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師靜萱到訪

師靜萱到訪

蘇彩衣的畫舫并不大，原本她與憐心兩個人生活還算游刃有餘，但是再加上初一的話，船艙就有些睡不下了。初一本想帶着蘇彩衣和憐心回自己的住處，但是蘇彩衣與憐心都已習慣了水上的生活，反而不願意住到城中去。

初一想着她們是在意旁人的眼光，便也不強求了，而且初一也覺得每日喝酒睡覺，醒來時就吃着憐心煮的魚羹，聽着蘇彩衣彈的小曲，日子着實悠閑，可以暫時忘卻許多煩惱。

最後初一另外買了一只小船，與畫舫系在一處。初一每日都躺在小舟中，手掌搭在船邊，手指噓噓地捏着酒壺，酒壺的下半部分都浸在水中。随着湖水的波動，酒壺與小船都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初一醒來時正是夜晚，望着黑夜裏的漫天繁星，不自覺的又想起灼灼來。

想到她們雖一起共度過許多夜晚，卻沒有一起看過夜晚的星空。想到兩人在一起時，像普通情侶那樣相守的日子實在是少…

思緒不知不覺就飄遠，想到她的不告而別，初一便覺得心中開始鈍痛。猛地閉眼搖頭，讓自己不要再繼續想。

恰好這時溫柔纏綿的琵琶聲響起，将初一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初一從小船中起身，見蘇彩衣正端坐在畫舫船頭彈奏。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婉轉清脆的琵琶聲回蕩在如水的夜色中。

初一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跨步上了畫舫，而後走到船頭，在蘇彩衣的身旁坐了下來。沒一會，憐心也安靜的湊過來，挨着初一坐下，将頭倚靠在初一肩上，靜靜地聆聽。

初一只覺得這一刻如夢似幻，十分美好。

蘇彩衣回望初一，見她一直沉浸在樂曲中，會心一笑便一首接一首的彈奏。也不知過了多久，憐心已經趴到初一的腿上睡着了。

初一這才輕聲對着蘇彩衣說道：“好了，今晚彈奏的夠久了，已經夠了。”

蘇彩衣笑笑說道：“無妨，你喜歡聽，我便每日都彈奏給你聽。”

初一聽着蘇彩衣所說，不由有些感動，也許是受了曲子的感染，初一的眼眶有些微微發熱。

蘇彩衣從不會問初一為何每日喝酒，為何總是愁眉不展。但是她會為初一一遍遍的彈奏樂曲，會幫睡夢中的初一撫平皺眉。

初一知道蘇彩衣雖是柔弱女子，但心中也是有自己傲骨的。若只是她一人，她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自盡以保清白。但是為了憐心，她不得不活着，不得不選擇賣笑賺錢。

恍惚間，初一覺得蘇彩衣與姐姐好像，都是那樣溫柔善良，不卑不亢。想到此處，初一忍不住開口說道：“我的真名叫 ‘蘇止清’，你以後就叫我 ‘清兒’可好？”

蘇彩衣驚喜地道：“你也姓蘇？那可太好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了，清兒。”

初一随即綻放出笑意說道：“姐姐。”

本來睡着的憐心此刻擡起頭來說道：“彩衣姐姐姓蘇，初一姐姐也姓蘇，我可不可以也姓蘇？”

初一好奇的問道：“憐心你本姓是什麽呢，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

憐心嘆口氣道：“母親沒有告訴過我，總之不會是什麽好姓。”

初一好奇目光向蘇彩衣望去，蘇彩衣對着初一解釋道：“憐心母親曾對我說過她們是九姓漁民的後裔，她的一生都受這姓氏所累，因此她自懂事起便将姓氏棄之不用了，憐心自然也就沒有姓了。”

初一繼續問道：“九姓漁民是何來歷？”

蘇彩衣說道：“幾百年前，有一員漁家子出身的大将，骁勇善戰非常受當時朝廷的重用。但是他手握重兵之後便開始專橫跋扈，任人唯親，甚至密謀造反。最終他率領的叛軍在鄱陽湖被殲滅，他也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蘇彩衣望着憐心接着說道：“但是跟着他造反的部下被當朝皇帝下令全部打為賤民，後代永不準脫賤籍，并要世代舟居，不得上岸。久而久之男子多淪為水匪，女子多淪為船姬。”

蘇彩衣接着對初一說道：“雖然幾百年已經過去了，朝廷都已改朝換代，但是卻沒有哪一任朝廷頒布法令廢除“九姓漁民”，所以他們仍舊脫不了賤籍，平民百姓也是不願與他們通婚的，他們只能互相婚配，便世世代代都要受這法條的壓制。即使到了今世，若是自行上岸，還是有被告官的風險。”

初一這才徹底明白，為何蘇彩衣最終還是選擇帶憐心回到花船上。初一安慰憐心說道：“我們都姓蘇，你是我們的妹妹，自然可以随着我們姓，以後你也姓蘇。”

憐心伏在初一的肩頭嗚咽地說道：“我有了姓氏，母親在天之靈得知的話，也會感到欣慰的。”

蘇彩衣聽憐心提起她的母親，也忍不住跟着傷心落淚。

初一見狀，一手輕撫憐心的肩膀，另一手忙擡起幫蘇彩衣拭淚，然後對蘇彩衣說道：“莫要傷感，以後有我在，一定會保護好你們，不用為生計發愁，也不必擔心被人欺負。”

忽然，初一耳朵一動，暗器破空的尖嘯聲傳來。初一原本為蘇彩衣拭淚的手橫空一掃，便将一顆石子夾在手指之間。初一見只是一顆石子，猜測來人并無惡意便稍微放下心來，對着蘇彩衣說道：“姐姐，外面風大，你與憐心先回船艙吧，我去去就來。”

蘇彩衣答應，便拉着憐心進船，憐心望着初一手上的石子，還欲問什麽，卻被蘇彩衣輕拍一下腦袋說了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憐心不服，沖着蘇彩衣撅嘴，而後便被蘇彩衣扯着衣衫往回走，憐心立馬回頭，扯了下初一的衣袖，挂滿淚珠的臉上寫滿擔憂，對着初一說道：“清兒姐姐，小心些。”

初一笑了一下對她點頭道：“放心好了，你莫擔心，快些睡吧。”說完，初一便足下一點，飛身上岸。

初一之前在船上看得并不真切，此番上了岸，見到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師靜萱。

初一甚是高興的上前說道：“你怎知我在船上？”

師靜萱道：“機緣巧合，我遍尋不到你的消息，便想回嘉興來碰碰運氣。只打聽到幾個月前來了個叫花子，但後來在湖上消失了，晚上聽到湖上傳來的樂聲，便打了個石子試探一下。沒想到船上的人果然是你。”

師靜萱語氣不善的繼續說道：“我是否擾了你的好事？”

初一想着自己因被灼灼抛棄一事，消沉厭世，躲在此處過清淨日子。此刻聽到師靜萱說她大費周章找自己，立馬覺得愧疚。

因此心虛地說道：“我只是在這裏碰上了故人，耽擱了些許日子，倒是勞煩你了。你近來還好嗎？”

師靜萱聽了她這話，忽然轉過身去，語氣也激動起來，說道：“不好，怎麽會好？”

初一忙轉到師靜萱身前，月光下，師靜萱雙眼蓄滿淚水，肩膀微微聳動。

初一忙問道：“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師靜萱再也控制不住，雙手捂臉，撲在初一身上痛哭出聲。初一待她情緒平穩了些，再次開口詢問。

師靜萱才說道：“我母親、師弟、師妹還有我弟弟，已盡數慘死。”

初一震驚了，說道：“怎麽會，他們怎麽會…全部都…”初一的眼前浮現着他們的臉龐，謝瑩心、丁樹鵬、鐘淑妤還有萬靖凡，似乎不久前才見過…

師靜萱接着說道：“我們在嘉興安頓下來不久，有一天你師父和許氏兄弟便趕來，告知我們要逃走，因為太平教的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蹤影，不日便會來嘉興抓我們。我們連夜收拾行裝，便與你師父和許氏兄弟一起逃走。”

初一說道：“我師父也與你們在一起？那他如何了？”

師靜萱繼續說道：“我們在路上便遇到追兵，你師父與許氏兄弟掩護我們逃走，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初一接着問道：“那你們之後呢？”

師靜萱說道：“多虧了你師父和許氏兄弟，所以我們能得以逃脫。我們無處可去，母親便提議回百獸山莊，雖然宅子裏沒了野獸保護，但是母親說白獸山莊中還有幾道機關。自前任莊主死後，便棄之不用了，我們師兄們三人都是出自神機門，對機關頗有研究，若是我們能将機關修複好，也可以抵抗一番。”

師靜萱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又繼續說道：“我們回了百獸山莊之後才發現，那些機關的确精巧，但機關卻需要有人在其中啓動。機關設在莊子裏，啓動之後的威力會将整個山莊粉碎，乃是同歸于盡的用法。

我們用了三天不只修好了莊內的機關，還在莊內各處都布滿了機關，并将所有的暗器都塗了毒藥。我們原本希望可以只用我們自己布下的機關暗器就能擋住敵人。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如果最後到了實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便要有一人留下啓動機關，為其他人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