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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像易羨舟這樣經常累得要死的人, 日常生活中應該會更适合跟陸葉靈這樣心思敏銳的人在一起吧?既善解人意又洞察人心,哪兒像她,渾身上下都是一大堆的粗神經。不僅很難照顧要易羨舟, 反而還讓易羨舟不停地照顧自己。

以後時間一久, 易羨舟應該也會感到累的吧?

姜詩意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腦袋今天是中了什麽邪, 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我去一趟洗手間。”放下湯匙,姜詩意将挂在椅背上的包包拉下來挎到肩上, 撥了下頭發, 沖易羨舟露出一個完美又活潑的笑容,很好地蓋住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好, 去吧。”易羨舟被她的表面功夫瞞了過去,沒有覺察出任何異樣。

姜詩意轉過頭的瞬間,剛剛挂在臉上的笑容就逐漸消失了。

進入衛生間, 她将包打開取出手機, 杵在那兒靜靜地站了會兒。

為什麽她會那麽不喜歡陸葉靈呢?是因為陸葉靈屬于自己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那種人類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覺得陸葉靈和易羨舟太親近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亂糟糟的,活像一大團糾結不清的毛線。

一會兒後,她擡起頭來望向了鏡子裏頭的自己,眼角眉梢都籠着一層淡淡的思慮。

陸葉靈和易羨舟那麽多年的好友了。感情深的兩個朋友處起來,不就是會沒什麽邊界感的麽?要是處了那麽多年還有強烈的邊界感,一點都不親近,反倒是不正常的吧?

低下頭,關上包,姜詩意忽覺離譜。等等,自己為什麽要閑着沒事兒幹胡思亂想這些呢?自己和易羨舟之間,難道不是有名無實的協議婚姻嗎?不管怎樣, 只要易羨舟不在外面亂來,這個婚姻不散掉就行了吧?

真是的, 腦子壞掉了吧。姜詩意沖着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見臉上有塊粉底沒有塗勻,于是她又取出粉撲,在上頭按了下。

到達餐桌那邊時,那兩人正聊得熱絡,眉開眼笑的。

姜詩意拉開凳子坐下,拂開遮擋在額前的發絲,捏着凳子邊緣朝桌子邊上靠了靠,笑問道:“在聊什麽呢,那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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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陸葉靈捏起一雙筷子擱在空中,微笑,“在談我們以前班上那個學習委員。”

“學習委員?”姜詩意望向易羨舟:“學習委員怎麽了嗎?”

易羨舟剝着一只蟹:“她這個人特別逗,還嘴瓢得格外厲害。有次我們一塊兒出去買那種炸雞。剛到窗口,她就大大咧咧地沖着裏頭喊了一聲‘老板,給我一只炸雞/吧’。本來大家都沒有多想的,偏偏她自己覺得不對勁,又很大聲地找補了一句‘啊不好意思,我不是說炸雞X,我是說炸雞’,結果所有人都朝着我們看了過來。”

姜詩意不厚道地笑了:“那麽說來,豈不是很社死?”

“的确,”易羨舟慢條斯理地将一點蟹腿裏頭的肉推進小碟子裏頭,“我們當時真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藏起來。”

與此同時,易羨舟将剛剛剝出來的一碟子蟹肉推到了姜詩意面前,說:“吃吧。”

姜詩意稍微一愣:“原來,這是給我剝的?”

易羨舟:“是啊。”

“那麽好?”姜詩意嘴角已經被蜜意給占據。

易羨舟取出一張濕紙巾,挨個兒将手指頭擦了個幹淨:“畢竟你輕微殘疾麽,總是得照顧一下的。”

姜詩意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是,你厲害,你是上帝之手。”

易羨舟倒也十分坦然地就接受了:“謝謝贊美。”

太自戀了。懶得搭理易羨舟,姜詩意看了眼骨碟中的那一堆幹幹淨淨的碎殼子,又瞧了眼碟子裏頭的蟹肉……好吧,可能确實是上帝之手。不像自己,是哆啦A夢的手。

姜詩意夾起一筷子蟹肉準備吃:“真希望我的手指頭也能夠靈活一點兒。”

易羨舟安慰起了她:“沒關系,手指頭不靈活說明是享福的命。上輩子做多了好事,這輩子老天爺就決定不讓你做那麽多了。”

“這話倒是夠好聽。”姜詩意夾起一筷子蟹肉放進口中,緩慢咀嚼着:“這個味道好像确實是還挺不錯的。”

陸葉靈在對面看了一會兒,又默默垂下眼,慢悠悠地用湯匙在碗裏攪動了下,不發一言。

就在這時,易羨舟突然眉頭緊鎖地咳了起來。

姜詩意含着筷尖轉過頭:“嗆到了?”

“這個菜有點兒太辣了。”易羨舟說。

姜詩意正準備說那就別吃了,但話還沒有開口,陸葉靈已經将一杯水朝着易羨舟遞了過去。

“喝點兒水吧。”陸葉靈皺着眉頭說道:“這是唯一一個辣的菜,沒想到會這麽霸道。你腸胃不是很好,等會兒別夾了。”

“好。”易羨舟點點頭,将杯子接過去一口喝掉半杯,竭力緩着。

姜詩意坐在邊上看了眼那杯子裏頭晃動不息的水紋,目光從易羨舟身上轉落到陸葉靈身上,又不發一言地繼續吃着自己碗裏頭的食物。

真是細心啊。和陸葉靈一比,自己果然就是個十足的糙漢子,竟然連第一時間給人遞杯水都做不到。

哈。可真是。十級殘廢。手殘,心也殘。

蟹肉本來是挺好吃的東西,滋味格外鮮美。無奈的是,姜詩意這會兒吃着,竟然覺得有點兒食之無味了。

飯後結完帳,從餐館裏頭出來以後,陸葉靈望着外頭逐步籠上了夜色的街道,說:“我想去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那條街轉一轉了,你們想不想?”

陸葉靈回這邊開花店後,一直住在新區,很少來這邊。今天恰好來了,那邊離這兒又不遠,就想要抓住這個機會過去懷一下舊了。

“反正現在也沒事兒。去哪兒都是去。”易羨舟看了眼時間,又說:“我們走吧。”

決定好後,姜詩意就跟着易羨舟上了車去。

車門一關,流通的空氣被阻隔在外,車內顯得稍微有點兒悶。

姜詩意拉過安全帶系上,撥了撥頭發,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陸葉靈應該不缺人追吧?”

易羨舟通過車窗朝着那邊望了眼:“确實,畢竟是個溫柔體貼的人。長得也美,這樣的人,無論到哪兒,沒有人會不喜歡,自然是到哪兒都能吃得開的。”

溫柔體貼。長得也美。沒有人會不喜歡。姜詩意品着這幾個字,挽着發梢,漫無目的地瞟了一眼窗外的景物,沒有接話。

那條街的位置距離這裏并不算遠,開車只需要十分鐘左右。

到達那邊,找到停車位,易羨舟和姜詩意一塊兒下車時,天色已經徹底地暗了下來。在沉沉夜幕籠罩之下,細碎的夜燈光亮遍布四周,将整個城市裝點出了一種毛絨絨的夢幻感,讓人覺得像闖入了一個瑰麗詭谲的夢境。

等一個收滿紙殼,騎着三輪車搖搖晃晃路過的大哥從眼前離開,易羨舟姜詩意和陸葉靈一塊兒從街道口走進去。

那條街看起來已經有些破舊了,街道地面極度不平整,兩旁建築年代感十足,各個門面上的招牌風格也很具有以前那個年代的特色。現在是晚上,有熱鬧的燈光映襯着,看起來倒是還好,要是是在白天,滄桑感會比現在更明顯許多。

“時間過得真快啊,”陸葉靈看着街道兩邊的景致,發出一聲感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到這兒時,是十五年前,對吧?”

“是啊。”易羨舟回憶着:“我們竟然已經認識了這麽久了?”

“可不是?”陸葉靈的視線不經意間掠至一家文具店,連忙拍了拍易羨舟的肩,眉眼間染着一層柔和的神色:“你看,那個文具店竟然還在。”

易羨舟偏頭望去,眯了下眼:“是啊。”

陸葉靈情不自禁陷入了回憶之中:“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特別喜歡進去看各種橡皮擦,尤其是水果味兒的。導致後來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一口氣買了一大堆水果味兒的橡皮擦給我,我都給愣住了,根本就用不完。”

“我也不知道那會兒怎麽會買那麽多。”易羨舟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個兒那時候挺逗。

走了幾步,陸葉靈又發現了一家店子,眼睛亮起來:“哎,那家甜品店竟然也還在!”

那是一家白色的店子,招牌上寫着“旺寶甜水鋪”五個大字。應該是翻新過,風格和以前早已截然不同。但那五個大字,卻早就已經在她們彼此的心間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易羨舟還記得,那時候每次一到夏天,她和陸葉靈就會來這兒光顧。次數多到甚至都和老板娘成了熟人。有時候老板娘買到了什麽特別甜的桔子,還會走過來分她們幾個。

陸葉靈收回手後,又笑了起來:“我還記得那會兒我們都特別喜歡這兒的那個仙草八號。但我不喜歡吃仙草。每次我都把我的仙草怼給你,笑死。”

“可不是。”說話間,易羨舟擡起手機,對着那個店子拍了一下。

越往裏走,兩個人聊天的內容就越來越多。

姜詩意總覺得,那種隐隐約約的煩躁感,又一次升騰起來,蔓延在了她的整個胸腔之間。真不知道是不是前兩天堅果嗑多了,才搞得這麽上火。

抱着腰腹,姜詩意左右打量了下街道兩邊的店面,只覺得每一家都醜得要命。真不愧是千禧年代的風格,土到掉渣了。

走到街道中部時,一家粉色的店闖入了眼簾。那店面看起來挺大的,估計有一百來平米。裏頭主要是賣一些公仔,以及圍巾手套手辦等等東西。由于陸葉靈想要進去看一看,三個人就去了。

但是,沒走幾步路,姜詩意的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她媽給她彈了個視頻電話。國內外有時差,不容錯過。

姜詩意只好停住腳,說:“你們先去逛吧,我媽彈視頻了,我要陪她聊會兒。”

正好,她現在也不是很想進去,一個人在外頭待會兒挺好的。

“要不要進去接?”易羨舟總覺得這外頭會比較冷:“裏面比較暖和一些。”

“還好了,”姜詩意搖頭,垂着眼睫盯着手機界面,“現在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隆冬時節,要是這都扛不住,我估計也活不長了。裏面太吵了,不想在裏面接。”

“行,”易羨舟挑高眉梢,“那一會兒你接完了,要是我和葉靈還沒出來,你就進來?”

姜詩意懶散地擡起手,比了個OK。

易羨舟沒再跟她多說,跟着陸葉靈一塊兒朝着店子裏頭走去。中途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甜甜的“媽”,她又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姜詩意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踢着塊小石子,像個幼稚園小朋友。

淺笑一聲,易羨舟同陸葉靈一塊兒走進店子裏頭,看起了裏邊兒售賣的那些公仔玩偶。

這個店應該算是這一整條街上最為新潮的存在了,裏邊兒的裝潢都挺有意思的,有意思到和這邊的氛圍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真奇怪,這麽時尚的店子怎麽會開在這裏?”陸葉靈逛過一列貨架,自言自語:“在這邊會有市場麽?”

“有的吧,”易羨舟随手拿下一個娃娃捏着,“附近不遠處有個中學。小女孩兒最是喜歡這些。而且現在網絡時代,不管開在哪裏,都可以利用各個平臺引流。預算不是特別充足的話,開在這種地方還可以節約一筆資金。你看,這家店還設置了打卡背景牆,十有八九就是一家網紅店,小妹妹總是會因為好奇而趕過來的。只要來了,就總會有人想買。”

陸葉靈擡眼一看,果不其然,在店子的一個角落處,專門設了個打卡點,目前正有幾個小女生在那兒舉着手機互相拍攝。

不只是那兒,其他地方也是。主要是這個店子設計得,就很适合過來拍照。

“也是。”陸葉靈轉過頭來,拿下一個香薰蠟燭擱到鼻間輕輕嗅了下,進而轉過頭來,面對易羨舟溫柔地笑着:“話說回來,你啊……真是。有時候,讓人挺琢磨不透的。”

易羨舟把手裏頭的東西放回貨架上,雙手背到身後,側身看着她:“怎麽突然一下子發出這種感嘆了?”

陸葉靈瞟了下她的臉,目光順着她的面容慢慢下移,落到她的鞋面上,慢悠悠說道:“我還記得,上高中那會兒,有人問你喜不喜歡女孩子時,你還說不喜歡呢。”

易羨舟擡起腳來,朝着前面走了兩步,說:“我開竅晚。那會兒腦子裏頭就只有念書和吃吃喝喝,都沒有想過那些事情。”

陸葉靈不動聲色地舒出一口氣,露出一絲略顯無奈的笑。

應該是在高二的時候吧。

那段時間陸葉靈身體不太好,生病進了醫院,還動了個小手術。但由于她爸媽都很忙,無暇顧及她,她大多數時間都是由家裏保姆來照料的。

盡管保姆會把事情處理得無微不至,卻終究只是保姆而已,彼此間不會有什麽感情上的陪伴。加上病了身子弱,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胡思亂想,她總會時不時就陷入一種低迷至極的狀态中去,覺着人生沒意思。

就在她郁郁寡歡,眼裏看不到世界半點兒好的時候,易羨舟翹了晚自習來看她。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易羨舟拎着一大袋子陸葉靈喜歡又能吃的東西趕過來,将門一推,就坐到了她身旁,問她傷口痛不痛,能不能吃東西,想要吃什麽東西。

陸葉靈家裏教育森嚴,父母都是不茍言笑的類型,對她的要求制定得特別嚴格。從小到大,他們只會關心她夠不夠優秀,培養她各種興趣愛好,讓她多看書多學習,但在情感這一塊兒上,卻是相對比較淡漠的。

直到遇見易羨舟,她才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被人好好地守護着。

當時處于病中的她,看着易羨舟在旁邊忙上忙下,心田就好像被溪流緩緩地包裹着,滋潤着,一不留神就哭出了聲。于是易羨舟又溫柔地幫她擦拭着眼淚。

後來出了院,在機緣巧合之下,陸葉靈跟着班上的幾個女生一塊兒讀了本百合小說,心思就像是三月裏小河邊上的柳條,緩緩地漾動了起來。

那段時間,陸葉靈和那幾個女生走得近,處得好,什麽都在聊。然後某一天午後,其中一個女生便戳了戳陸葉靈的肩膀,問她:“你說,易羨舟對你這麽好,會不會是喜歡你呢?”

陸葉靈當時就紅了臉,問她是怎麽得出的這種結論。

那女生便神神秘秘地跟她說:“因為據我觀察,像易羨舟這種長相的女生,十個裏面八個姬。”

再之後,陸葉靈再和易羨舟相處時,心裏頭就多了幾分肖想。為了能夠進一步試探個結果,在某個周末的晚上,陸葉靈在那幾個女生的策劃下,幾個人将易羨舟拉到家中,關上門一塊兒看了部有百合線的電影。

整個觀影過程中,陸葉靈的心都在跳,易羨舟卻不為所動,只注意劇情主線。這也罷了,當看完電影,那幾個女生打趣地對她說:“我覺得你還挺适合搞百合的”時,易羨舟直接一句“應該不适合吧,我對女孩子沒有別的意思”就回了過來,直接打了幾個人的臉。

後來,陸葉靈發現,易羨舟确實是沒什麽想法,之所以對自己好,只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了朋友。

“對。”陸葉靈點頭,“反正,後來上了大學,你突然告訴我說,你想去追陳琳,還打電話問我有沒有什麽招數,着實把我給吓了一跳。”

是啊,她一直以為易羨舟這輩子可能都是不會喜歡女生的。誰想到等到上了大學,有一天易羨舟卻告訴自己,她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女生。

天知道陸葉靈當時有多震驚,又有多無奈。也是從那時起,她才知道,易羨舟對于自己,果然是從來都沒有過任何區別于朋友以外的情感。無論自己再怎麽貼心,對于易羨舟而言,也只是一個溫柔貼心的朋友而已。

傷心一陣後,為了轉移注意力,陸葉靈刻意同易羨舟拉遠了距離。一直到大學畢業,都鮮少聊天往來,只在每年過年時會碰個頭。

甚至,為了能夠徹底忘卻這個人,陸葉靈還去談了個男朋友。

易羨舟扒完蟹身上的肉,又開始蟹腿上的肉,不知不覺中,肉就堆出了小小的半碟。

拿起另外半只,易羨舟說:“只能說,那時候開始開竅了。”

陸葉靈笑得有點兒勉強:“後來你被陳琳甩了,萎靡得連情緒都失去了,說是再也不想談戀愛了。我也以為你真的不會再談了,沒想到就這麽會兒功夫沒聯系,你不僅談了,還把婚都給結了。”

陸葉靈還記得易羨舟直到今年上半年,都是平時看起來還挺正常一個模樣,但卻還是會間歇性PTSD發作,一發作就會表現得整個人都很不好,非常錯亂,呼吸都喘不上的感覺。

以至于陸葉靈也不敢刺激她,只能夠按兵不動。誰知道再見面,易羨舟竟然結婚了。陸葉靈能說什麽呢,只能苦笑。

她忍不住開始想,或許自己和易羨舟之間,就是兩條永遠都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吧。這輩子的宿命就是錯過錯過再錯過,一刻不停地錯過。當然了,錯過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易羨舟不喜歡她。

假如彼此之間真的有緣分存在,又怎麽會錯過?

易羨舟垂眼盯着地面,繼續往前慢慢地走着,默了一會兒,說:“我奶奶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想讓她開心一下。”

“嗯?”這是個什麽意思?陸葉靈思索了一會兒,“難道說,你是把你當初的那個想法給落實了?”

當初在聊到戀愛這個話題的時候,易羨舟曾經說過,如果以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就找個人協議結婚湊合一下。

易羨舟默認了。

陸葉靈下颌松了松:“所以你們,其實就是在搭夥過日子而已?”

“反正,”易羨舟擡起頭來,“處得還不錯。”

陸葉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好拉過邊上的一條圍巾,說:“這條圍巾看起來還不錯。”

易羨舟:“那就買吧。”

“嗯。”陸葉靈将圍巾取下來理了理,走到了收銀臺那邊去。

在店員拿起掃描儀器對着标簽錄入價格時,她覺得自己心裏頭有些亂。

要是早知道易羨舟當初的想法不是在開玩笑的,而是認真的,那她就……其實,她那時候就想過,假如只是搭夥過日子,她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她這輩子,好像也喜歡不上其他什麽人了。

當初和前男友嘗試着談戀愛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即便對方表現得再怎麽好,她也還是會忍不住在一起看風景時想,假如身邊的人是易羨舟,該有多好。所以後來,她因為不想耽誤人,就還是提了分手。

陸葉靈嘆了聲氣,在店員報出價格的時候,将手機二維碼給怼了過去。

“你還要看點什麽嗎?”回到易羨舟跟前,陸葉靈擡頭問。

“我好像沒什麽想買的。”易羨舟說。

“那我們出去吧。”

“嗯。”

但走了兩步,易羨舟的目光又落到了一個小小的兔子玩偶上。想起姜詩意的那個兔子公仔,總覺得她會喜歡,易羨舟就還是買了下來。

走出店門時,易羨舟擡頭尋找起了姜詩意的身影。可是,不知道她是去哪兒了,外面一片空曠,沒有人影。

她正打算摸出手機給姜詩意打個電話,問問她現在在哪兒,一陣風就恰好刮了過來,直接是從脖頸處灌了進去。

多少有點兒冷,易羨舟面對着虛空舒出了一口氣。

“是不是有點兒冷?”陸葉靈忙問道。

“有一點點。”易羨舟沒有否認。

“最近這邊也降溫了。”陸葉靈想到自己剛剛買了圍巾,便将袋子往上送了下,問:“那你要不要戴一下圍巾?”

易羨舟搖手:“不用了吧,現在這個季節,還好。只是一點點冷而已。”

“說什麽呢,反正又不是沒有,你就戴着好了。”陸葉靈說完,從袋子裏頭掏出松軟的圍巾握在手中,就直接向前一步,輕踮腳尖,直接挂到了易羨舟的脖子上,順便給她掖了掖,笑道:“這樣是不是就暖和了許多?”

“确實。”新圍巾總是格外的親膚,剛一挨着皮膚,就好像有熱度在源源不斷地發散了出來似的。易羨舟感覺寒意都瞬間消退了一大半。

陸葉靈看着她的臉,手卻遲遲沒有放下來。

就在這時,易羨舟擡起頭來,眯起了眼:“詩意?”

陸葉靈瞬間收回心神,迅速放下手站到一邊,朝着易羨舟望着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姜詩意一手揣在兜裏,一手拎着一個袋子。袋子裏頭裝着幾個圓滾滾黃橙橙的橘子,看樣子是剛從水果店裏頭出來。

“去買水果了?”易羨舟朝她走了過去。

姜詩意這才收回心神:“嗯。”

“我說你去哪兒了,剛還想給你打電話呢,生怕你給人拐賣了。”易羨舟在她面前站住了腳。

“放心。”姜詩意緊盯着易羨舟脖子上的圍巾:“我這麽大個人了,沒那麽容易被拐賣。”

易羨舟看着她臉上的神色,總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問:“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

無論是神情,還是氣場,都和平日裏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沒什麽。”姜詩意望了眼旁邊的一輛車,随便胡謅了個理由:“跟我媽吵架了。”

“吵架?”易羨舟還真想不出來這對母女能夠吵什麽。

“嗯。”姜詩意點了頭,發現陸葉靈已經來到了邊上。

片刻,姜詩意打開抿緊的嘴唇,摸了個橘子遞給陸葉靈:“陸小姐吃橘子嗎?店主說是什麽什麽特産,還挺甜的。”

陸葉靈眉梢微揚,将橘子接過手:“謝謝。”

姜詩意搖搖頭,又摸出了一個,動作略顯生硬地遞到易羨舟面前:“你呢,要不要?”

易羨舟偏着頭看了她一會兒,伸手:“謝謝。”

誰料,姜詩意卻突然一下就竄起了一陣無名火,緊跟着皺起眉頭,将聲調也拔高了一截:“謝謝謝謝,謝什麽呢?我們是才第一天認識麽?”

之前陸葉靈又是給她遞水又是給她戴圍巾的,怎麽就不見她說謝謝呢?

難道是因為,陸葉靈屬于自己人,她就只是一個協議妻子,所以應該相敬如賓以禮相待嗎?!

一時間,易羨舟和陸葉靈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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