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機械巨獸

機械巨獸

飛船艙門緩緩開啓，巨大的鋼鐵要塞形同一把撐開的巨傘呈現在衆人面前。

一股強烈的氣流瞬間将所有人吹得東倒西歪。

褚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樂潺，将他摟到自己身邊。

“小心別被吹飛，沒有對象的人可以扶住我。”不知是哪位先遣隊員打趣，引得衆人一陣發笑。

“給我一把槍。”樂潺側過頭低聲對褚辛道。

褚辛摸向戰術腰帶，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放心，林銳教過我怎麽用槍。”樂潺從他腰間抽走手槍，自信擡眉，“今天必須給你露兩手，讓你叫我一聲大哥。”

褚辛沒脾氣地笑了笑，扭頭看向隊友。

王赫神色凝重，向他點頭示意了一下，走上前來，“探測器顯示裏面有空氣流動的跡象。”

褚辛伸手拂過氣流，“應該是哪裏的氧氣洩漏了，這座中樞分為六十四室，每一室的保供系統都是獨立運作的。”

“這是不是說明有些地方的系統還在運作？”樂潺問道。

褚辛點了點頭，“起碼能修好。”

樂潺扭頭看了看身後的畢方號飛船，想到林銳和馬克還被關押在倉儲庫，不禁心生擔憂。

褚辛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之後再想辦法吧，王赫答應我保證他倆無恙，至少留在飛船上安全些。”

他握住樂潺的手，朝着要塞內部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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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跟随着褚辛的指引，穿過被火器轟爛的戰場廢墟，進入這座中樞的“傘蓋”下方，降落到鏽跡斑駁的通道內部。

“簡直就像傳說中的……什麽來着？”

樂潺一時間難以找到合适的形容，他和隊員們現在大約位于這座傘狀要塞的“傘柄”內。

他呆立在原地，雙目眺望着幾乎望不到盡頭的通道，忽然覺得這場景莫名地有些似曾相識。

耳畔的私語聲被放大，他清晰地聽到了孩童的哭聲，從通道的盡頭傳來。

“帝國人稱之為‘彩虹橋’，飛船出入的航道。”褚辛解釋道。

樂潺恍惚間仿佛見到了這座要塞陷落的光景，在無情的炮火聲裏，無助的孩童躲在漂浮着屍體殘骸的通道內哭泣。

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墜落的飛行器像是火流星砸向地面，大廈傾塌，天地崩裂，地獄般的景象在中樞內上演。

“樂潺？你怎麽了？”

褚辛的聲音喚醒了樂潺的意識，他麻木地應了一聲。

“我好像……沒事，走吧。”

好像來過這裏——樂潺知道自己的想法實在荒唐，在眼下這種非常時刻，摒棄雜念才是明智的選擇。

褚辛打開了手電筒，照向昏暗無比的通道，一具半截的腐爛屍體朝他飄來，被他無情地一腳踹開。

通道兩側有無數道金屬門，有些半掩着，有些已被完全炸毀。

褚辛随手抓起了從身邊掠過的一只布偶玩具熊，将它朝着通道深處扔去。

在看清了玩具熊的飛行軌跡後，他拉着樂潺的手，示意衆人跟随他前進。

“這裏到處都是殘骸，他們為什麽沒能逃走？”樂潺喃喃道，“是聯邦摧毀了第九中樞嗎？”

“不是。”褚辛應道，“帝國傳言，是第九王權的倒戈遭到了審判，在聯邦到來之前，帝國軍奇襲了這座要塞。”

“所以聯邦只是撿了個漏？”樂潺感到震驚，這和他在過去的報道中看到的不一樣，“第九王權倒戈？伽羅背叛了帝國嗎？為什麽？”

“我也想知道他的理由，不過也許是第九中樞的優良傳統吧，聽說初代第九王權者也倒戈了。”

褚辛說完這句話之後，立馬被自己的發言逗笑了。

他停駐在了一扇标有數字32 的高大金屬門前。

樂潺觀察着周圍的氣流變化，意識到氣體是從這扇門後方洩露的。

褚辛将太空服上的保險帶扣在金屬門把手上，和樂潺一道拉開沉重的金屬門，立馬被一股巨大的氣流吹飛，保險帶繃得筆直。

“快進門！”褚辛朝身後衆人喊道，“我撐不了多久！”

樂潺緊緊抓着門把手，在确認最後一名隊員進入32號門後，又和褚辛合力關上了金屬門。

二人倚在門後，不約而同地喘息起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樂潺順着王赫的聲音擡起頭，眺望內部景象，不由得表情僵滞。

“這是什麽……簡直像是一塊巨大的電池板。”瑪麗安驚嘆道。

呈現在衆人面前的是足有五六個足球場大小的“電池板”，這些“電池板”由衆多一人半高的長方形黑盒子組成，每一只黑盒都由金屬管道連接。

樂潺和其他隊員一同從裝備箱中拿出設備，開始拍攝這裏的景象。

四周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宛如山一般不可逾越，地面散發着幽藍色光芒，空氣裏彌漫着水汽。

宛如置身魔盒，門內的景象令人感到壓抑，且不可思議。

樂潺仰起頭，胸膛起伏着。

他覺得這整個空間仿佛都在随着他的呼吸一起顫動，它是活着的。

“這裏的系統有一部分還在運作，暫時就把這裏當做臨時據點吧。”褚辛提議道。

他扭頭看向王赫，發現他已經走向了彌漫在水汽裏的那片被形容為“電池板”的區域內部。

樂潺和其他先遣隊員們一道跟着走近了些許。

王赫站在一只黑盒面前，伸手觸碰盒子表面，一束光亮自盒面上浮現。

“這些數據是什麽意思？我看不懂帝國文字。”一旁的先遣隊員湊上去敲了敲盒子。

“我來看看……”另一名隊員将腦袋靠近發光的黑盒，“好像是生命監測裝置，我不太确定。”

“沒有生命跡象，他們不在了。”王赫垂下頭道，“下面還有很多。”

衆人不約而同地往腳下看去。

原本呈透明狀的玻璃地板早已積滿灰塵，但下方的景象依稀可辨。

有許多像是電池組一般的黑盒被浸泡在幽藍色不明溶液之中，光亮正是從腳下傳來。

樂潺忽然察覺到，霧氣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濃，一些隊員的身影已經模糊到只剩下輪廓。

他倒退了幾步，碰到了褚辛的肩膀，發現他正盯着黑盒子上的發光符號出神。

“怎麽了？”

“這個人……”

褚辛話說到一半，瑪麗安走了過來，他便沒有再說下去。

“這裏怎麽到處陰森森的……”瑪麗安抱着雙臂小聲抱怨道。

褚辛盯着她看了半晌，又側過頭看了看黑盒子上的光亮。

“你猜這枚盒子裏有什麽？”他道。

瑪麗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樂潺覺得她就差把“神經病”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褚辛走到盒子前，隔着手套摸了摸發光的字符。

樂潺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湊了上去，這才發現上面顯示的是帝國文字。

可惜，他看不懂。

瑪麗安也掃了一眼，臉上流露出困惑神色，“到底有什麽啊？”

褚辛相當掃興地把頭轉了過去。

樂潺覺得他應該是翻了個白眼，可惜他沒有捕捉到這一精彩動作。

“你倆別玩我了，到底有什麽？”

在瑪麗安再三追問下，褚辛才勉為其難地轉過頭來，故作神秘地用手指戳了戳黑盒。

“是你知道了會做噩夢的東西。”

“褚辛，別欺負人。”樂潺示意他安分一點。

“好吧，不玩了。”褚辛道，“上面寫的是你的名字和序列號，瑪麗安。”

瑪麗安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頭盔，瞳孔逐漸放大。

一滴水從高處落了下來，滴落在黑盒的發光字符上。

褚辛猛然擡起頭看向高處的鐵壁。

“注意戒備！”他出聲提醒道。

樂潺立馬握緊手裏的槍，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天花板上方傳來的異常聲響。

“什麽東西在上面！”一名隊員喊道。

天花板上猛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響，接着是金屬摩擦發出的刺耳巨響。

衆人下意識做出互相靠攏的動作，圍成一圈，将手無寸鐵的隊員包圍在圈內。

一道微弱的光自上方投射下來，水滴呈雨柱般滾落。

又是一聲巨響炸開，鋼架撐起的天花板應聲碎裂，整個空間內環繞着隆隆巨響。

只見一抹巨大的黑影從高處墜下，不等衆人看清，褚辛一聲令下，空間內頓時槍聲大作。

水汽中硝煙彌漫，呼喊聲和金屬碰撞聲亂作一團。

慘叫聲穿透白茫茫一片，恐怖的陰影拂過每個人的頭頂。

樂潺只覺得自己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紗簾，待水汽中的黑影現身，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和怎樣的怪物戰鬥。

那是一只身體已經半朽的鋼鐵巨獸，看起來像是一頭腐鏽的豹子，外貌恐怖猙獰，腹腔內斷裂的人造骨骼戳出了皮囊，如同末日電影中變異的屍獸。

這只豹子的模樣立馬讓樂潺想起了海上升起的那只巨大觸手，他感到不寒而栗。

或許是水霧幹擾了豹子的視線，它的動作明顯遲緩了不少，像是在觀察獵物一般圍着先遣隊員們打轉，一副早已腐朽的雙目毫無神色，但依舊散發着讓人膽寒的氣息。

“喂！救救我……”不遠處的黑盒後方傳來呼喊的聲音。

衆人循聲望去，那只豹子同樣也将目光瞄準了黑盒後方，那裏有一名落單的先遣隊員。

樂潺的心髒頓時跳到了喉間。

褚辛擡起槍瞄準豹子的眼睛，扣下扳機。

衆人紛紛效仿，不斷開槍射擊，擾亂其視線。

樂潺收起槍，深吸一口氣，發力跑向躲在黑盒後方的隊員，朝着她伸出手。

“站起來！跟我跑！”他用力大吼一聲，一把拉起那女孩，閃躲到了另一處黑盒後方。

那只豹子不管不顧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沖來，嘴裏噴出的氣息吹散了四周的白霧。

樂潺将女孩護在身後，和她一道朝着一旁的金屬管道下方鑽去。

二人緩慢地挪動位置，向大部隊靠攏。

褚辛和隊友們一同射擊，試圖引起巨獸的注意。

樂潺握槍的手早已沁出冷汗，那只豹子的鼻腔裏噴出的氣流像是毒霧一般，仿佛就在他的耳後刮撓。

一聲尖銳的巨響傳來，豹子的利爪被卡在了管道裂縫上，鋒利的金屬爪尖距離二人的腦袋不到一寸。

樂潺繃緊了腦袋裏的每一根神經，擡起眼與那雙腐朽的眼睛對視。

那只豹子像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麽，掙紮着擺脫金屬管道的桎梏，表露出退縮的意圖，叫聲也變得虛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