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Ch.熔岩(5)
Ch.15 熔岩(5)
***
從舞臺後方忙碌的人群中間穿過,順着樓梯上到二層,周崇煜一路低頭盯着梁峙的腳後跟,最後被他帶到了走廊轉彎處的一處雜物間。
房間有十來平米,但真正能夠下腳的地方也就一塊磚的大小。
裏面到處都堆滿了酒吧淘汰下來的桌椅板凳,因為剛裝修過,臺面上落的牆灰還沒來得及擦。
只有側面牆上的最高處開着一扇小窗,和走廊相互連通着,勉強透進來些光亮。
把周崇煜拉進來後,梁峙将門關好,伸手按了下牆上的開關。可惜頂燈跳躍地閃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能亮起來。
四周一片昏暗,兩個人面對面擠在逼仄的小空間裏,外面調試音響的聲音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布,聽不真切。
梁峙又往前邁了一步,周崇煜下意識地後退,結果身後就是桌子,只好一屁股坐了上去。
瞳孔隔了一段時間才适應周圍黑暗的環境,梁峙一手拉起周崇煜的胳膊,一手從兜裏掏了個東西出來,摸索着上面的開關。
咔噠一聲,手上就散發出幽藍色的光來。
那是樂迷們為了今晚的演出批量定制的應援手環,他們群青的成員每人都有一只。原本的計劃中,他應該在上面簽名,等今天演完,随機送給臺下的觀衆。
沒有理會周崇煜的抗拒,梁峙稍微用力就把他的手腕拉了過來,低頭摸索着手環的卡扣,認真地幫他系好。
“你是來……找你哥的?”梁峙一邊幫他戴一邊擡眸看了人一眼,頓了頓問,“還是找我。”
距離太近了,周崇煜一擡頭就能對上梁峙那雙幽潭似的眼睛。
好在這裏的光線很暗,再加上有棒球帽跟口罩的遮擋,周崇煜即便臉紅得像在被火燒,也不用害怕被人發現。
“姜彌說要我帶她進內場,我才來的。”
淡淡将臉撇向一邊,周崇煜盡量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态度,小聲說道,“結果一進來就瞧見,你在跟你前女友說話。”
梁峙鼓搗手環的動作忽然一停,雖然無奈,嘴角還是不受控制的上翹了起來。
“有人不接我電話,還要管我跟誰站在一起。”伸手往周崇煜腦門上推了一把,梁峙垂眸盯着他,瞳孔散射着手環幽藍色的光。
周崇煜繃着臉沒搭理他,頭還是扭向一側,被帽檐擋着,看不清什麽表情。
“吃醋?”梁峙松開周崇煜的胳膊,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的桌沿上,俯下身湊近過去打量起他的臉。
“嗯。”周崇煜不想撒謊。
吃醋是肯定的,他生來就是小心眼兒,不像梁峙,遇到什麽事總能淡然處之。
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梁峙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不少。
趁人還沒反應過來,他一伸手就摘掉了周崇煜的帽子。帽檐下的那雙眼睛還是無比幹淨的純黑色,仿佛淋過雨一樣,被柔光一照,隐隐約約泛着潮汽。
“我錯了。”像是極輕地嘆了一聲,梁峙喃喃地說道。
這話似乎總是能擁有奇效,只說一遍就能讓周崇煜的執拗徹底軟下來。
低頭擺弄着自己胳膊上新添的手環,周崇煜安靜了一會兒,咬咬下唇,忍不住問:“你打電話,是要說什麽。”
“說我是認真的。”梁峙歪頭去找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說的話,我沒騙你,阿煜……我不是不會吃醋,我是怕別人比我好,比我更會照顧你,你選我會受委屈。”
一邊說着,梁峙的瞳仁裏閃過一抹暗淡。
從北京離開後的這兩個周,他過得很是煎熬——那晚周崇煜紅着眼睛對他說“不要”,而後轉身離去的場景,猶如午夜夢魇一般,重複地在他腦海裏上演。
他本以為如今的自己已經能夠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而事實卻恰恰相反,他分明在意得不行。
“所以,你那天走了,後來也沒接電話,就是拒絕的意思?”故作輕松地聳了下肩,梁峙垂着頭問,聲音還是很柔軟。
“不、不是……”周崇煜皺起眉,一下有點着急。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
他是典型的習慣型動物,喜歡按部就班,喜歡一成不變。
好不容易才将他們的距離退回到最初始的狀态,梁峙的坦白又讓他有種夢想成真的不真實感。伴随着喜悅同時存在的,還有對于日後未知的恐懼。
萬一他又搞砸了呢。
萬一梁峙只是一時興起,等以後日子久了又會把他推開……
周崇煜無法控制地去想那些最壞的結果,但又沒辦法忽略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想要梁峙,從前想,現在還是一樣。
“還要嗎。”梁峙俯身湊近過去,已經輕輕摘下了周崇煜的口罩。
他沒說具體要什麽,但他覺得周崇煜應該知道。
“我、我感冒還沒好。”周崇煜心跳得極快,兩手緊緊攥着,渾身血液仿佛倒流,“會傳染給你……”
還沒等他說完,梁峙的吻已經覆了上來,裹挾着一股淡淡的紅酒香氣,溫柔但又不容拒絕地撬開他的唇齒。
周崇煜後背抵在了牆上,有些涼,一蹭都是牆灰。
“要嗎。”梁峙撤開了些,重複地問他。
臉頰被藍色的熒光映照着,周崇煜瞳孔發亮,猶豫了半晌,才小幅度地點了兩下頭。
一片昏暗與嘈雜中,他摟住梁峙的腰,回吻了他。
環境和氛圍都具備,只淺嘗是萬萬不夠的。
周崇煜越吻越貪心,漸漸沒了一開始時的局促,開始伸手去摸索梁峙的褲腰。
似乎是不想讓他占據主動,梁峙很快按住了他不安分的胳膊,自己将手探進了他的衣服下擺。
“唔……”
梁峙的手有些涼,周崇煜身上燙得吓人,沒控制自然反應,瑟縮着往後退了些。
好巧不巧,手肘剛好碰到旁邊堆在臺面上的椅子,當啷一聲,椅子被蹭落在地上,差點摔散架。
“阿煜……”梁峙輕吻了他一下,無奈地提醒,“你哥他們可都在隔壁。”
周崇煜臉一紅,立馬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再讓外面聽見什麽不該聽的聲音。
“峙哥——峙哥——”
正要繼續,門外突然傳來了成倦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正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來。
梁峙褲兜裏的手機随即震動了起來,他只能接起,低聲說了聲“喂”。
“峙哥,你去哪了?要準備下去了。”對面的人正到處找他。
“馬上來。”
和成倦簡單說了兩句,梁峙挂掉電話,知道已經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
周崇煜已經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撿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扣到頭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外面,“我、先出去看演出了。”
“結束後我再來找你。”梁峙拉住他的胳膊,幫他拍着袖子上的灰,說,“不許先走。”
被梁峙拍完胳膊又拍屁股,周崇煜像條泥鳅似的,一不留神就開門鑽了出去。
“知道了。”半敞的門後,周崇煜悶悶的聲音隔了幾秒才傳回了梁峙的耳朵。
***
後來,周崇煜還是在後臺看完了群青的整場演出。
散場後,梁峙直接被成倦他們拉去了慶功宴,根本抽不出空來找他。
知道樂隊重組對于群青每個人的意義,周崇煜也就沒多打擾他們,自己一個人先回了工作室。
半夜快十二點,周崇煜剛進被窩,手機就在枕頭下面震動了幾聲。翻出來一看,上面躺着兩條梁峙新發來的消息——
“明天除夕,你哥要陪他男朋友去德國。”
“晚上要不要來跟我一起過年。”
後面還附加了一個定位,在市南,是家琴行。
周崇煜明天确實沒別的安排,他哥最近在忙着跟樂隊裏那個新來的混血兒主唱談戀愛,顧不上管他。
盯着手機屏幕看了有三四分鐘,周崇煜還是沒決定好到底答不答應,眼睛被光刺得有些酸,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快到中午才醒來。
從房間出去,鄭堯跟姜彌正在外邊搬箱子,準備把工作室關了,等休完年假再開張。
鄭堯趕着要回老家,把鑰匙留下就走了,只剩下姜彌一直坐在那把真皮老板椅上,一邊刷手機還一邊念念有詞。
“這也太離譜了……”
她越看越生氣,幹脆“啪”的一下把手機拍在桌上,托着下巴義憤填膺地朝周崇煜吐槽。
“昨天群青剛在Live上演出的新歌,今天就被營銷號扣了個編曲抄襲的帽子,他們也不聽聽這哪一樣了,簡直是莫須有……”
姜彌邊說邊用指節敲着桌子,周崇煜聽完愣了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也掏出手機,坐過去跟她一起研究起網上的消息。
以前很少關注這些,好多事周崇煜都不太懂。
聽姜彌說,樂隊本身是很小衆的圈子,但這次被質疑抄襲的原曲涉及到了流量歌手,對方粉絲數量太多,所以現在輿論的發酵對群青很不利。
在群青的所有作品當中,梁峙的編曲占了很大一部分,這次肯定也是首當其沖。
有點擔心梁峙的狀況,沒看多久周崇煜就開始坐不住,立馬起來洗漱換衣服。
和姜彌道了聲別,他戴好帽子,出門打了輛車。
給梁峙發消息沒得到回信,周崇煜只能試着去幾個可能的地方找找。
昨天梁峙說的是晚上在琴行見面,想着白天他不一定在,周崇煜先去了趟他家,敲了半天門,可惜并沒有人應。
輾轉來到琴行,路上堵了很久的車。進去才發現裏面只有一個打零工的大學生在看店,一問才知道,他最近都沒見梁峙來過。
走出琴行,周崇煜一時也想不到還有哪能找到梁峙。
正一籌莫展間,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打開一看,是姜彌發來的消息。
“看到網上的新聞了嗎??”
“他們怎麽樣了。”
周崇煜一頭霧水,打字問:“什麽新聞。”
姜彌的頭像一直在跳,回複他的速度很快,一條接着一條:
“好像是有粉絲去了唱片公司樓下抗議。”
“剛好遇上群青的車,起沖突了。”
“有人受傷。”
定定地盯着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的消息,周崇煜眉頭皺緊,心裏的不安在姜彌發了“有人受傷”四個字後達到了頂峰。
他趕緊翻出梁峙的聊天框,剛打了幾個字又覺得太慢,于是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電話響了兩遍都沒人接,漫長的嘟聲一直持續,直到第三遍才成功。
周崇煜越等越緊張,電話一通,想也沒想就直接攥着手機問:“你沒事吧?”
“喂,崇煜……”對面人的嗓音有些沙啞,一聽就不是梁峙本人。
“我是你成倦大哥……嘶,疼疼……”
那邊背景音忽然嘈雜了一陣,像是成倦跟護士簡單交談了幾句,方才重新舉起了手機,有氣無力地道:“峙哥現在跟我在醫院,我們……出了點小狀況。”
周崇煜心裏一墜,連忙問:“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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