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醫院

前臺井然有序，後臺卻亂哄哄的。

宴書陌正拿着手機給韓伊人打電話，冷不防被人抽走，急沖沖地說：“宴書陌，我不管你現在有什麽事，除非人命關天，否則你現在立刻跟我到後面換衣服，和韓朝搭檔完成這次的彙演。”

來人是教務處的老師，也是負責此次活動的其中之一，宴書陌剛冷下來的臉放緩，皺着眉，“老師怎麽了？”

來人腳步不停，直接拽着宴書陌進了更衣室,“你和韓朝身形差不多，現在立刻換上他的衣服，然後看一遍手稿，我來不及和你解釋，總之今晚的彙演，要是搞砸了，我唯你和韓朝是問。”

又順手抽走了宴書陌的手機，“給你小女朋友打電話是不是，我來和她解釋。”

宴書陌還來不及說什麽，老師又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冷酷的背影。

宴書陌皺皺眉，還來不及想什麽，又有人沖了進來，直接拉着他開始換衣服做造型，“我的個祖宗啊，最怕的就是到了臨上場，結果主持然撂挑子的，你趕緊的，愣什麽神啊，快點快點。”

宴書陌心裏古怪，等到他被拾掇好推到韓朝身邊又被塞了一手的提詞卡後才覺得輕松，“發生什麽事了？”

韓朝也是一臉懵逼，“我不知道啊，剛剛高老師忽然進來說臨時換了主持人，讓我配合你，務必不能在臺上出岔子。”

“那你原來的原來的搭檔呢？”宴書陌問。

韓朝搖搖頭，“不知道，好像不能過來了。”頓了一下，“她……陳曦大概是……”

是什麽，韓朝沒說，宴書陌也沒再開口問。

很快節目開始，宴書陌和韓朝對視一眼，與其他幾個學校的主持人一起走了出去。

等表演和背詞的時間過的特別快，等到了齊繡她們，已經是下半場了。

宴書陌站在一邊看着表演，韓朝關了麥克，“聽說這是你教出來的。”

“是一一。”宴書陌倒是一點也沒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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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啊。”韓朝摸了摸下巴，等到表演結束，他也很給面子地拍了拍手，甚至在串詞的時候還特意多提了幾句。

等到下一個節目繼續，串詞的也不是韓朝和宴書陌了，韓朝一把勾住宴書陌的脖子，“老兄，去後臺喝點水，順便看看你的那些小徒弟們啊！”

宴書陌不置可否，但想到韓伊人可能也在裏面，點了點頭。

後臺亂哄哄的，宴書陌一下子就聽到了齊繡幾人的聲音，好像在和什麽人吵架。

宴書陌皺眉，擔心韓伊人也在裏面，大步走了過去。

齊繡最近瘦了很多，穿着緊身的練功夫，昂着下巴看着對面的季玲玲，“你別信口雌黃胡說八道，國家有哪條哪款的法律說了不救人就犯法了嗎，你這麽好心，那麽多山區的漢子都娶不上婆娘，你要不幹脆嫁過去啊，還能幫他們解決婚姻問題。”

季玲玲敵不過齊繡的牙尖嘴利，有些氣急敗壞，“反正韓伊人就是故意的，要不是她，陳曦現在也不會受傷進醫院，要是陳曦有事，韓伊人就等着坐牢吧！”

“嗤！”齊繡環抱着雙手打量着對面的季玲玲，“你腦殘聽不懂人話啊，聽好了，是陳曦自己從樓上摔下來的，還差點砸到一一，我們沒找陳曦算賬就夠意思了，怎麽，你看見有東西從樓上掉下來，你第一反應不是躲還是跑過去接啊，你以為滿大街撒錢呢，你上去就是搶，也不怕砸死你。”

“你……”

“你什麽你！”齊繡冷笑，“當時和陳曦站在一起的可是她的好姐妹李夢璃，李夢璃沒拉住她，你們怎麽不去找李夢璃算賬啊，怎麽，以為我們哲學系的人少好欺負還是怎麽地，再說了，那麽多人看着呢，陳曦是自個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我們一一當時離她可是十萬八千裏，我怎麽不知道她是不是碰瓷的，畢竟這樣的事情，她陳曦和李夢璃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季玲玲被搶白，說不過齊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能指着齊繡不停地說：“你胡說八道，你少冤枉人了……”

齊繡毫不客氣地拍開季玲玲的手，“誰允許你指着我了，我胡說八道，上一次一一被肖童欺負的時候，她陳曦和李夢璃可是全程冷眼旁觀不說，還興致勃勃地錄下了視頻，最後陳曦為了接近韓朝學長，甚至還假惺惺地和韓朝學長說看見了一一被欺負，但是她當時去的晚了，又因為身體不好和一一讨厭她，所以才不能敢上前幫忙，只能去找韓朝學長，可是事實呢……”

齊繡冷哼，“事實上，我們查到的監控視頻上，陳曦和李夢璃可是和肖童一起到的現場，什麽來的晚了，身體不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惡心的人，一邊喜歡人家哥哥，轉頭還想害人家妹妹，以為自己是女主呢，全天先都該圍着她轉。”

“指不定肖童發瘋，背後也有她陳曦的手筆呢！”齊繡又補了一句。

周圍圍觀的人不少，齊繡的話就像是一個驚天□□扔了下來，所有人都嘩然。

季玲玲不相信，還在說齊繡騙人，倒是哲學系這邊的學生也是第一次聽說，一個個憤憤不平，“七七，你說的是真的？”

齊繡點頭，“當然是真的，可是一一一直都不讓我說。”

“天哪，那韓朝學長知道嗎？”

齊繡冷笑，“要不然你們以為韓朝學長為什麽忽然間冷了陳曦，還不是她心太黑。”

齊繡一點沒有心理負擔地爆着陳曦的黑料，甚至巴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她又環視一圈，剛準備開口就看見一起走過來的韓朝和宴書陌。

張張嘴，齊繡喊道：“學長。”

宴書陌老遠就聽見了她們說的話，眉眼皺着，“一一怎麽了？”

“沒事。”齊繡搖頭，“是陳曦自己上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一一當時正好站在下面，一一當時伸手了，但是沒接住她，陳曦受了點傷，結果現在竟然被人說是故意的。”

“一一沒事吧？”韓朝急沖沖地問了一句。

齊繡搖頭，“沒事。”又看着眼前的兩位帥哥，說：“一一現在應該在醫院，她走之前和我說讓我轉告你們不要因為她的事分心。”

季玲玲還不服氣，看着韓朝和宴書陌過來了更甚，“那有怎麽樣，當時要不是韓伊人故意說話氣陳曦，陳曦也不會摔下來。”

“拜托！”齊繡實在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當時一一可是不打算和陳曦說話的，是陳曦一直纏着她，還問起了韓朝學長，要是換成是你，你這麽高興一個有這麽一個心思深沉的女人打你哥哥的主意，關鍵這個女人你哥不喜歡不說，甚至還害過你，你怕不是親生的吧！”

齊繡的話很快得了一圈的贊同，季玲玲吵不過，只能跺着腳離開了。

韓朝和宴書陌還有節目要主持，雖然心裏都挂記着韓伊人，但還是一直堅守到了晚會結束。

拒絕了後續的照相合影的要求，韓朝和宴書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

陳正和徐瑩春剛剛接了李夢璃的電話趕過來。

李夢璃正一臉憤慨地指着韓伊人告狀，字字句句都不離陳曦就是因為韓伊人的刺激才精神恍惚的，否則也不會從樓梯上摔下來。而且韓伊人明明是有能力救陳曦的，但是韓伊人偏偏沒有，她都接住陳曦了，卻又忽然放了手，否則陳曦也不會受傷。

急救室上方紅色的警示燈一直亮着，天很黑，走廊上很安靜，除了李夢璃的聲音，只有倏忽而過的風聲。

徐瑩春順着李夢璃指着的方向看過去，見到韓伊人的時候皺了下眉，“是你？”

韓伊人面無表情地迎上徐瑩春的目光，一句話不說。

李夢璃還在告狀，韓伊人懶懶地翻了下眼皮，等着陳正和徐瑩春的反應。

陳正皺着眉看着韓伊人，“這位同學，我們家嘻嘻，有得罪過你嗎？”

韓伊人“嗤”了一聲，“死皮賴臉貼着我哥算不算。”

“你哥，就是上一次害的嘻嘻暈倒的那個人？”徐瑩春接了話，恍然大悟，“難怪你上次過來看嘻嘻，我原本還以為你真的是嘻嘻的同學，沒想到你竟然……”

“我竟然是害的你們加寶貝閨女暈倒的罪魁禍首的妹妹。”韓伊人毫不客氣地把話怼了回去，“她死皮賴臉纏着我哥不放，怎麽，還不許我哥拒絕啊，那被你們家女兒喜歡上，我哥還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那你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講嗎，為什麽一定要在人多的時候，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徐瑩春沒想到韓伊人的搶白，臉色很不好看。

韓伊人懶懶地抱着胳膊，“那你怎麽不問問你家閨女為什麽不偷偷地喜歡，非要我哥給個回應呢，難道不喜歡你們家閨女，也犯罪？”韓伊人冷笑，“我倒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們這樣的，就你們家閨女好，做什麽都是對的，都是別人的錯，哪來的那麽大的臉。”

“你……”徐瑩春被韓伊人氣的發抖，“你爸媽就是這麽教你的嗎，一點家教都沒有，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态度！”

韓伊人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被別人用手指着鼻子，對徐瑩春，韓伊人也沒客氣，“少給我擺長輩的架子，你是我長輩？”

“嗤”了一聲，韓伊人不耐煩地揮開徐瑩春的手，“我最讨厭被讨厭的人指着鼻子，尤其是你這樣的。女兒是什麽德行，父母就是什麽德行，你有什麽架子好擺的。陳曦算計我和我哥的本事，指不定就是從你們這個所謂的長輩身上學來的呢。”

“你……”

“我？”韓伊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我什麽，我這人做事雖然算不上光明正大，但是我也絕對不故意害人，至少我活了這小二十年，從來沒有害過人命，你們家陳曦就不一樣了，我上一次腦震蕩住院可就是拜她所賜。”

韓伊人故意說的模糊，餘光撇到陳正越來越難看的臉和李夢璃想要反駁的樣子，又笑了，“這位……阿姨，你說陳曦的這種本事從哪裏學的，耳濡目染？”

徐瑩春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說，韓伊人就差指着她和陳正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徐瑩春眼前一陣陣發黑，不知怎麽就想起來石山上的那個小土丘——一一的衣冠冢。

徐瑩春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這幾個月一直壓抑着不敢去想的事情一下子炸開了，大哥在山上說的話還猶如在耳——

“知道我為什麽把這邊也擺上嗎，這個是我們給你家小的做的衣冠冢，六嬸出事後，一一就失蹤了，也怪我們，誰也沒想到那麽小還生着病的孩子會冒雨去追出殡的隊伍，結果，哎……”

“村子裏的人都說一一這孩子是被狼吃了，不然不可能找不到，而且那天在山腳下，确實有一大灘血跡和一些碎的衣角，後來實在沒辦法，大家夥也不敢真的立碑，就在六嬸的旁邊給小家夥立了個衣冠冢。”

“大名……我記得六嬸說……好像沒起。”

“我們全村的人都出動了，也報案找了很久，只在山腳下找到一片碎布和一灘血。”

“是啊，怎麽會這樣，不是應該問問你們夫妻二人的嗎？”

……

大哥的話和韓伊人此刻說的漸漸重疊，徐瑩春的臉色越來越白，韓伊人卻是像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特意走進了，“這位……阿姨，你的臉這麽白，不會以前真的害過人命吧！”

徐瑩春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色的瓷磚上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的樣子，倉皇無錯。

“夠了！”陳正後了一聲，走過來扶起徐瑩春，眼神沉沉地看着韓伊人，“這位同學，你說夠了嗎，說夠了就請你離開，我唯一的女兒還躺在急救室裏，我們一家人都沒有心情陪你玩含沙射影的游戲。”

韓伊人聳肩，“你放心，我肯定會走的，不過我這人一向有使命感，等到門開了醫生說沒事，你們請我，我都不來。”

陳正眼神利劍一樣掃向韓伊人，“我說了，這裏不歡迎你！”

你還沒說完，韓朝的聲音率先響了，“一一，你沒事吧？”

韓伊人搖搖頭，看到一同過來的宴書陌點點頭，“你們節目結束了？”

宴書陌“嗯”了一聲，走過去抵着韓伊人的額頭試了一下溫度，握住她的手，手心一片粘膩。

宴書陌立刻脫下外套披在韓伊人的身上，眉毛微微皺着，“你感冒剛好，多穿點。”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忘幫韓伊人擦着手心。

韓伊人心中微暖，原本尖利的樣子散去，反手扣住了宴書陌的手，“我沒事，你不冷嗎？”

“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更冷？”宴書陌反問，還不忘捏了捏韓伊人手。

一邊的韓朝看的牙酸，剛轉過頭就看見陳正和徐瑩春盯着韓伊人不放。

韓朝皺着眉，上前擋住兩人的目光，“叔叔，阿姨，陳曦的事情我聽說了，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但是我們來之前調過學校的監控錄像，确實是陳曦自己摔下來的，而我妹妹當時站在轉角處，兩人隔了十幾部臺階，所以我妹妹根本沒有辦法接觸倒陳曦，這件事也完全和我妹妹沒有關系。”

韓朝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很快把陳正拉了回來，他看着眼前的韓朝，不說其他，光是這身長相就已經是少見的了，難怪剛才韓伊人一直說陳曦纏着他。

但是陳正現在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你妹妹，你剛才叫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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