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Ch.稻草(1)
Ch.12 稻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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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梁峙臉上無比陌生的嚴肅神情,周崇煜一路上也沒敢多說話。
梁峙開車又快又穩,很快便來到了市區一家高檔連鎖酒店的門口。把車停好,梁峙自己先下車,然後走到後座幫周崇煜開門,說了句:“下來吧。”
“要、要不我們還是去跟我哥會合吧。”周崇煜扶着門把手,遲遲沒有下車,“家裏有地方,也能住,不用特意花錢來外面……”
“你是自己下來還是要我抱你?”梁峙低頭打斷了他,平靜而淡漠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變化。
看樣子沒多少轉圜的餘地,周崇煜一啞,像是生怕被他抱似的,拖着有些沉重的身體,動作飛快地跳了下來 。
梁峙看他這副反應也沒說什麽,鎖上車門,自顧自地望酒店大堂走。
其實梁峙一開始本來也想的是先把周崇煜送回家,但聽周崇燃說家裏晚上估計要來親戚,吵吵鬧鬧的,周崇煜在的話也不能躲着不見人,到時候肯定也休息不好。
跟他哥商量了一下,梁峙索性還是先帶着他來酒店休息,起碼等退了燒,再回去應付家裏那些瑣碎的事。
跟前臺要了套位置最好的标間,梁峙領着周崇煜進了電梯,一進屋,先開了暖風,然後把被子掀開讓他躺進去。
“等我一會兒。”把人安頓好,梁峙顧不上在屋子裏多待,轉過身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門。
就這麽被他獨自留在了空蕩蕩的房間裏,周崇煜将腦袋往被子裏縮了縮,整個人都是懵的。
周圍異常地安靜,只有空調嗡嗡地往外吹着熱氣。
室內溫度還沒完全上來,周崇煜身上泛着潮,鑽進被窩就不想再動彈。
他确實已經很累,不僅在生理層面上,更多的是在經歷完昨晚那些事情後,精神上和心理上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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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的低熱讓身體始終處于高負荷的狀态,周崇煜感覺腦袋裏像是被人錘了一拳,一動就痛,眼皮也漸漸睜不開,開始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把身體緊緊蜷縮在被子裏,周崇煜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隐約聽見梁峙開門的動靜,很遠,像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從意識裏一閃而過,便再也不見了蹤影。
梁峙把剛從藥店買回來的一袋東西放到桌上,從裏面拿出一支水銀溫度計,走過來輕輕用手撥弄着年輕人的頭發。
“阿煜……”他俯下身,輕聲地道。
周崇煜用側臉蹭着枕頭,呼吸聲有點重,用類似于哼哼的聲音應了他一句,眼睛還是閉着,像是還沒有完全醒。
梁峙心裏本來憋着氣,可又拿周崇煜這種無意識的撒嬌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氣周崇煜不會照顧自己,明明生病了還要硬撐。氣他非要喊自己峙哥,生疏得好像從來都不認識。氣他發消息只發兩個字,氣他先前連個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放在他家的東西全都收拾一空。
但更多的,梁峙其實是在氣自己。
他們倆的關系最後會弄成這樣,歸根結底是因為他。
現在周崇煜要跟他保持距離,他覺得不舒服也只能認了,是他活該。
摸着懷裏燙得像塊烙鐵的年輕人,梁峙只能把聲音放軟,盡力去哄。
“乖,坐起來一點。”他用手托在周崇煜的腋下,把人抱起來了一些,穩穩靠在床頭上。
被他弄得徹底醒了,周崇煜睜開惺忪的睡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梁峙把人扶起來就開始伸手去拉他的外套拉鏈,周崇煜有點不安,很快又恢複了之前那種有意疏離的狀态,略微往後靠了靠。
“幹、幹嘛……”周崇煜抿着嘴唇,低下了頭。
梁峙攤開手心的溫度計,想要幫他脫衣服,“把外套脫了,量體溫。”
周崇煜依舊在往後躲,搶過他手裏的東西說了句:“我自己來。”
梁峙一愣,想了想還是沒有再強求,只能轉過身去,到桌邊把自己剛從外面飯店打包回來的飯菜解開了包裝。
将體溫計甩了甩夾在腋下,周崇煜背靠着床頭,默默看着他在那邊鼓搗。
梁峙似乎買了挺多東西,有藥,有清淡的飯菜,也有周崇煜一向最喜歡吃的零食,滿滿當當裝了一大袋子。
“先吃點東西。”直接把桌子搬來了床邊,梁峙幫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好,遞了過去。
周崇煜慢吞吞地接過,一邊嘗了口粥,一邊瞄着袋子裏不同規格的果凍。
好多黃色的,橘子味的。
以前梁峙總愛買這個口味,弄得他吃習慣了,後來再吃其他什麽味都覺得不對。
周崇煜垂下眼睛,用勺子翻着碗裏的粥,盡量克制着喉嚨裏泛起的苦澀,聲線有些不穩地道:“你買這麽多,我也吃不了……”
“吃不了就帶回去。”梁峙坐在他對面的床上,平淡的眼神裏隐隐透着些落寞。
周崇煜啞了下,沒再回什麽。他們之間好像總是這樣,有什麽事說不了一兩句,就再也進行不下去。
硬逼着自己吃了點東西,周崇煜胃裏還是不太舒服,剩了好多在飯盒裏。
溫度計夾了差不多有十分鐘,他自己拿出來看了一眼,還沒讀出數來,就被梁峙搶了去。
“我看看。”梁峙來回扭着水銀的角度,三十八度二,不算低了。
現在還是白天,一般來說到晚上可能會燒得更厲害。梁峙皺眉把溫度計甩回了原位,又彎下腰把桌上周崇煜吃剩的盒飯收拾到垃圾袋裏,回頭嘆了口氣道:“先睡覺吧,明天還退不了,我帶你去醫院。”
“我沒事……沒有很難受。”周崇煜偷偷把手縮回被子裏,在底下互相掰扯着,擡起頭來看了眼梁峙,“下午睡一覺,晚上還是回去幫我哥吧。”
“燒沒退就不許去。”梁峙搖搖頭,堅決拒絕了他,說完又覺得沒什麽說服力,于是又多加了一句,“你家那邊,除了要接待親戚,沒什麽要忙的了,除了你哥,也還有我們。”
周崇煜聽了沒再說話,似乎是也覺得梁峙說的有幾分道理。
其實他上午跑這一趟也沒幫上什麽忙,關于葬禮要采辦什麽、火化爐跟告別廳要選什麽規格、骨灰盒是買實木還是陶瓷,這些主要都是周崇燃來定,錢也是周崇燃來出。
在各種突發的事情面前,他哥似乎總是有能力承擔起責任,再忙也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不像他,什麽也不懂,勉強只能做個不拖後腿的跟班。
後來周崇煜也就沒再想回去幫忙的事,吃了梁峙買來的退燒藥,便重新躺回床上繼續睡了。
或許是那藥有助眠的功能,又或許是這段時間身心都很疲憊,周崇煜幾乎沒怎麽醒,一覺睡到了晚上。
半夜等藥效一過,他便又燒了起來,昏昏沉沉地睡不實。
陷入昏睡的這段時間,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記憶。
梁峙好像都沒怎麽睡,一直守在邊上,幫他量體溫擦額頭。白天到了飯點,梁峙會把他叫起來吃東西,他燒迷糊了不想起,梁峙就一點點地拿着勺子喂。
中途梁峙應該出去了一兩次,不知是回去周崇燃那裏幫忙,還是只是出門買東西。
潛意識裏覺得他不在,周崇煜在夢裏沒憋住,大哭了一場,醒來才發現梁峙就趴在他的床邊,枕着手臂睡了,手心裏還攥着半塊毛巾。
在酒店足足昏睡了一天半,第三天清晨起來,周崇煜才終于退了燒。
梁峙昨天去周崇燃那裏把火化儀式要穿的衣服拿了過來,他們這次來得急,身邊沒帶幾件衣服,只能臨時去外面買。
全黑的西服,左胸還裝飾了一朵白花。
火化儀式七點開始,不到六點,周崇煜就得起來換衣服。
準備先把裏面套的帽衫脫下來,周崇煜看着梁峙猶豫了下,想起左臂上還沒好利索的傷口,稍稍有些顧及他的存在。
“我……換個衣服。”咬了咬下唇上的釘,周崇煜偷偷擡眸瞟了梁峙一眼。
梁峙整理着左臂的黑色孝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特意說這個,只回了聲:“嗯。”
周崇煜又道:“你、要不先轉過去。”
梁峙一聽這話先是愣了下,然後略顯失意地低下了頭,将兩側的袖扣一一系好。
半晌,他才低聲說道:“阿煜,你全身我都見過。”
周崇煜立馬臉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暫且背過身去,小心地避開了讓對方看見自己胳膊的角度。
緩慢地将衣服褪下,少年向人露出了自己白皙漂亮的脊背。
梁峙自動垂着眸,盡量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等他換好,才走過去幫他整理好袖子,又為他套上了跟自己一樣的黑色孝袖。
收拾得差不多,周崇煜看着樓下新開進來的車,說了句:“我哥到了。”
梁峙嗯了一聲,向他安靜說道:“去吧,我再檢查一下就下去,退完房就來。”
周崇煜點點頭,拿起門口的外套走了出去。
梁峙把床上桌上都翻了一遍,在确認沒落下東西後,拔掉房卡也準備出門。
他拿起衣櫃裏挂的大衣外套,忽然有什麽東西跟着一起滾落了出來,是一只白色的小藥瓶。
梁峙撿起來,看到上面寫着“鹽酸帕羅西汀”。
這藥的名字他其實不是很熟悉,直到看見背後藥品用途的那一行小字——用于治療各種類型的抑郁症,每次1~2粒。
倏然,窗外狂風四起,像是吹來一片陰雲籠罩在他的眉宇。
不知不覺間,已是風雪大作。
作者有話說:
晚啦,不好意思今天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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