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唯一之物

唯一之物

“李信介！”

韓若麟站在炮座前，朝着“屏障”大喊：“不想死就躲開！”

一聲炮響炸開，榴彈穿透“屏障”，打在厚厚的金字塔壁障上，發出驚雷般的巨響，飛濺的亂石如天女散花般傾瀉而下。

光學迷彩失效，露出被豁開巨口的基座，像是被人打掉了門牙。

管用！

韓若麟見狀，當即再次裝彈，瞄準目标，第二次發射榴彈。

那持雙刀的白衣男子見勢不妙，不再戀戰，朝着韓若麟飛撲而來。

【躲開！】

李信介的聲音驟然在韓若麟腦內炸開。

“蜉蝣”射出光束，擾亂白衣男子動作，卻被雙刀劈開。

韓若麟抓住這電光火石的間隙，迅速躲到坦克後方。

炮火第二次炸響，金字塔頂的石塊開始崩落，露出了內裏的鋼鐵結構，塔尖的光球驟然間黯淡了不少。

還是實彈管用，再來一發！

韓若麟再度跑向炮座，雙刀男子迅速貼近，卻被李信介攔下。

“你少來礙事！”男子揮刀劈向李信介，将其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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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介心念一松，營地裏的那些士兵當即恢複神志，開始舉槍反擊。

第三枚火炮如拖曳着火光的彗星襲向金字塔，在一聲巨響中，塔身轟然倒塌。亂石飛濺，砸向營地，士兵們亂了陣腳。

韓若麟立刻鑽回坦克後方，掏出彈夾裝彈，發起反擊。

他的目光在混亂的人群中游移，仔細尋找着剛才在監視器裏看到的那張令他感到惡心的刀疤面孔。

一顆流彈擦過他的臂膀，他的眼角餘光忽然捕捉到一張猙獰的臉。

那張臉上滿是烏黑的血痂，視線如利刃般直直地刺向他。

“救……救我……”

哀求的聲音在韓若麟耳邊萦繞。

他握緊拳頭，胸膛劇烈起伏着，雙目死死地盯着那名被石頭砸中腦袋的男人。

他留着一撮山羊胡，大約四十歲上下，有着一雙棕褐色的眼睛。

平常在大街上總是能遇到有着這種長相的中年男子，穿着像模像樣的西裝，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握着一杯咖啡，腳步匆忙地好像随時準備挽救一場聯邦金融海嘯。

可韓若麟心裏清楚，這個男人不是什麽金融大亨，他是“屠夫”手下的最鋒利的“屠刀”，是将他的隊友折磨致死的“劊子手”。

山羊胡男人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響，眼珠已經不再轉動，而是直直地盯着他，幾乎要把眼球瞪出來。

他恐怕從來不曾想到過自己竟會死得這樣憋屈，當年他将“黑豹”隊員們用繩子捆起來綁上石頭沉入海灣時，那縱情恣意的笑聲可是連死神聽了都要敬讓三分。

韓若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體仍舊不住地顫抖。

他想盡情地嘲笑這男人悲慘的死相，可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無數次在深夜睡夢中折磨他“惡鬼”還在人間游蕩，他的複仇對象“屠夫”此刻就在這裏，這是他數年來距離複仇最近的一次。

他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幹笑，眼中爬上了一層陰色。

死神已經把刀遞了過來，韓若麟，你是想用它血洗恥辱，還是想繼續做膽小鬼？

只知道逃避的懦夫，不如去死……

【別想了！韓若麟！】

李信介的聲音如驚雷般灌進腦海。

韓若麟如夢初醒，恍然間意識到自己還在混亂的戰場上。

他扭頭瞪向李信介，只見那如地獄惡鬼般厮殺的身影依舊在和那雙刀男子交纏厮打。

雙刀男子漸落下風，李信介瞄準機會一劍刺出，鋒芒直逼對手門面。

劍光凜冽，劍鋒在逼近雙刀男子眼球時稍作改變，刺向其胸膛，當即見血。

男子吃痛後撤幾步，僅是一瞬，李信介的劍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雙方都停下動作，陷入僵滞。

韓若麟知道李信介已經贏了，那雙刀男子的動作慢了半拍。

李信介一擰眉，朝着男子猛踹一腳，将其踢飛，幹脆利落地抽身走了。

男子捂着胸口從地上爬起，單膝跪地，眼中布滿血絲，臉上帶着異樣的震驚和扭曲。

韓若麟追上李信介，一邊開槍反擊，一邊撤出一片狼藉的營地。

“為什麽不殺他？”他怒道。

李信介沒有接話，目光堅毅，手臂上的紋路依舊散發着微光，額上隐隐滲出細汗。

那些追擊的反抗軍士兵紛紛失去了準頭，動作也放緩了不少，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十五分鐘後，兩道人影疾跑着離開密林，跳進了河邊的小船。

李信介甩了甩頭發裏的泥石碎屑，抱着劍四處看了看，似乎有點不太适應沒有“蜉蝣”在身邊的感覺，眼神有點失意。

“那人是誰？和你一樣用冷兵器的。”韓若麟問道。

李信介看了他一眼，打了一串手勢。

韓若麟看懂了，不禁啞然失笑。

李信介說，那是他曾經唯一的摯友，也是過往人生中唯一的遺憾。

“為什麽現在決裂了？”韓若麟問得很謹慎。

李信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像是會回頭的人，更不可能在夜深人靜時細算自己的舊賬。

他也有遺憾麽？真叫人意外。

李信介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做了個攤手的姿勢，臉上浮現出難得一見的糾葛之色。

小船行駛了一夜，引擎轟鳴的聲音由一開始的咆哮如雷逐漸變得有氣無力，最後終于在奧斯特拉島海岸的一處無名碼頭停歇下來。

韓若麟與李信介一起上岸，一架尾翼上繪有“人魚”符號的直升機早已經停靠在碼頭，等候着他倆。

“歡迎回來。”駕駛員探出腦袋道，“我是塞壬成員塞西，艾爾夫派我來接你們。”

韓若麟和李信介互看一眼，一道坐上直升機，飛向茫茫大洋。

塞壬號艦船上，身穿正裝的領袖艾爾夫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悠閑地站在甲板上眺望海面。

“你們比預計時間還早了一個小時。”

韓若麟看了看褚辛，冷聲道，“你不是要參加E區大學城的活動嗎？”

褚辛聞言，笑了一下，“的确，活動今天開始，我趕時間。”

他的行程的确很密集，如果不是杜賽艦長表示新武器的采購合同他做不了主，他也不會在淩晨四點坐直升機從E區大學城趕到塞壬號上吃早餐。

此外，還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讓他不得不趕回來。

今天是難得的塞壬各地區同盟成員聚集于此的日子，他想要借此機會，再次向諸位同僚明确塞壬的目的。

換句話說，這是一次顯擺權威的“艾爾夫”個人風采秀。

為了驅趕塞壬這駕“馬車”走得更遠，他必須這麽做。

“我欠了你們很大的人情，迎接英雄凱旋也是很重要的。不過，你還關心我的活動行程啊？”褚辛看向韓若麟。

“不關心。”韓若麟移開了視線。

艦船甲板上風浪很大，褚辛依舊保持着優雅風度，緩緩道:“先休息一下，然後去吃早飯吧。零識塔被摧毀的消息聯邦軍已經知道了，他們很快就會發起反擊的。我們要趁早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艦船用餐區內，西園寺秋野擡手向迎面走來的褚辛打了個招呼。

“李維這下該相信塞壬有資格和聯邦合作了吧？我們已經幫了兩次忙了，這誠意夠不夠？”

褚辛從西園寺手裏接過熱牛奶，喝了一口，舔了下唇。

他開口解釋道：“不是合作，我沒有和誰合作的打算。我只是想要知道藍星還有哪些族群領袖在為蓋亞之壁供能，這是我和李維交易的條件。”

便攜終端鈴聲突然響起，褚辛點開電子郵箱，看了看發件人，是一串沒什麽意義的陌生數字。

無需猜測就能夠得知這位“數字哥”的真實身份——李維表現得相當謹慎。

畢竟主動找上這位聯邦“智囊團”專家的塞壬領袖也沒有展示真實身份，僅用了“艾爾夫”這個代號。

他點開了郵件裏的附錄清單。

“三個？就三個坐标？這也太少了吧!不可能!”

把腦袋湊過來的西園寺秋野有點生氣。

褚辛自然也不相信籠罩整顆星球的蓋亞之壁，目前僅需三處族群提供能源。

在他看來，真實數目恐怕超過十倍不止。

不過，他只要一處坐标，用來吸引意識之海上鈎。

褚辛将三處坐标從地圖上标注出來，發現距離最近的一處就在D區奧斯特拉島，其餘兩處分別在E區生态島和C區北部的赫淮斯托斯火山遺跡。

“要不現在就消滅反抗軍，占領奧島？”西園寺秋野半開玩笑地說道。

“需要綜合評估一下，稍後我會召集大家一起商讨。”褚辛放下便攜終端，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要不要試試把牛奶加進咖喱烏冬面裏？味道不錯。”西園寺建議道。

褚辛看向他，半信半疑地往碗裏倒了點兒牛奶。

“你不會給我下毒吧？我要是死了，就回不來了。”

褚辛吸了一口面，臉色突然一僵，接着又喝了一口湯，眼中的疑惑轉變為驚喜。

西園寺秋野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大笑了起來，将采購合同放到桌上。

“你看，我怎麽會坑你呢？來，只要你在采購合同上簽名，我就讓塞西小姐打錢過去。”

褚辛拿起合同掃了一眼，供貨商是東離島某科技公司，塞壬向其購買的商品是新型無人機。

“沒聽說過這個科技公司，這筆訂單是西園寺集團的外快嗎？”

褚辛提出了一個相當犀銳的問題，秋野立刻煞有介事地示意他小聲點。

“噓……交易嘛，只要給錢爽快，我叔叔那種生意人不會管他的金主用這些東西來做什麽的。”

褚辛吃完了面，從口袋裏拿出鋼筆，随意地簽下了他的代號“艾爾夫”。

他放回鋼筆，又摸出了一枚胸針，扣在西服上。

“喲，是誰送你的禮物？真有品味。”西園寺秋野調侃道。

“明知故問，這是我今天的幸運物，怎麽？你沒有嗎？”

“呿！還幸運物？”西園寺秋野嫌棄地抖了下眉毛，“沒想到你也會迷信這些東西，我以為只有我的前女友有這種興趣。”

褚辛整理了一下衣領，撇過頭看向西園寺，“你女友還會送你這種東西？”

西園寺:“……”

“走了，該給那些塞壬同盟代表好好上一課了，別讓他們久等了。”褚辛放下碗筷，起身離開餐廳。

塞壬號作戰會議室內，來自聯邦各大地區的聯絡代表彙聚一堂。

褚辛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