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Alone

第二章 Alone

等我在強烈的頭疼中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濃厚的灰塵氣息，我企圖摸索四周弄明白情況，發現我的手仍然被繩子捆在身後。

現在想來應該是短暫的失明了，那種無光的視野像是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黑布，讓人恐懼和無助，更顯得不詳。額頭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我不由得害怕地想要呼喊此刻腦海中唯一的名字，卻因為嘴裏的布料只能發出幾聲嗚咽。

“我在。”一只我無比熟悉的手帶着很陌生的血腥味觸碰到我的臉，下意識間我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是因為過于嗆鼻的味道還是心髒過度的揪痛。

在我看不見的空間中，謝默斯發出嘶嘶地抽氣聲被無限地擴大挑撥着我此刻無比敏感的神經。他掙紮了一會兒，又換上了平常的那副語氣，只是他說出來的話讓我膽戰心驚：“帕斯卡爾，很抱歉我得先離開了。”

我所有的動作都停滞住，理解了又好似沒有理解他話裏的含義。

“我的腹部被……算了，但應該是撐不到救援隊來了。”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語調中居然染上了一絲笑意，“嘿，別哭，我的小天使。”

他的骨節擦過我的眼角，留下濕漉漉的痕跡。“我知道現在不應該浪費時間在解釋上面，但是接下來你就要一個人了，我不希望給你留下陰影……”謝默斯突然沉默了下去，可能是說話牽扯到了傷口，他低低地發出了一聲痛吟。我覺得他像是在說胡話，特別想現在就到他身邊确認傷勢并且讓他閉嘴。

等他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弱了許多：“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兩個中只能有一個人活着離開。”

又是一個漫長的歇息，裏面夾雜着他粗重的呼吸聲：“很難相信是不是？但這是之前的你告訴我的，我後面又實踐了很多次，确實是這樣的。”

其實到這裏，我已經隐約明白了，但當時的我實在是無法思考謝默斯的話，一昧地嘗試靠蠻力掙脫繩子，手皮被堅韌的登山繩刮下一大塊也沒感覺到。

“知道我為什麽要用繩子綁你嗎？”

我簡直恨死謝默斯了，但聽到這話我還是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他拔高了一些聲音：“上一次你自殺在了我面前。”

然而他的音量又驟然降下，似乎之前的話已經耗費盡了力氣，他咳嗽了兩聲：“抱歉，其實換成我也會這樣……”

良久，他說：“帕斯卡爾，睡一會兒吧，算我求你了。”

我想，這怎麽可能。雖然身上沒什麽大傷，但我自己的呼吸竟和謝默斯一樣虛弱到難以繼續的地步。淚水從我什麽都看不見的眼睛內不理智地大量流出，怎麽也停不住，卻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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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在2013年12月的一個上午，我那藍色眼睛的愛人死了。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在醫院裏，謝默斯早已躺在那個木制的小盒子裏。

2014年的1月還是那麽冷，就像是無事發生一樣。

我帶着小小的他回到荷蘭，厚雪把門徹底堵住。我想把門拉開，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我崩潰地坐在雪地裏蜷縮起來，從裏到外都冷透了。

我突然意識到，今後我必須自己掃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