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老房子

上了山，韓伊人又一次來到奶奶的墓前坐下，斜靠着墓碑發呆。

正當午，天上的太陽依舊炙熱，這裏卻很清涼。

宴書陌坐在韓伊人的身邊，怕她難過便一直緊盯了她。

石山說是山，其實也不過是兩個一高一矮的小土丘，高的那邊墓地多，矮的這邊多是樹木，墓地卻很少。

風一吹過，樹葉簌簌作響，不時有清脆的鳥聲落在兩人耳邊，有些膽子大的小麻雀更是在兩人的腳邊來回跳個不停，叽叽喳喳的吵鬧着。

風打着旋兒從兩人身邊拂過，蔥綠的草葉都蔫蔫垂着腦袋，周圍一片熱鬧又蕭瑟。

宴書陌靠近了韓伊人，拉過她的手腕，“有我在呢。”

韓伊人幹脆直接靠在了宴書陌的肩膀上，開始絮絮叨叨的和奶奶說話，大多數是講宴書陌，說讓奶奶放心，她有了很好的歸宿。

宴書陌沒有打擾韓伊人，偶爾在韓伊人停頓的間隙對着墓碑上的老人的照片，認真地介紹着自己，保證自己一定會和韓伊人好好的。

韓伊人頭枕在宴書陌的胸口，後腦勺不住地敲着，一臉的害羞又甜蜜，“說到了就要做的到啊！”

“肯定的。”宴書陌捏捏韓伊人的手。

天漸漸晚了，陽光照不進來，林子裏起了風。

宴書陌揉了揉韓伊人的臉，“回去吧，很晚了。”

韓伊人點頭，眨眨眼又看着宴書陌又說：“我想回老家看看，就是小時候住的房子，但是……”

“嗯？”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找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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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我陪你慢慢找。”

韓伊人點頭又搖頭，“我本來上次就打算去老宅的，小叔也給了我地圖，但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陳曦她們一家，我又不想和他們見面，你當時也跟着我，我心情不好，就懶得過去了。所以，以前的房子現在是什麽樣子，我還真不知道，聽小叔說村裏面沒有收回房子，但是也一直荒廢在那裏，現在都不知道破成什麽樣子了。”

“也許早就被草給埋了。”想了想，韓伊人苦笑着。

宴書陌揉了揉韓伊人的發頂，“先下山吧。”

韓伊人點頭，“可是我現在想去村裏轉轉。”

“那就現在就去。”

——

一路下山，韓伊人憑着記憶裏模糊的影像領着宴書陌走了另外一條小路。

穿過雜草叢深的小路，走過狹窄而曲折的田埂，又爬了一個小土坡，翻過去就是一條很長的河，看不見盡頭。

韓伊人站在宴書陌身邊指着幹涸的河道說：“應該是翻過這條河就能看見老家了，我們家很近，就在村口處。”

“小時候，只要不是放水的季節，我們都喜歡在這裏玩，這條河裏什麽都有，尤其是放完水後，小魚小蝦捉都捉不幹淨，那時候就天天都吃魚。”

“這裏？”宴書陌看着鋪滿石頭的河底，又看着韓伊人，搖頭，“還真是想不出來你在河底摸魚的樣子。”

韓伊人抿唇笑了一下，“我小時候好像很淘氣的。”

“你現在也很淘氣！”宴書陌刮了一下韓伊人的鼻尖。

韓伊人皺了皺鼻子，小聲哼了一下，“走吧。”說着，韓伊人拉了宴書陌的手，小心翼翼地從河底穿過，到了村口處。

村子口修了寬敞的馬路，路邊停了好多車，每一輛的價值都不低。

韓伊人拉着宴書陌的手走過，“來之前，小叔就說過這裏好像在發展旅游，現在看來還真的是，這些車我也就認識幾個寶馬、奔馳之類的，也不知道村子裏面是什麽樣子了？”

走走停停，兩人一路上并沒有遇見一個人。

韓伊人奇怪地皺眉，想了想說：“我們怎麽一個人也沒見到？”

“大概是覺得現在熱或是去了其他地方吧。”

韓伊人點頭，“也許吧。”

“那我們要去哪裏？”想了想，她又問。

宴書陌看了韓伊人，“不是說看看你老家嗎？”

韓伊人點頭，“是看我老家的，但是我想說的是看完了要去哪裏？”

宴書陌問：“你想去哪兒？”

韓伊人搖頭，垂下眼，聲音低落，“不知道。”

“那就先去看老房子，看完了後再說。”

“好。”

穿過長長的車道，韓伊人拉着宴書陌的手轉進了一條小路。

小路也修了水泥路，堪堪能過一輛大車的寬度。

“這條小路就是去村子裏的路，小時候，這條還是泥巴路，只要遇到下雨天，奶奶就不讓我出門，因為雨天路滑，容易摔倒。”

“而且這條路你也看見了，不僅彎彎曲曲的，還有很多小坡，那時候，很多孩子都在這裏摔過，斷胳膊斷腿都是常有的事情。”

過了小路，韓伊人又拉着宴書陌往前走了一段，轉了個彎，眼前是一片熱鬧的場景。

韓伊人好奇地站在路邊看着，一群男男女女圍坐在一起，中間有兩撥人在尬舞。

看了一會兒，她站在路邊巡視着四周，這才發現旁邊不遠處豎了個牌子，簡簡單單的三個大字——農家客棧。

客棧門口站了個年輕的男孩子，斜歇地倚着棕色的門框，嘴裏咬了根枯草，一臉的吊兒郎當。

韓伊人盯着男孩看了一會，只見男孩悠哉游哉地吐出枯草，一步三晃地竄進了尬舞的人群中。

他在裏面跳了一會兒，和其中兩個長相出挑的互相挑逗了幾下，抓住其中一個的手轉了半圈，唇角擦着女孩的耳垂而過，松手的瞬間還不忘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韓伊人看了皺眉，她直直地盯着男孩，迎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男孩揚唇一笑，露出滿口白牙。他潇灑地伸手一揮，嘴唇動了兩下，既像是說話又像似吹口哨。

韓伊人眨眨眼，來不及皺眉就被宴書陌擋去了身前的視線。

“有了我，你還想看別的男人多久，他有我長得好看。”

韓伊人哭笑不得，音樂與歡呼聲中，她甚至還聽清了一聲男人的調侃，“呦，男朋友吃醋了。”

她伸手推開宴書陌，“我看他時覺得他有點面熟，也許是小時候認識的玩伴。”

宴書陌抓住韓伊人的手握住，“那也不行，看那麽久。”

“你……”

韓伊人被宴書陌氣笑了，戳了戳他的腰，“那我看你能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嗎？”

說完，韓伊人也不管宴書陌的反應，目光跟随着男孩，只見男孩也沒走遠，他繞了個半圈，走到一顆樹邊站定，兩手抱着樹幹，猴子一樣地翻上了樹。

見到韓伊人還在看他，他笑着招招手，看的宴書陌眼睛一沉卻沒有什麽辦法。

“一一。”宴書陌轉身面地面看着韓伊人，卻發現她的眼神越來越沉，視線緊盯着一個方向，“一一，你怎麽……”

韓伊人正盯着客棧看，她皺眉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了看宴書陌說，“我好像見到我們家的老房子了，就在那兒。”

“恩？”宴書陌順着韓伊人的視線看去，入目依舊是僅有的一家農家客棧。

宴書陌也皺起了眉，“農家客棧？”

韓伊人搖頭，“旁邊的那個，就是他們跳舞的地方。”

“這裏？”宴書陌皺眉，“這裏是……”

韓伊人深吸了口氣，“你看見那個男孩爬的樹了嗎，那是一顆梨樹，我記得我小時候它還沒有這麽高，樹上結的梨子都可甜了。”

“有一次下大雨，不知道什麽原因把梨樹劈成了兩半，奶奶心疼，又怕梨樹活不了，就讓我和她一起用稻草編了繩子，一圈一圈地纏在上面。”

“梨樹就種在院子裏的，現在……”韓伊人咬唇看着眼前換了的場景，雙手緊握，指甲嵌進肉裏。

“宴書陌……”她轉頭看向宴書陌，眼裏含了淚，“我們家沒了，都怪我，我應該早點回來看看的，哪怕是看最後一眼也好啊，我……”

“一一，”宴書陌摟着韓伊人的腰，摸了摸她的臉頰，“不難過好不好，萬一是你記錯了呢？”

韓伊人搖頭，眼淚簌簌而下，“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因為沒過幾天，奶奶就出了事。”

宴書陌嘆氣，他抱着又有一人，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一遍遍地安慰着她不難過。

韓伊人趴在的懷裏默默哭了一會兒，擡起頭抽抽鼻子，“對不起，我就是突然間好難過。”

“我知道。”宴書陌動作輕柔地擦了韓伊人臉上的淚水，“想哭就哭，在我面前，沒關系的。”

韓伊人抽抽鼻子，搖了搖頭，“我不哭了。”

“好。”宴書陌擦幹淨她臉上的眼淚，拍了拍她的頭頂，“一一乖。”

又過了一會兒，韓伊人終于平靜好了心态，新的一場尬舞也開始了。

她握着宴書陌的手站着看了一會兒，見那邊越來越熱鬧，她抓着他的手，“我們也下去看看吧。”

宴書陌看了韓伊人一眼，見她神色正常，知道她真的好了就點頭答應了。

樹上的男孩似乎一直在關注着兩人的情況，他見兩人走過來，從樹上翻身下來，晃晃蕩蕩地走到兩人面前，咧出滿口的大白牙，“帥哥美女，來旅游的。”

韓伊人看着男孩，早已經模糊的記憶力終于閃過一個胖乎乎的影子，韓伊人主動往後退了，躲在了宴書陌的身後。

宴書陌挑唇，感受到韓伊人的動作，心情頓時愉悅了幾分，口氣也溫和了不少。“是來旅游的。”他點頭說。

男孩毫不意外地輕點下巴，“那需要住宿嗎？”

見宴書陌兩人都沒拿東西，他又說，“我們這裏和鎮上的旅店還是不一樣的，正好還空了一間情侶套間，要不要試一下。”

韓伊人皺眉看着男孩，明明他的話語聽着在正常不過了，但是她還是有些不對勁。

像是故意引誘人一樣。

韓伊人擡眼看着宴書陌，宴書陌正低頭看她，“要住嗎？”

韓伊人搖頭，“不要……”

“算了，我們定一間吧，就今晚好了。”她轉口又說道。

宴書陌看向男孩，男孩吹了聲口哨，轉身一揮手，邊走邊說：“好咧，那兩位和我來吧。”

看着男孩走遠了，韓伊人轉頭看着宴書陌，“我好像想起來他是誰了。”

“恩？”

“小時候，我們家隔壁有個小哥哥一直和我一起玩，如果這個客棧是他的話，也許……”

宴書陌了然，知道韓伊人沒有和人相認的想法，他還是問了句，“那要不要……”

韓伊人搖頭，“不用了。”

“那走吧。”他說。

跟在男孩身後，韓伊人兩人進了客棧，裏面是複古的裝修，就連燈光也很昏暗。

男孩雙手支在前臺，雙腿交疊看着門口，嘴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咬了根草。

他見兩人進來，擡手在前臺敲了敲，轉身單手支着下巴看着前臺姑娘，“就是這兩位了，房卡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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