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飛船事變

飛船事變

樂潺對褚辛的低語感到好奇。

“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你看……”

褚辛十分随意地擡手指了指，不露聲色地示意樂潺欣賞窗外的美景。

金色的浪潮在空中翻湧，如波濤、似金沙，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撥弄着藍星的朦胧面紗。

蓋亞之壁守護着這座孕育藍星子民的搖籃，而現在，飛船正在脫離它的懷抱，将“光潮”甩在身後。

樂潺的腦海裏忽然傳來了一陣紛亂無序的嘈雜聲，像是無意義的呼嚎，又像是痛哭。

這嘈雜的聲音充斥着憎恨和不甘，如同枷鎖般牽制着他的大腦神經，讓他沒來由地感到憤怒，想要掙脫束縛。

他驚恐地擡起頭看向四周，發現衆人都在欣賞窗外景色，唯有他的舉止顯得十分詭異。

一絲冷汗自額上滑落，胸腔內的心跳聲異常清晰，和那些詭異的聲音交雜了一起。

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樂潺遲疑着看向褚辛，深吸了一口氣。

褚辛摘下自己胸前的那枚菱形吊墜，替樂潺系在脖子上。

“這是我的護身符，別怕。”

過了一會兒，他又關心道:“現在好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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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私語聲依舊時不時地在耳畔響起，但樂潺還是抿唇點了點頭。

他握住帶有餘溫的吊墜，對褚辛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

透過飛船的舷窗望去，那顆蔚藍的星球已經徹底成為鑲嵌在宇宙中的一顆半透明寶石。

二十年前，藍星聯邦成功奪取群星帝國第九中樞，由此，勝利的天平開始倒向聯邦，但聯邦也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

在太陽的照耀下，漂浮在宇宙中的飛船殘骸閃閃發光。

曾經代表着時代榮光與雄厚國力的無敵戰艦，如今已化為微不足道的宇宙塵埃。

“已經可以看見第九中樞了！”

在宇宙中航行的第四天清晨，飛船上不知是誰興奮地喊了一聲，一下子激起了全體成員的興致。

樂潺站在飛船的洗手間門口，扭頭看向走廊上的舷窗。

漆黑一片的星海之中，突兀地伫立着一座如同黑色墓碑般的城市要塞。

盡管已經無法辨認原貌，但依稀可以從漂浮在這座巨大要塞周邊的廢墟殘骸中感受到它昔日的輝煌。

在群星帝國的九座要塞之中，第九中樞距離藍星最近，作為帝國的“大門”，它擁有最先進的自衛武器。

這座難攻不落的防衛中樞為何會陷落，這是歷史學家和社會學家們探讨至今的問題。

“喲!一個人在這兒發什麽呆呢？”

爽朗的聲音打斷了樂潺的思緒。

林銳擦了擦手，笑道:“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嗎？”

“你怎麽會在這兒？”樂潺對他笑了笑。

林銳吸了口氣，聳了下肩道:“我也不怕你笑話，第一次飛上宇宙難免有點緊張，我就想從駕駛艙出來透透氣。”

樂潺露出領悟的神情，“和模拟駕駛有什麽不一樣嗎？”

“噢，這艘飛船有最先進的自動駕駛程序，比模拟飛行簡單多了。”林銳一下子放松了神态。

過了一會兒，他抹了把臉，“我可能是有點激動吧，畢竟夢想成真了，為了今天，我已經做過上千次飛行訓練了。”

樂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恭喜你。你應該感到高興。”

“在這裏聊天好像有點奇怪。”林銳指了指一旁的茶水室，“咱們去那裏喝咖啡吧。”

樂潺的“好”字剛溜到嘴邊，眼角餘光瞥見座位上的褚辛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倆，目光有些不懷好意、磨刀霍霍。

“噢，好提議，不介意我叫上朋友一起吧？”

樂潺一邊說着，一邊給路過的帶墨鏡金發男子讓路。

金發男子突然轉過身來，摘下墨鏡，如同見到新鮮的史前生物一般把臉湊到樂潺面前，嗅了嗅鼻子。

樂潺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抵抗這一迷惑行為。

他覺得這男子的眼神讓他十分不自在。

大概是因為他的瞳色看起來比常人淺了許多，像是宇宙中散發着鉛灰色光芒的暗星。

任何人只要多看他的眼睛幾秒，似乎就會停止思考。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男子揉了揉眼睛，又戴上了墨鏡。

樂潺扭頭瞥了眼林銳，以眼神求助。

什麽情況？這搭讪方式未免也太老套了點。

“剛才好像聽到你們說要去喝咖啡，帶我一個呗，我沖咖啡的手藝很好的。”

見男子仍舊不依不饒地騷擾樂潺，林銳便擺手道:“下次一定，我要回駕駛室了，副船長一個人在那裏我不放心。”

“啊對，下次有機會一起!我剛想起來我還有事！”樂潺趁機跟着林銳一起溜了。

金發男子用力撓了撓後腦勺，原本淩亂的長發顯得更像是雞窩裏的稻草了。

樂潺回到座位，松了口氣，忍不住扭頭看向褚辛，試圖複述剛才在廁所門口發生的一切。

“那人在名單上嗎？”褚辛開口問道。

樂潺當即領會，掏出平板翻了翻先遣隊名單，卻沒法将一個個陌生名字和這個古怪的金發男子對上。

“多半是C區的人吧，他說之前好像見過我……”

“賽艇比賽上？”

“啊!我知道了!”

樂潺一拍大腿，想起來了。

李梓蘭向他提起過，他暈倒在鏡湖酒店大廳裏的時候，有個C區選手把他抱到了沙發上休息。

那名C區選手沒有留下姓名，做完這一切後就默默離開了。

但這不是這條時間線上發生過的事，眼下，他和這名男子并沒有産生過交集。

“應該是C區賽艇隊的，名字……實在對不上。”樂潺盯着名單，抓耳饒腮，一臉愁苦。

“嘿!同學？”

金發男子端着兩杯咖啡走了過來，将其中一杯放到了樂潺座椅旁的茶幾上。

“請你的。”

樂潺擡起臉來，盯着他的墨鏡看了半晌，才想起來道謝。

看來這人就是個“自來熟”，為人還挺大方熱情，他不禁覺得自己先前待他有些失禮。

樂潺暗道，大概C區人天性如此，都是社交恐怖分子，這是文化差異。雖然這位金發男子的行為舉止有些詭異，但心思不壞。

“這兒有戴墨鏡的必要嗎？”褚辛冷不丁道。

男子笑了一聲，抖了下眉，“裝有型，別拆穿我嘛。”

樂潺注視着他潇灑離開的背影，覺得莫名好笑又古怪。

褚辛伸手将他的臉扳了回來。

“明明倒了兩杯咖啡，居然只送給你。”

樂潺斜睨褚辛一眼，誇張地做了個揉鼻子的動作。

“行了，我去給你倒一杯，大少爺，別生氣啦！”

他拍了下扶手，不給褚辛任何辯解的機會，起身往茶水間走去。

“喂，王赫，你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肯動手？我已經确認過了，鑰匙就在他倆手裏。”

走廊上，樂潺猛然止住腳步，集中注意力看向茶水室緊閉的門扉。

尖銳的女聲再度響起：“早點把那倆人幹掉，拿到鑰匙，免得夜長夢多。”

“一個是西園寺的代表，另一個是亞伯家族的繼承人，做掉他們會招來麻煩的。我們的目标和他們無關，就別節外生枝了。”男聲聽起來有些勉強。

“那你打算怎麽拿到鑰匙？幹掉他們，僞造成意外就行了。”

茶水室內傳來腳步聲，樂潺來不及思考，徑直躲進一旁的洗手間。

王赫與瑪麗安離開了茶水室，走廊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躲在洗手間門後的樂潺頓時如釋重負。

他推開門，快步走向客艙，像拔蘿蔔那樣把褚辛從座位上一把拉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樂潺？”

“一起去上廁所！快點！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過道旁的座位上，來自C區的先遣隊員抖了下眉毛，捅了一下身旁那金發男子的胳膊，“真是形影不離的一對啊!安德斯，你說是吧？”

“不是！別瞎說!”樂潺一面反駁，一面将褚辛推向走廊。

名叫安德斯的金發男子推了推墨鏡，吹了聲口哨。

飛船艦橋上，指揮座椅上的林銳與門口站着的兩名先遣隊員面面相觑。

“王赫，瑪麗安，你們來艦橋上做什麽？”

瑪麗安憨厚地摸着腦袋笑道：“指揮，我們第一次坐飛船，想來參觀一下艦橋。”

馬克眼尖地瞥到了王赫手中握着的那根筷子一般的金屬棒，不由得生疑，“是嗎？我記得王赫的履歷上寫着駕駛過運輸艦？”

“不好意思，參觀還是等飛船落地以後吧。請先回到坐席，第九中樞馬上就要到了。”林銳起身離開駕駛座，打算送二人回去。

“王赫，你手裏拿的是什麽？”馬克忽然出聲道。

說時遲那時快，王赫忽然舉起手中的金屬棒對準林銳。

一道強烈的藍光照亮了艦橋。

林銳下意識伸手遮擋光線，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半步。

馬克當即起身，伸手摸到操控臺上的特殊按鈕，将飛船系統鎖定。

“不好意思，兩位艦長……”瑪麗安不懷好意地盯着二人，“能不能暫時把飛船的操控權交給我們？”

馬克看向林銳，只見他面色痛苦，雙手抱着腦袋，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要出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後退了幾步，一手撐在操作臺上，眼看着王赫舉起那來歷不明的金屬棒，向他步步逼近。

藍色光芒再度亮起，馬克忽然感到一陣惡寒，大腦傳來的暈眩讓他短暫地失明了幾秒。

“你們用這種武器對付同胞？”

“為什麽沒用？王赫！快動手啊！”瑪麗安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瞪着馬克。

“啧……偏偏在這種時候……”

王赫像是洩憤般甩下了正在進行第二次蓄能的金屬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