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在場的人中,華陽公主與趙王素來不睦,聚寶會與太平教素有仇怨。因此一時之間,各方都劍拔弩張卻又都不敢輕舉妄動。
灼灼的心自見到初一的那一刻開始便突突的跳個不停,她恨不得立刻就奔到初一的身邊,但環顧身旁的形勢,她不得不壓抑住內心的沖動,不忍去看初一卻又忍不住将眼神飄過去,瞥見初一跪坐在地被洛水劍貫穿的樣子,灼灼的心仿佛在滴血。目光掃到身旁的琳琅,卻見她陰沉着臉色盯着初一,嘴角仿佛挂着一絲笑意。
此刻的琳琅,心中被巨大的快感籠罩,她守在灼灼的身邊時便一直期待這天的到來。因此她一收到消息時便引着灼灼前來,就是想讓灼灼親眼看到初一死在眼前。
琳琅見初一被利劍貫穿心髒,身前只剩個劍柄,而劍身自初一後背穿出,白晃晃的露出一大截,散發着淡淡的藍色光芒。初一看起來只剩一口氣了,但是琳琅一時也等不了了,她想要立刻取了初一的性命。
琳琅忽然出手,手持利劍向初一刺去,其他人立時而動,頓時戰作一團。
灼灼搶上前,徒手捏住琳琅的劍,一手使力,登時将劍震斷,另一手拂袖一揮,一個耳光掃到琳琅的臉上的同時也将她震飛出去。
灼灼手還未收回,身後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夾着勁風向自己襲來,灼灼忙回身生生接下謝無量一掌,立時便覺得氣血翻湧,眼冒金星,直往後退了四五步方才站住。
謝無量沒有半分遲疑,立刻就向地上坐着的初一攻去。此刻的初一身受重傷,身旁的師靜萱是萬萬抵擋不住的。
華陽公主見狀,急道:“靜萱!”
此刻的師靜萱被謝無量周身散發出的強大力道所懾,呆愣在原地,初一用盡全身力氣擡手将她推倒在一旁。
同一時間,灼灼想上前來護住初一,奈何身影一動,便牽動肺腑,口中的鮮血噴湧而出,登時力竭,跪倒在地上。
初一見狀,只覺心疼她萬分,一時竟忘了自己正身受着穿心之苦。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有一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朝着謝無量的身後襲來,待謝無量反應過來時,他的後心已受了重重一掌。
謝無量悶哼一聲,被打飛出去,直直落入懸崖。
在場諸人見狀,反而紛紛停下,均是手持武器,警惕的望着黑衣人,場上一時無話。
謝無量落入懸崖時未出一聲怕是受的那一掌讓他兇多吉少,加之落入懸崖更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人人都知道,以謝無量的武功,當今天下能與之抗衡的寥寥無幾。而這黑衣人一招偷襲得手便結果了謝無量的性命,實在不容小觑。
此時的初一卻瞪大了眼睛望着黑衣人,不可置信的說:“你!是你!”盡管她努力克制,但是她的眼中依舊盈滿了淚水。
只見那黑衣人取下面罩,赫然露出的是老乞丐李寰山的臉。
李寰山對着初一說道:“你也不算太笨,不枉我教導你多年,沒教出一個蠢蛋出來。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蠢人,我師父是,那些個師弟師妹亦是。空有一身本事卻甘居人下,什麽狗屁安貧樂道,狗屁的劫富濟貧。榮華富貴、權勢地位老子統統都要。”
話音未落,密林中便接着竄出許多勁裝漢子,接着一頂軟轎由四個錦衣華服的俊秀少年擡着。那四名少年轎夫皆是功夫不俗,運着輕功自竹林上空悠悠然飄來,而後軟轎穩穩的落在了李寰山身側。接着一名少年轎夫,側身上前恭敬的掀開轎簾。
有一人從轎中出來一錦衣華服的男子,正是聚寶會會長,同時又是灼灼的父親——林幻川。
林幻川細白面皮,嘴唇上有一瞥精心修剪過的短髭,雖斷了一臂,但仍有一股風流倜傥的氣質。
而站在他身側的李寰山,留着絡腮胡,布滿風霜的臉上如今滿是殺伐之氣。
衆人卻發覺站在一起的這兩人的面貌竟是如此相像,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一個想法在衆人的心中集體浮現:老叫花與林幻川的關系匪淺!
然而還不等衆人有反應,便有聚寶會的大隊人馬從林中沖出,手持弓箭對衆人形成包圍之勢,随着老叫花的手勢落下,箭矢如流星一般向着衆人射了出去。
利箭刺入皮肉的聲音與哀嚎嗚咽聲同時響起,華陽公主與趙王的手下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撲到一片,華陽公主與趙王都在手下死士的保護下,試圖突出重圍。然而死士稍微近身到包圍圈的邊緣,便會被弓箭手背後手持長刀的力士砍翻。
幾輪施放結束,華陽公主與趙王都是衣鬓散亂,身上挂彩,頗為狼狽,身邊僅剩的三倆手下,也都或多或少中了箭,卻還在苦苦支撐,護着主子的安全。
而灼灼則在聚寶會的人到來之時一個翻身滾到了灼灼身邊,與師靜萱一起保護着初一的周全。
李寰山見場上的形勢已經盡在掌握,便示意手下住手後,朗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諸位莫要再抵抗了,乖乖束手就擒,我定會以禮相待。”
趙王聞聽此言,不由有些慌了,白淨的面皮上露出些不自然,強自鎮定地說道:“你可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和華陽乃是當今世上最有權勢的兩人,你區區一介江湖草莽,竟敢對我們無禮!”
一直在旁不曾出聲的林幻川此時卻笑出了聲,他的笑聲不同與李寰山的爽朗霸道,而是十分柔和,彷佛有文人一般的知書達理。
林幻川繼而開口道:“你們所仰仗的不過是皇權罷了,若沒有皇權,你們又是什麽呢。古往今來,多少朝代更替,一朝得勢,生殺大權盡在掌握,一朝皇權旁落,被滅族絕嗣尚嫌不夠。”
林幻川轉而注視着灼灼,眼神無波的說道:“有了洛水劍,有了前朝血脈,我們便師出有名,天下盡歸我兄弟二人所有。”
初一游離着的意識,在聽到“兄弟”二字時,猛然清醒,眼中欲噴出火來,望向林幻川與李寰山,憤恨的重複道:“兄弟?”
李寰山,含着笑意說道:“對,兄弟,倚母同胞的兄弟。我祖上本也在前朝為官,皇帝昏庸,魚肉百姓,我祖父乃是三朝元老,因此上書痛斥皇帝。奸佞當道,我祖父卻還觸碰逆鱗,因此被誣陷,通敵賣國,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李寰山越講越激動,話音未落,手往身旁的樹上一拍,一棵兩人圍包的大樹應聲而倒,已然是被攔腰拍斷了。
李寰山繼續說道:“多虧我祖父歷來剛正不阿,又桃李滿門。有幾個祖父的學生,在暗中斡旋,才将我兄弟二人從死牢裏救了出來。後來幾經波折,我們淪落街頭。因擔心賊子斬草除根,我們平日同在一城,卻不在一處,姓氏也不同。”
月光皎潔,李寰山望着遠處的天空,似乎是陷入回憶中,林幻川則接口,将事情娓娓道來。
“後來我們先後拜入師父門下,卻仍不敢将兄弟二人的關系示人。也因為如此,我們才能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利用聚寶會,洗劫大富之家。只可惜後來被師父發現端倪,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們只有先下手為強。利用操辦盛宴的機會下毒,只可惜,老東西死而不僵,仍是拼着最後一口氣,斷了我一只手。”
“此後我在明,掌管聚寶會,哥哥在暗,查探各方勢力。”
灼灼幽幽地望着他道:“我母親呢?”
林幻川聞聽此言,表情有一絲松動,半晌說道:“不過和那些富家女一樣,只是我們的棋子罷了。你母親的死,都在我們的計劃之內,唯一變故的是,她沒有死在我手上,而你被太平教的老東西帶走了,原本按計劃我要把你養在身邊的。”
李寰山接着說道:“林家滅門以及讓林家的兩個孩子活下來,也是我們的計劃。在兩個孩子之中,我選擇了初一,讓她成為喚醒洛水劍的藥引。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哈哈哈,原本幻川還擔心這樣太過冒險,想要将兩個孩子都留住,培養起來以防萬一。”
李寰山一臉的驕傲與自豪,感嘆着:“我們這個計劃,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今日終于成功了,我過了那麽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今日,都值了!”
初一原本蒼白的臉色,此刻因太過憤恨而有了血色,初一只覺得一股氣血湧上了頭,頭昏腦脹幾欲昏倒。
一旁的灼灼,忙托了初一一把,初一則一把抓住灼灼的手,用盡力氣低聲吐出兩個字“幫我…”而後,初一的眼神往身後的懸崖一瞟。
灼灼頓時明白了初一的意思,初一寧願帶着洛水劍墜崖,拼着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意讓李寰山兄弟拿到洛水劍。
灼灼心中,百感交集,心中只覺得一陣陣麻木的疼痛,手腳的知覺漸漸喪失。一瞬間思慮萬千,但是身體卻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去反應。另一個念頭,緊接着升起。
“她要死,我陪着便是!”
于是灼灼身子前傾,一手攬住初一的肩飛撲出去的同時,另一只手将初一另一側的師靜萱往相反方向送了出去。
只一個瞬息之間,衆人只見眼前閃過一抹紅色,李寰山眼疾手快飛身撲出去,卻只撕下了灼灼的一片衣角。
李寰山趴在崖上,目眦欲裂的向下望着黑暗而深邃的虛空,彷佛看見了過去二十年暗無天日的生活。
林幻川呆愣在當場,耳邊彷佛聽見了灼灼下墜後劃過耳邊的風聲,眼前閃過一張溫婉美麗的少女的臉龐,用哀怨的眼神望着她。
一滴該在十幾年前流下的淚,在此刻才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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