在江湖上招攬了大批亡命之徒，豢養殺手，還在各地建立情報網，又在各大教派內安插奸細，這些年間，他逐漸控制了許多門派。”

初一一時無話，她想到灼灼不僅有可能是祖父所保護的前朝遺孤，還有可能是聚寶會林幻川的女兒，而林幻川又是自己的滅門仇人更可能是灼灼的殺母仇人，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