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漫天要價

漫天要價

“誰啊你是？不是我們的隊友嗎？”

安德斯的大喘氣把衆人都吓得夠嗆，樂潺幾乎敢斷言，褚辛腦內已經生出了一腳把這個不着調的隊友踹出去喂野獸的念頭。

金屬牢籠內的困獸再度發出不安的躁動。劍客緊盯着它們，頭頂亮起一串文字:“它們的意識被操控了，目标是你們。”

“什麽你們我們？都是野獸口糧，跑吧！”安德斯第一個站起身，扛着槍就要往門外沖。

樂潺一把拉住他，“跑什麽！子彈夠嗎？直接打死！”

安德斯愣了愣，一拍腦袋，忽然回過神來。

機械到底是死物，更大更猛的合成獸都已經被幹掉了，這兩頭合成獸當然不在話下。

他卸下空彈夾，從背包裏摸出新彈夾，端起槍對着牢籠內一通猛射。

空氣裏硝煙彌漫，牢籠內那兩頭困獸依舊在掙紮，但撞擊的勢頭遠沒有先前那樣兇猛。

樂潺嘗試瞄準兇獸的眼睛，但目标實在太小，遠不如一通粗暴掃射來得暢快。

他很快便打空彈夾，一旁的安德斯遞來了豐厚“饋贈”。

“你哪來這麽多子彈？”

“路上躺了幾個死人，從他們身上摸到的。”安德斯大聲道，“不是我們的同伴。”

籠內的合成獸漸漸失去了掙紮的力道，灰暗的瞳孔中不再有光亮。

“劍客”走到安德斯面前，無聲質問道:“死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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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像有七八個。”安德斯回憶着剛才在尋找出路時所見到的慘烈景象，聲音低了幾分，“應該是被這些機械怪物襲擊了，不過他們也打死了不少。”

男子臉上掃過陰色，卻又很快釋然了。他沉默地倚靠到了一旁的金屬柱上，不再發問了。

褚辛仔細觀察着他的面容，卻依舊感到陌生。

種種跡象表明，在新帝上位以後，帝國湧現出了許多新生力量，就連這種妖孽般的冷兵器殺手也能加入帝國軍了。

不……此人不可能是一般的帝國士兵，能夠執行單兵作戰任務，必然是特殊戰力。

“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褚辛質問道。

男子摸了下後腦勺，左看右看，做了個攤手姿勢，“不小心迷路了。”

“我是在問你，帝國派兵至此的目的。”

“例行巡查過程中發現了生物活動跡象。”這一回男子的回應倒是十分直接。

“這家夥居然是帝國的人？”金屬柱後方探頭張望的安德斯做了個誇張的張嘴動作，向樂潺表示他的震驚。

樂潺也覺得這位“劍客”和他認知中那些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帝國兵相去甚遠。

不過這些年來，聯邦百姓對帝國士兵的形象認知全部來自于媒體報道，鏡頭下的帝國兵在樂潺看來就像是上了發條的精密殺人儀器。

眼下這人倒是看起來挺有“人”味，居然還會迷路……

“這裏距離王都第一中樞十萬八千裏，會來這裏進行巡查的只有距離最近的第八中樞艦隊。”褚辛道，“既然只是例行巡查，完全沒必要進入要塞內部，還特意躲開監控。”

“是我判斷失誤，以為聯邦軍潛入要塞進行秘密動作。”

“你的判斷？”褚辛看向男子，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中存在的疑點，“閣下莫非是第八王權身邊的人？”

“無意義的提問。”

男子頭頂亮起字幕，同時打了個并攏五指，伸手向前的手勢。

那個手勢似乎是“正确”的意思，但又有“停止”的意味，可以理解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有意義，請你通知艦隊立即撤退，否則我就下令自衛炮射擊。”

“你根本不知道艦隊在哪裏。”男子面無表情地投送着字幕，雙目注視着褚辛，眼神帶着十足的進攻性。

挂在耳邊的通訊器內傳來了規律性的敲擊聲，男人側了一下腦袋，不再看向褚辛。

這是他和徒弟諾亞之間的特殊“通信”方式，諾亞在用這種形式告訴他，第九中樞即将完成界門自衛炮的修複工作，而庫蘭號倘若要對這座中樞發起進攻，勢必要解除隐身模式，進入炮臺射程範圍。

他摸了一下耳垂，意識到褚辛是來真的。

“你還在這裏，說明艦船不會離開太遠，說不定正按照你的命令保持待命狀态，随時準備轟炸這座要塞。”

“我已經弄清楚了生物信號的來源，巡查結束了。”男子環抱起雙臂，“我無意向聯邦宣戰，我們的交鋒只是一場誤會。”

諾亞發來了另一串特殊的“暗號”，他改變了前來與他進行會合的計劃，因為他接到了新的任務。

諾亞建議他盡快撤出要塞，而搜索小隊接下來将派出尖兵突入控制中心，解除第九王權的掌控，徹底搗毀這座中樞。

男人知道，向諾亞發出這道指令的是權限比他更高的存在——宰相澤普，或者陛下本人。

對于隸屬于帝國騎士團的諾亞來說，這是優先執行的任務。

男人看向了鑲嵌在金鵬大鳥眼珠上的那枚“鑰匙”，它在幽暗裏散發着耀眼的光，這就是第九王權的“大腦”與“心髒”。

他抱着劍環抱起雙臂，用食指和中指敲擊着劍柄，雙眉如峻峰般隆起，目光停留在了褚辛的身上。

對于這群喚醒中樞的危險分子，直接抹殺才是最優解，但聯邦先遣隊的科研人員在第九中樞被殺害恐怕會成為不小的外交事故，也許僞裝成意外更合理些。

不論如何，諾亞率領的搜索小隊不會再和他彙合，現在沒有必要再在這裏拖延時間了。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話。”褚辛道，“32室的那兩頭合成獸是你幹掉的？”

“是的，我的作戰服被合成獸撕壞了，所以從你們死去的隊友身上‘借’了一套。”

“那你身手還不錯，既然我們之間沒有沖突，不如你當我們的護衛。”褚辛提議道，“在我們的隊友集結并回到飛船上之前，你負責确保我們的安全。”

男子擡了一下眉毛，對于褚辛的漫天要價，他感到意外，卻又有些欣賞。

他伸出手，拇指朝上做了個“點贊”的動作，意思是成交。

樂潺對于褚辛這大膽冒險的試探行為表示折服。

如果這世上存在惡魔，褚辛大概也樂于和它讨價還價。

第零室的電力恢複了，安德斯像是動物園裏的猴子那樣高興得跳起來，發出歡呼聲。

樂潺忽然感到腦袋一陣暈眩，大量記憶片段瘋狂地湧入腦海，太多的信息量根本來不及接收。

這種熟悉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他極力克制住惡心反胃的沖動，踉跄着走到褚辛身邊，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有話……對你說……”

褚辛輕點了一下頭，拉着他往角落走去。

“你倆要做什麽？有什麽悄悄話不能讓兄弟我聽見嗎？”安德斯抱着槍朝二人喊話。

“不好意思，我們解決一下需求。”褚辛一臉平靜地回道。

安德斯的眉毛立馬撇成了八字，整張臉拉□□來，扭頭看向那古怪的劍客，卻發現他依舊頂着那張大理石雕般的死板臉。

樂潺緊張地朝褚辛呵斥道:“不許開那種玩笑！”

褚辛倚在金屬柱後方，環抱雙臂笑着看他，“有什麽事？說吧，我很樂意聽。”

“讓我想想該怎麽解釋……對了，又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在我腦袋裏憑空産生了像是夢境一樣的畫面。”

“未來的記憶嗎？”褚辛的眼中頓時結上了一層霜，“繼續說下去。”

“我看到那個拿劍的男人在和合成□□戰，而你不在我身邊……”樂潺做了個吞咽動作，聲音有些顫抖，“整座要塞都在震動，很多地方坍塌了，我和安德斯等人拼命逃出第九中樞，掉進了一處洞窟……我只記得這些片段了。”

褚辛沉默了一會兒，擡起手扶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勵，“也許是別的時間線上的事，我們可以嘗試回避那種可能性。”

樂潺樂于見到褚辛對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模樣，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安慰。

“我不會抛下你自己一個人逃跑的，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褚辛笑了起來，“傻子，你當然得活下去，難道我死了你要殉情嗎？”

“你怎麽老是開這種玩笑……”樂潺有點尴尬，又有些氣惱。

“我是因為相信你才來到這裏，樂潺，我也不會抛下你先走的。”

樂潺擡眼看向褚辛，覺得他的神情格外真誠。

“該走了。”

“哦，還有件事……我想給西園寺打電話，出發前說好的。”

樂潺追上褚辛的腳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脊背。

褚辛扭過身子來，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他肯定接不到，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排隊等着和他約會呢。”

樂潺發出了兩聲傻笑。

“西園寺秋野嗎？目前搜索不到他的準确位置，他所處的環境有很強的電磁幹擾。”

第九王權突然出聲，把兩人都吓了一跳。

“伽羅！偷聽別人說悄悄話很不禮貌！”

樂潺話音剛落，猛地想起此人并非那只話多的鹦鹉。

“這裏是我的地盤，你們在我家‘客廳’說那些肉麻的情話，什麽‘我不會抛下你、我也不會先你而去’之類的，我沒有把你們趕走算是我的仁慈。”

樂潺頓時臉紅到耳根，反觀褚辛倒是一臉坦蕩，像塊沒心沒肺的石頭。

安德斯在不遠處呼喊起來，将一個聽起來有些糟糕的消息告知二人——

聯邦先遣隊大部隊的身影消失在了監控盲區。

“必須抓緊時間找到他們。”樂潺道，“我們先去他們最後消失的地方看看吧？”

他看向褚辛，征求他的意見。

“既然你有了主意，那我當然是聽你的。”

“那麽……伽羅，你要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嗎？”

“我無處不在，不過還是給我一點時間全力投入到要塞修複工作中去吧，接下來我也許無法及時回應你。”優雅又冷靜的聲音回應道。

“好吧，那我們先走了。”

樂潺收拾好裝備，看了一眼金屬柱上的金翅大鵬鳥，背上步槍，轉身走向整裝待發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