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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知南擡頭看裴言川一眼，嘴裏安慰着，“我不是什麽壞人，只是想跟你換個衣服躲過一劫，大不了這衣服我之後賠給你，你先脫。”

沈知南只想趕緊離開這兒，他顧不上那麽多了，他去掀裴言川衣擺。

被裴言川狠狠拍開了手。

“啪”一聲。

似乎把沈知南急躁的神經給捋平了，他微微發愣。

裴言川大力往下扯扯T恤衣擺，鎖骨一現一現的。

他神情微窘迫，耳根略泛紅，繞開沈知南後他将愣住的人兒一瞟。

沈知南有些愧疚地扭頭。

裴言川也扭過頭，錯開了與沈知南的對視。

“差點忘了你只是一個還沒踏入社會的大學生了，不好意思啊，是我冒昧了。”沈知南依舊愧疚地看着他。

裴言川走到門邊，将手搭在門把上時，回頭。

對上沈知南因光線而顯得水汪汪雙眼，沈知南還有點兒委屈巴巴的，像只舍不得主人離開的小狗。

裴言川嘆口氣，收回了手。

裴言川嘆氣的時候，連帶皺了一下眉頭，他有些無可奈何，但他皺眉的樣子卻讓沈知南以為他是在憋着怒氣。

沈知南背窗而站，直盯盯看着裴言川轉過身朝他走來。

“你幹什麽？”兩人的身份跟剛才相比，好像調轉了，沈知南語氣有些警惕。

裴言川走到他面前，俯眼看他，低垂的睫毛在陽光下毛絨絨的，像蒲公英，也像蜻蜓的翅。

但沈知南偏偏從他這毫無戾氣的眼中尋到了一絲冷暴力。

裴言川擡手要取帽子那瞬間，沈知南一拳捅在他肚子上。

因為腹部有肌肉壁壘，顯得沈知南的拳頭軟綿綿的，像沒吃飯一樣。

“你。”裴言川有些無語盯着他。

“我。”沈知南慌神了，“你身板這麽硬啊？”

“打我幹嘛？”裴言川俯身走近，眼中閃過一道頑劣的光。

沈知南只好後退，背靠到牆上時，他咳嗽一聲，扭頭看向被風吹動的白色窗簾，說：“你現在是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畢業了，就會知道，解決事情不能單靠拳頭跟暴力。”

“我沒想打你，倒是你打算用暴力解決問題吧？”聽完人的解釋，裴言川也就不打算吓唬他了，後退了些。

但沈知南還靠在牆上，他望向裴言川，因為覺得丢人，眼神流露出尴尬，光照在他蓬松發頂，他整個人有點毛茸茸的，陽光又軟乎。

沈知南忽然向前了一步，裴言川也低下了頭。

裴言川取下帽子，伸長手臂将棒球帽戴在沈知南頭上。

沈知南沖他明朗一笑，“原來是這麽個回事啊？你可真是人帥心善哈。”

“就當你這話是在謝謝我了。”裴言川見沈知南不走，就順勢捏住帽檐将之輕輕一拉。

沈知南俯身往前走了一步，擡眼看向他，“現在就出去？萬一那兩個狗仔還在蹲我呢？”

“先出去吧，你保镖不也快回來了麽？”裴言川往門邊走。

沈知南跟在他身後，扯開口罩，嗅了幾下從棒球帽上傳來的味道，像是一股青澀的野性之味。

裴言川要開門，沈知南握住他手腕提醒，“你慢慢的，我們悄悄走。”

裴言川一垂眼，看見沈知南纖長的，骨節紅潤的手。

門漸漸開了，沈知南扒開裴言川，探頭向外仔細查看。

裴言川站在他身後，俯眼看向他有些亂糟糟的發頂。

勘探完畢，沈知南一手向後招呼裴言川，“走。”

他看也不看就胡亂撈的麽？待會兒摸到不該摸的地方，裴言川微皺眉，向後退了半步。

“人呢？”沈知南終于回頭，“走啊。”

裴言川繞過他，率先走到了長廊裏，現在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但沈知南卻一手壓低帽檐，雙眼四處搜索着。

“走吧，這兒恐怕連只蟑螂都沒有。”裴言川說。

沈知南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他，“求你過來掩護我。”

“怎麽掩護？”裴言川問。

沈知南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沒輕沒重的，在他的胳膊上撓出一道淺淺紅痕，他被沈知南拉着走到了沈知南面前。

沈知南擡頭看着他，堅定道：“抱着我出去。”

“什麽？”裴言川掃了眼沈知南有些弱不禁風的腰杆子。

“你沒談過戀愛啊？就像兩個人撐着一把小傘挨在一起走。”沈知南眼中露出震驚的情緒。

沒談過，裴言川心想。

“快，速戰速決。”沈知南緊張兮兮看了眼別處。

這人可真膽小，裴言川心想。

裴言川剛伸出手，沈知南就靠了過來。

裴言川眼皮一顫，胳膊已穩當當落在了人的腰上。

沈知南帶着像在發愣的他往住院部外走，“一會兒要是看見狗仔，你也就幫我擋擋，多謝了大學生。”

裴言川“嗯”一聲，心想大學生就是該這麽被你差遣麽？

走出住院部，沒看見狗仔，沈知南撈過裴言川另一只手，讓他幫忙擋住自己的臉。

裴言川的手掌寬大，很好使，沈知南緊繃的神經一松，拿出手機給保镖發了句信息。

【你要是回來了，就把我外套帶上，車開到門口，等我到了，我們就走。】

保镖回：【您在哪兒呢？那這飯呢？】

【飯帶到車上去吃，我們被狗仔跟車了你知不知道？】

保镖回：【什麽？一定是那個狗對家搞的鬼！等我打電話舉報他。】

沈知南嘆口氣，回複：【你快點兒的，我可一會兒就到門口了。】

他收起手機擡眼，準備對裴言川說謝謝，卻對上裴言川那雙看狗都帶點深沉的桃花眼。

“你不會，是在窺屏吧？”沈知南皺眉。

“沒有。”

“那你在看什麽啊？”

裴言川移開了目光，答非所問，“陽光太耀眼，根本看不清你的手機屏幕。”

一路護送沈知南到醫院門口，還打算問問姓名之類的，但沈知南立即脫出他懷抱，往不遠處停靠的一輛黑車跑去。

裴言川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張唇未語。

“诶！”沈知南忽然扭頭，接着回跑幾步，在距離裴言川一米遠的地方取下棒球帽。

棒球帽在空中劃出弧線，沈知南跑到路邊邁上了車。

裴言川接住帽子後戴好，修長手指正帽檐時，擡眼，看向急速行駛而去的黑車。

-

九月，裴言川入學。

高中同學黃宴也在雲華大，不過兩人不是一個專業，黃宴是管理專業，裴言川則讀商學院。

很快他們進行軍訓，毒辣的太陽時常把人曬得要脫皮，裴言川趁休息時間來到水池邊抹把臉，這兒通常聚集許多男生，黃宴也在其中。

見到裴言川後，黃宴立馬過來搭話：“你最近這麽忙麽？我說請你吃飯你都沒有時間，你不是有錢了嗎？”

裴言川說：“一部分存起來了。”

“聽你這意思，還有一部分是不見了咋地？”

“我爸——”

黃宴義憤填膺，“又是你爸？他那麽缺錢啊？是不是一知道你交清了醫藥費，他就給你打電話要錢了？”

“說的好像你是我媽一樣。”裴言川笑了笑。

黃宴唏噓搖頭，還要跟他多說幾句。

一個教官走過來訓斥道：“說過了幾遍了這水池不是你們這些小子可以污染的，趕緊歸隊了！遲來的人蹲馬步！”

于是一群人高馬大的男孩子一哄而散了。

晚上訓練結束，大部分人都往校園深處去，但裴言川卻往外走。

裴言川不住校，不住校這件事，還要從初中的時候說起。

那時候，他發現自己會對男孩子産生異樣的感覺，所以立即從住宿生活退出來了，從此之後，他就獨自住在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裏。

是一個老舊的小區，不太隔音，一下雨還到處是潮濕氣息，生活在這裏，令裴言川覺得自己像一株紮根在濕地裏的植物。

電梯也比較老化了，裏面鋪了好些木板，是多次修繕後留下來還沒來得及收走的。

裴言川走到門口準備開門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家，不該他一個人守着，他也該準備離開了。

進屋後，裴言川在沙發上安靜坐着，心想，還不如下雨呢，這屋裏太安靜了。

他的睫毛陡然一落，眼中的情緒被遮住了。

片刻後，他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今晚要做的食材，他現在一個星期直播三到四次，不過他換了賬號，因為原先那個備用機徹底廢了。

直播前，裴言川在軟件上搜索陽光小宅，點進去主頁，幹幹淨淨。

也就只能看見陽光小宅關注了哪些人，裴言川猛然起身靠着餐桌斜立，大拇指下定決心後在屏幕上點了點。

浏覽過後，裴言川得出一個訊息，陽光小宅很可能是美食企業的從業人員，因為他關注的都是一些關于美食的賬號。

軍訓的時間很快過去，晴天雨天陰天，似乎每一天都是相同的，不過也不同。

因為陽光小宅，裴言川的世界裏，多了一束陽光。

十月，裴言川抽沒課的時間來美好烘焙參與培訓，學習如何制作小蛋糕。

美好烘焙的培訓場地離家跟學校都遠，他坐公交車跨越一個區來到雲華市的另一個區。

踏進這個簡單不太大的培訓場地時，裴言川一眼看見被圍在人群中間的沈知南。

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樣子裴言川不會忘。

他像個萬衆矚目的小太陽，在人前侃侃而談。

唇角露出淺淺的微笑，他俯身，把女孩子喂過來的甜品一口吃掉了。

看不到他完整的側影，裴言川繼續向前走。

他的狼尾又長了些，給他的俊朗增添幾分優雅不羁味道。

他穿休閑西裝外套，外套裏是一件柔軟的灰色薄款連帽衛衣，他的穿着雖有些矛盾，但也更能凸顯他的獨特俏皮氣質。

這時沈知南忽然望了過來，沖人群之外的裴言川打了個招呼。

随着廣播聲的響起，人群自動散開。

這兒就剩下裴言川與沈知南相望。

為何裴言川所處像一片陰地，而沈知南在的地方，陽光燦爛。

“嗨同學。”沈知南動動手指給裴言川指了方向，“要去集合了哦，在那邊。”

裴言川只好點頭，原來他，已經把自己忘了。

而沈知南一邊姿态端正的離開，一邊在拼命回想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沒有露餡。

怎麽回事？

難道是他今天的僞裝被看出來了？

剛才那個小麥色大帥哥為什麽直盯着他看？

關鍵是眼神還那麽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