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熔岩(4)

Ch.15 熔岩(4)

***

啓程回去的那天,北京的氣溫驟然降了十度,周崇煜不出意料地感冒了。

病來如山倒,不僅發燒流鼻涕,還一直頭昏腦漲。

沒事幹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那晚梁峙最後說的話,每每回想起來,心裏還是會亂跳個不停。

梁峙說了愛他,但周崇煜還是逃了。

這種感覺太不真實,仿佛一有下一步的行動就會破碎的夢境,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不讓自己閑下來,周崇煜一回到燕川就把自己關在了工作室裏,白天抱着電腦趕圖,晚上累得倒頭就睡。

後來梁峙打過幾次電話,但周崇煜不是在忙着做設計,就是趴在桌上打盹,手機關了靜音,所以一直都沒接到,也沒有勇氣再打回去。

春節前的最後一個禮拜日,臘月廿八。

感冒反反複複了半個月,依舊沒有要完全康複的跡象。

鄭堯看着工作間裏玩命幹活把交貨進度提前了半個月的周崇煜,以及垃圾桶裏推擠如山的鼻涕紙,終于忍無可忍,撸起袖子把他從裏面拖了出來。

“我們這是正經營生,不是血汗工廠,用不着你這麽拼命。”

鄭堯邊說邊掏鑰匙,給工作間上了鎖,而後轉過身來拍拍周崇煜的肩,以老板的口吻嚴肅命令道:“我宣布,你,放假了,不休息滿兩周不許回來上班。”

周崇煜發型亂得像個民工,身上套的工作服也沾得都是木屑跟石膏灰。

見鄭堯把門鎖了,周崇煜只是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像個機器一般,又鑽回了自己房間裏,繼續鼓搗那些形狀怪異的木雕和泥胚。

“你說這人是不是沒救了。”鄭堯叉着腰,搖頭朝姜彌嘆了口氣。

姜彌正忙着看手機,見周崇煜進屋,趕忙忙走過去敲了敲他的門,“明天,群青的演出,你幫我走個後門呗。”

周崇煜剛拿起刻刀準備雕東西,聽見她說的話頓了頓,半天沒動靜。

就在上個星期,群青樂隊剛剛發布了重組的消息,有新的主唱會加入,初次演出就定在城東一間名叫“RainyDay”的酒吧。

“內場不好進,你就說是來看你哥的,把我帶進去就行了。”姜彌俨然已經搬出了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滿臉寫着懇求,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已經為了梁峙的事躲了快半個月,周崇煜知道自己不能一輩子這麽躲下去,想了一陣,只好答應。

“嗯。”他沉沉應了聲,繼續低頭做着自己的事,“我只你帶進去,不陪你看演出。”

姜彌很快面露喜色,起來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說定了。”

第二天下午四點,周崇煜準時出現在了和姜彌約定的地點。

頭上扣着鴨舌帽,臉上還戴着醫用口罩。

其實周崇煜心裏清楚,陪姜彌來只是他幫自己找的借口,實際目的還是想要看看梁峙——他倆有半個月沒見了,周崇煜有點想他。

面對面離近了見是不敢的,周崇煜還沒考慮清楚該怎麽辦。

趁着Live現場人多,他才能把自己僞裝成歌迷的樣子,計劃找個機會偷偷看一眼,其餘的事再做打算。

來到酒吧門口,已經有不少粉絲聚集在門外的廣場,準備排隊進場。

負責維持秩序的剛好是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之前見過周崇煜,只是囑咐了他幾句不要亂跑,就很爽快地把他們放了進去。

進內場有名額限制,所以人不算多,基本上都是些負責組織應援活動的粉絲。

遠遠就看到了舞臺側後方忙着調試設備的梁峙,姜彌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她伸手抓了下周崇煜的胳膊,小聲向他耳語:“快看快看,是群青他們。”

周崇煜卻生怕讓人看見,使勁把帽檐壓低,撇開她的手道:“你自己進去吧,不用管我了。”

說完他便轉過身,跟姜彌走了不同的方向,準備先找個角落坐一會兒。

為了給群青複出的首場演出應援,粉絲們自發制作了钴藍色的熒光手環,統一佩戴。

酒吧內部光線很暗,遠遠看上去,那些手環很像是深海裏漂浮的藍色水母群。

整個場地是半圓弧形的設計,周崇煜繞了一圈,最後走到離舞臺最遠的位置,借着聚集的粉絲擋住了自己。

前面有兩個年輕小姑娘,正好奇地朝遠處張望着什麽,一邊還在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梁峙的訂婚對象?好漂亮啊。”其中一個用驚嘆的口吻說道。

順着她們的視線,周崇煜望見舞臺後方梁峙的身側,站着一個成熟漂亮的女人,倆人正有說有笑地碰着酒杯。

周崇煜記得那天在成倦家見過她,按照梁峙的介紹,她叫Alysa,曾是梁峙的唯一一任女友。

遠遠地當一個旁觀者,周崇煜越看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看來鄭堯說喜歡誰一定會吃醋是正确的,明明梁峙已經解釋過他跟Alysa如今只是朋友,但周崇煜就是做不到像梁峙那樣雲淡風輕。

年輕小姑娘們還在熱烈讨論:“聽說當初戴尾戒就是為了她呢,現在倆人又和好了,這才摘掉的。”

“天,太專情了吧……”

“不是。”冷不丁地出現在那兩個女生的身後,周崇煜黑着臉,毫無征兆地吐了兩個字。

兩個女生同時回過頭,略顯鄙夷地上下打量着他,最後問了句:“你誰啊?”

只見周崇煜耷拉着眼皮,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壓根沒管對方的詢問,死氣沉沉地申明道:“他倆就是普通朋友。”

似乎是有點被他的反常行為吓到,兩個女生見他沒戴應援手環,滿臉提防地走遠了些。

“這人誰啊,怎麽混進來的。”其中一個向身邊的同伴小聲說道。

另一個搖搖頭,“黃牛吧,也可能是代拍……”

兩個姑娘越走越遠,周崇煜沒聽到她們說什麽,只是看見她們似乎是去了後援團的方向,和安保人員交流着什麽。

也沒放在心上,周崇煜重新換了個角落,繼續把帽檐壓低,安靜望着舞臺的方向發呆。

沒過多久,身後就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周崇煜回頭一看,才發現是那兩個女生把安保叫了過來。

“就是他,沒檢票就混進來了。”其中一個女生指着他說道。

安保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看他這身酷似狗仔的打扮,心裏早已先入為主地有了結論。

伸出手臂比了個“請”的姿勢,安保一臉嚴肅地皺起眉,示意周崇煜跟他出去,“先生,您是來看演出的嗎。”

***

“Alysa,設備的事,多謝你。”

後臺的角落,梁峙剛換好演出要穿的衣服,趁着彩排的空隙,走出來跟人打了聲招呼。

Alysa正端着酒杯和幾個同行的朋友聊天,聽見聲音才轉了過來,朝他爽朗一笑:“只是幫忙聯系了幾個音響師,就能帶朋友進到後臺,近距離觀看群青複出後的首場演出,我倒覺得是我應該多謝你。”

梁峙聽罷莞爾,同樣從旁邊端了杯紅酒,跟她碰了下杯。

“聽成倦說,你上上周沒在店裏,是去北京找那小弟弟了?”Alysa輕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了什麽,歪着頭問。

梁峙臉上依舊挂着笑,只是不知為何變得略有些複雜。

“就一天。”他垂下眼簾,簡單解釋道,“後來就去上海演出了。”

Alysa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眨了眨眼,試探着問:“看來,是有情況?”

梁峙一啞,實在不知該如何描述當下的狀況,想了想只好搖頭,用沉默和不置可否回答了這個問題。

正出神間,目光偶然掠過遠處人頭攢動的內場,梁峙隐約望見了一個背影。

雖然距離很遠,光線暗得看不真切,但那人肩膀微微向內扣的樣子,讓梁峙随便怎麽看都不會認錯。

“我去那邊一趟。”放下酒杯,梁峙轉頭跟Alysa知會了一聲,便匆忙走向了場地的另一頭。

內場門前,周崇煜為了不被安保請出去,正硬着頭皮跟人解釋:“是麗姐……放我進來的,你們可以去問她。”

“麗姐不在,剛回公司了。”安保不耐煩地沖他擺了擺手。

群青這次剛重組不久,原來唱片公司的經紀團隊好多都換了,內場基本上都是歌迷自發在維持秩序。

周崇煜平時很少會特意記人名,一時間也叫不上除了麗姐之外的工作人員。

周圍人都在往這邊看,周崇煜暫時還不想驚動梁峙他們,于是只好捏着袖子,盡量幫自己開脫,“我是、樂隊家屬,你可以問其他工作人員……應該也有認識我的。”

“親友也應該在後臺才對啊。”仿佛認定了他就是偷摸混進來的代拍,安保不留情面地戳穿道,“這是粉絲集合的地方,你在這幹什麽。”

周崇煜一啞,心裏對陌生人的抵觸不知不覺又蔓延了上來,折磨得他喘不上氣。

正僵持不下時,聚集在內場的那些粉絲忽然傳出一陣不小的騷動,周崇煜悄悄回了下頭,才發現是有個人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位大哥……”遠遠的,梁峙的聲音從身後飄進了耳朵。

周崇煜沒敢再回頭看,低下頭把臉埋得低低的,心裏不停祈禱他沒看見自己。

只可惜梁峙的下一句話就将他的夢想扼殺在了搖籃裏。

“不好意思,他是我帶來的人。”穩穩在安保面前站定,梁峙的态度還算客氣,但隐約又帶着幾分堅決。

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人,安保尴尬地撓了撓頭,立馬給周崇煜陪了個不是。

解決掉安保的問題,旁邊還不斷有歌迷跑過來要合影。梁峙勉強應付了幾個,但不能一下滿足所有人的要求,逐漸被圍在了角落。

周崇煜最怕人多,又還沒想好見到梁峙要說什麽,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原地繼續傻站了一陣。

好在安保很快擔起了維持秩序的責任,喊來其他同伴一起開出了一條路,讓梁峙先行離開。

頗費了一番力氣才重新回到周崇煜身邊,梁峙目光裏泛起一絲柔軟,伸出手肘搭在了他的肩上,手掌往人後腦勺揉了兩下。

“跟我過來。”

喉嚨裏滞澀了一瞬,梁峙撇過臉,拉着周崇煜走向了內場。

作者有話說:

前面章節有改動,清緩存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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