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穿我的睡衣【二更合一】

第22章 穿我的睡衣【二更合一】

沈月島并沒能如霍深希望的那樣,趁着雨睡個好覺。

霍深離開後他就變得焦躁不安,腦袋很疼,很擠,似乎被人在後頸上開出個洞,然後腦幹被挖出去了,模糊的記憶往腦袋裏硬塞。

明明沒人掐着他脖子,可他就是覺得呼吸困難,閉上眼就是一片白光,睜眼又是許多重影。

他猜到大概是七年來服用布汀希覃的後遺症,讓他在焦躁時出現軀體化反應。

他不再強行入睡,索性爬起來去院子裏。

曼約頓多雨,一進入雨季就沒什麽好景色可看,霍深就在藍山修了座觀雨亭。

就在小樓後面,跑馬場前,桔紅色的房子高高地架在綠色山坡上,左右修着青石板路。

沈月島坐在輪椅上撐着把很大的黑傘,如同蝸牛背着殼笨拙移動。

他進到觀雨亭裏,擡眼四下望去,發現這裏可以俯瞰整個藍山,把視角移到正對大門崗亭的位置,他就倚着柱子不動了。

雨聲靜谧不吵人,他很認真地數綠湖裏被風吹落的紅楓,強行把腦子放空。

知道燃起希望再絕望的滋味有多崩潰,所以他什麽都沒想,一切思考和行動都變得緩慢,就像剛剛出廠還沒被編入人類語言的小機器人,終于等到下午霍深回來時,才倉促地把程序啓動。

遠遠地看到沈月島在觀雨亭裏,霍深沒再讓陸凜往裏開,自己下車徑直往他那走。

沈月島的視線就如同跳動的錨點一路黏在他身上,直到他帶着潮氣站在自己面前。

“這麽冷還往外跑什麽?”

沈月島沒說話,視線向下移到他手上,那上面一如既往戴着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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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沒,下午做夢夢到有神仙給我送了一筐柿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注意到他的視線,霍深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到身後,可沈月島突然握住他的手,二話不說扯下手套,和他十指相扣。

霍深的笑容驟然凝固在臉上。

他下颌緊繃,眼中第一次露出驚慌和無措,心髒變成一壺烹茶的滾水,正在爆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淅淅瀝瀝的雨聲也在耳邊消失。

他和沈月島在這座小亭裏一站一坐,心跳一致,卻各懷心事。

三分鐘後,雨聲再次落進耳中。

沈月島放開了他的手。

那些繭不對。

位置、輪廓、厚度都不對,和阿勒的相比要薄很多很多。

這不是阿勒的手。

“想和我牽手說一聲就好。”霍深輕笑一聲,并沒表現出異常,把手套重新戴好,“想吃柿子就讓西蒙給你摘。”

“不用了。”沈月島沒有看他,淋着雨走出小亭,整個人都顯得很平靜。

霍深望着他的背影,把手伸出亭外。

雨水打在上面,流經那片被刀刮過的凹凸不平的掌心,如同他泡過無數次的鹽水。

這邊沈月島的猜測被證實錯誤,另一頭東子的事兒辦得也很不順利。

處理阿勒案子的老警察三年前就退休了,搬出曼約頓,去了楓島定居。

老頭喜歡釣魚,隔三差五就開船去海釣,一去至少一個禮拜。

東子怕堵不住人放下電話即刻趕往楓島,飛機轉高鐵又開船的,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在天黑時趕到渡口,讓人給攔了。

島上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海燈節,外地人沒有邀請函不能上島。

楓島人精明彪悍又排外,他不敢輕舉妄動怕把他們惹惱被丢進海裏,只能聯系沈月島,可電話剛打過去還沒接通就被人截了胡。

琴廳裏,沈月島正坐在沙發上玩折扇,扇柄的湖綠穗子墜下來,襯得他一雙手腕尤其得白。

兩個號碼一前一後打進來,他瞟了一眼,先接了後面的。

“又怎麽了我的大會長。”

霍深沒吃晚飯就去理事會加班了,現在還沒回來。

“姜餅糖,吃不吃。”他讓陸凜靠邊停車,外面巷子裏支着一口熱氣蒸騰的鐵鍋,阿婆一手一只鐵鏟把粘稠的姜糖炒得火熱。

剛才聽人說曼約頓的小孩兒都喜歡吃這種糖,但現在會做的阿婆不多了,他想着來羚角裏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給他找到了。

“現在還有賣那個糖的?”沈月島有些驚喜,“吃啊,買兩包,我請你吃。”

“今天怎麽這麽有良心。”

“報酬來的。我的人在楓島辦事,應該是遇到麻煩了,你地盤啊。”

“所以呢,你給我什麽好處?”

“姜——”

“姜餅糖不算。”

“喔,這麽小氣啊。可你也知道我現在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給你了。”

霍深笑了笑:“去衣櫃裏挑一件我的睡衣穿上,躺在沙發上等我回家。”

“?這是玩哪出?你又犯病了嗎?這麽頻繁唬誰呢?”沈月島忽地坐直身子,一副“你大爺的敢驢老子但老子又沒辦法”的表情。

“別激動,如果我真犯病了就不會讓你穿衣服了。”霍深說完挂了電話,下車去買糖。

兩分鐘後沈月島收到東子的短信:解決了,霍會長叫人放的行。

他回了句萬事小心,翻身趴進沙發裏。

其實他對東子這次調查沒抱多大希望。

準确來說,經過下午那事,他對自己荒誕的猜測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想想也是。

一個人怎麽可能從內到外、從頭到腳都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呢?

即便相貌、聲音、甚至瞳孔的顏色統統能改變,那性格和靈魂也有天壤之別。

阿勒太獨特了,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他并不是在貝爾蒙特出生的,只是被随意丢棄在那裏的孤兒,沒有深紮于那片土壤的根,就連有一天死去都不知道自己能安葬在哪塊地方,卻将那片草原當做自己的責任,默默無聲地守護着他眼中的每一棵樹,每一個人。

他幹淨、純粹、寡言但又慈悲、就像嶙峋生光的山,讓人只是看着都自慚形穢。

而霍深呢?

沈月島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

在他看來霍深和他是一丘之貉,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貨色,披着光鮮的皮囊,內裏住着只自己都厭惡的小鬼,像他們這樣虛僞的人不該也不配和阿勒相提并論。

他冷靜下來後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可笑,怎麽會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呢?

大約真是停藥太久了,離瘋不遠了。

他扔了扇子,從煙盒裏磕出根煙含在嘴裏,“咔嚓”點燃,火星倏然亮起,又被他指尖一敲落了下來,掉在霍深腳邊。

霍深站在小巷裏,指端的煙已經燃到一半。

箱子裏昏暗,手機屏幕在他臉上打下淡淡熒光,上面是剛發來的短信:哥,查清楚了,登島那個人确實是來找老警察的,我們照您說的做了。

他關上手機,把煙掐滅,又包上一份剛出鍋的芝麻糖,和陸凜說:“先不回了。”

雨停了,空氣中有股蚯蚓的味道。

霍深故意在外面拖延到半夜才回藍山。

路燈在庭院裏灑下斑駁的光,他一身黑衣,在昏暗與光明間孤身穿行。

沈月島的房間熄了燈,聽管家說等他等到很晚才回房去睡。

霍深點點頭沒說什麽,打發管家去休息,自己拿着兩包糖往後山走去。

山路泥濘,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馬場,上鎖的籬笆牆後面,藏着一座小馬的墓。

那是一個很小的墓,擠在熱鬧的花草叢裏,旁邊擺着很多小馬喜歡的玩具。

墓裏沒有照片沒有碑,只放着一對馬掌,是霍深22歲時沒來得及給它打上的那副。

他俯下身來,靠坐在小墓旁,神色很淡,笑容也很淡。

在他還是阿勒時喜歡把心事說給小馬聽,它聽不懂但始終會眨着那雙濕潤的眼睛凝望着自己的主人,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個。

現在他變成了霍深,小馬躺在地下,依舊是安安靜靜地陪着他,一切好像沒什麽不同。但當霍深想要像以前一樣和它訴說心事時卻發現開口只剩哽塞。

他最終只是把芝麻糖拿出來擱在馬掌旁,說:“過生日了,吃吧。”

晚上又下起小雨,降溫降得猝不及防。

沈月島睡得不踏實,總是無意識往旁邊滾,摸到一片冰涼時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旁邊什麽人都沒有,床頭卻放着一包姜餅糖。

原來已經回來了。

他看了看糖,閉上眼終于睡熟。

天剛蒙蒙亮時有人在門外敲下三長一短的暗號,他走過去打開門,看到地上放着一罐酸奶疙瘩——東子打着從農場往別院送貨的由頭給他送來的。

他收拾好自己,穿戴整齊,坐在桌前鄭重地把那罐酸奶疙瘩倒在盤子裏,挑出最大的那顆一掰兩半,中間夾着張字條。

字條上是老警察的筆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提及任何案件有關的細節,只寫了七個字——昨日之事不可追。

或許是昨晚已經全盤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又或許是這麽多年早已接受現實,他捏着字條內心沒揚起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問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得到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答案。

“東子送來的?”

冰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霍深走進門內,視線落在紙條上。

沈月島知道瞞不住他,也沒想瞞,把紙條給他讓他看,自己撿了半顆奶疙瘩扔嘴裏。

“包過紙還往嘴裏放,也不嫌髒。”

霍深掃了眼紙條,“外人送的東西進不了崗亭,誰幫你拿進來的?”

“哦,是我親愛的艾米夫人。”

霍深有些意外:“你怎麽搞定她的?”

艾米夫人是典型的曼城女人,浪漫松弛富有情調,善于用貓爪和落葉來點墜庭院,整座藍山被她打理得就像一只慵懶的大貓。但和情操截然相反的是——她的性格孤僻到堪稱冷漠,不會與任何人有工作以外的交際,現在卻破例為沈月島做起“內應”?

“這很難嗎?”沈月島一副冷酷的樣子。

“她養的那輛貓總是跑到我房間,給什麽就吃什麽,傻得很。我在桌上放了幾顆巧克力,告訴她我不喂這東西也早晚會進到貓咪肚子裏,她就什麽都答應我了。”

艾米夫人重度厭人但愛貓如命,誰敢拿她的貓威脅她就是讓她給霍深下毒她都會幹,只是……

霍深看着眼前這只剛從窗戶裏翻進來的大貍花貓,姿态優雅地跳到沈月島腿上,攤開肚子翹起四爪一臉谄媚地求他撫摸,親昵得十分狗腿的模樣。

這就是他說的給貓喂巧克力?這貓要是能說人話早就管他叫媽了。

霍深無奈,懶得拆穿,“發展內應辛苦了,要不要去院子裏轉轉?”

沈月島眼睛眨巴眨巴,撿起半顆酸奶疙瘩捏在手裏準備吃,又把那一整盤都遞給霍深:“來一個,蠻好吃的。”

霍深沒拿盤子,直接握住他的手,俯身将他手裏那半顆含到嘴裏。

下一秒就聽他一副奸計得逞的腔調:“喲,包過紙還往嘴裏放,霍會長也不嫌髒。”

霍深嘴巴僵住,這才知道他手裏拿的是之前包紙條剩下的那半塊。

“這麽半天了都不舍得吃,給誰省着呢。”

“哦。”沈月島手撐下巴,一臉無辜。

“給臭狗啊。”

說完推着輪椅優哉游哉地走了。

霍深看着他欠兮兮的背影,只覺手癢。

-

昨天的雨沒白下,整座藍山都換了色號。

沈月島剛走出小樓和煦和陽光就照在臉上,入眼先是遠處連綿不決的山野,仿佛青翠的屏障和藍天相接。山野下成片成片的紅楓靜谧地立在風中,不見楓葉飛動,卻能聽到空靈的沙沙聲。

沈月島的心情也跟着變好,悄悄吸一口空氣,風信子和姜餅糖的香味灌進鼻腔。

霍深推着他往外走,說:“今天放晴。”

這是獨屬于曼約頓人的儀式感——雨季裏的晴天非常珍貴,在這一天上班族可以以曬被子為由請一天假,有些公司比如霍深的理事會還會特地設置晴天假。

庭院裏一條條厚被子展開鋪平搭在斜坡草坪上,經過水洗,草坪呈現出一種飽和度很高的綠色,最大程度吸收光照。

很快,棉絮被曬得蓬松起來,被子就像一塊塊被蒸熟放大十倍的千頁豆腐。

陸凜、小亨、管家、西蒙大叔還有艾米夫人,都躺在各自的被子上,手腳展開成大字型,惬意地享受陽光。

在他們中間還空着床雙人被,霍深把沈月島推過去,問:“要我抱還是自己躺?”

沈月島咳嗽一聲,嘟囔:“怎麽大家都有被子,我就要和你躺一個?”

“因為你一直和我蓋一條被子。”

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沈月島無法反駁,又實在禁不住陽光和棉被的誘惑——他在家裏時從沒過過晴天假,更別說和家人這樣無所事事地躺在一起。

“不用你,我自己來。”

從輪椅跳到床上他已經駕輕就熟,但地面距離屁股還是有一定的高度,旁邊小亨他們一排人姿勢統一地翹着二郎腿,倒要看他怎麽把自己運送到棉被上,就連冷淡的艾米夫人都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饒是沈月島這麽不要臉的人也不免緊張,心道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出醜。

只見他清清嗓子,撐起身體,腰部聚力,目光如炬,想象自己可以像猴子一樣帥氣地蕩到地上,兩眼一閉就把自己彈了出去!

然後“砰”地一下被霍深兜住屁股,面對面“端”進了懷裏,四目相對。

沈月島:“……大哥,你這樣我真的很沒面子。”

旁邊小亨他們已經在捂着嘴偷笑了。

“要面子還是要屁股,這麽高跳下來非得把你屁股摔成四瓣。”

霍深把他放到蓬松的棉被上,沈月島一下子陷進去,不服不忿:“真摔成四瓣了我就拿屁股給你鼓掌,鼓一下出四個響,多有面子。”

“……”

霍深不想搭理他,去餐臺給他拿糖。

沈月島躺的位置正對着太陽,背、屁股和腿都被暖融融地烤着,後面烤熱了他就把自己翻過來烤烤正面,正面烤熱了就再翻過去烤屁股,就像只在光裏滾來滾去的狐貍。

那只大貍花貓也溜達過來,和醉酒的大漢一樣搖搖晃晃,走到沈月島旁邊“砰”一下躺倒,肥乎乎一團攤在他肩窩裏,兩只毛毛手還圈着他脖頸,發出享受的呼嚕聲。

“不是姐姐,你開摩托車來的啊。”

沈月島被壓得差點背過氣去,伸手試圖把貓推開,但剛碰到耳朵那貓就抱着他脖子喵嗚喵嗚叫得特別可憐,狡猾得很。

“這貓多少斤了?”霍深在餐臺邊,問同樣一臉羨慕的艾米夫人。

艾米夫人眼巴巴瞧着和沈月島膩味的肥貓:“沒多少,還不到三十斤,這些年是我虧欠它了。”

“……”不到三十斤還叫沒多少?他都怕那貓把沈月島壓壞。

“對了,您是怎麽答應幫他拿東西的?”

艾米夫人依舊望着貓咪的方向,興致缺缺地說:“他救了老爺。”

老爺就是那只胖貍花貓,母的,因為實在太胖了就像一個中年大肚男而得名。

“昨晚您不在,安保換班的時候跑馬場那裏不知道怎麽鑽進來一條野狗,很瘦很兇,餓得雙眼發紅好像還得病了,叼起老爺就要跑,被沈少爺趕走了。”

“他怎麽趕走的?”

“您的話還真是多。”

“……”

“老爺可是我給你撿回來的。”

言下之意麻煩你看在貓的面子上對我這個老板稍微有點耐心。

“好吧。”艾米夫人這把手機扔給他,上面有截取昨晚的監控錄像,安保隊長也在調查跑馬場附近是不是有隐蔽的缺口。

霍深把視頻點開,一開始就是野狗叼住貓咪向後撤的畫面,随着它慢慢撤出去,沈月島的輪椅慢慢進入監控。

老爺趁機掙脫出來一瘸一拐地跑向他,沈月島姿勢潇灑地彎腰一撈——沒能撈起來。

“我的天,你吃地雷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爺,老爺一臉無辜地看着他,最後他雙手下去才把貓抱起來。

卻沒想到那只野狗不僅沒吓跑,還呲着尖牙發出“嗚嗚”聲,躍躍欲試地朝他們走來。

顯然它看出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類弱不禁風,運氣好的話沒準能得到一頓大餐。

霍深沉下臉,眉頭皺得很深。

草原上的鬃狗餓急了會吃人,先剖開肚子吃掉腸子,然後在人還沒死時一點點吃光。

他和沈月島就曾見過被吃得只剩一半的游客,雖然這只野狗遠不像鬃狗那樣兇殘,但眼中的貪婪相差無幾。

果然,視頻中沈月島同樣露出警惕的表情,一手抱着貓一手攥着輪椅,和野狗對視。

半分鐘後,野狗伏低身子呲出獠牙,一個猛沖朝他們撲來!

與此同時,沈月島扯斷腕上的天珠手串,左手比成一個“V”字,手串繩子在兩指間繃緊,做出一個簡易的彈弓,撿起一顆天珠朝野狗輕輕射去,命中它的小腿。

野狗嚎叫,卻不放棄,再度撲過來。

第二顆天珠就打穿了它的眼球。

“還真是讓人驚訝,對吧?”艾米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大發慈悲地說了一句話:“沒想到沈少爺看着文弱,實際也是個狠角色,就是準頭不太足。”

“不足嗎?”霍深不同意她的說法。

夫人就說:“我聽過他的光榮事跡,被綁架時兩針紮爆了兩個壞蛋的眼球,下手非常狠,但他第一下只打中了那只狗的前腿。”

霍深失笑:“你也說了那兩個是壞蛋。”

夫人聳肩,也不認同他,在她看來想要吃人的野狗和壞蛋一樣罪大惡極。

“就是不知道沈少爺那條手串是什麽材質,韌性那麽好,改天我也去弄一條。”

“牛皮搓的。”

“嗯?您怎麽知道?”她疑惑地看向霍深。

霍深一愣,心道:因為那是我的。

沈月島的騎射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以監控上他和野狗的距離,想打左眼絕對不會偏到右眼,想要它的命就絕不會留情。

他只是習慣了這樣做。

在他把那條天珠送給沈月島時就告訴過他,在草原上遇到野獸襲擊要怎麽辦。

第一下打它小腿,能将它逼走還不至喪命。

野獸不退,第二下就打它眼睛,動作要幹脆,不要拖泥帶水。

霍深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教的打法,是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和習慣。

外人不懂,他也沒必要解釋什麽。

“第一鍋栗子好了!”身後西蒙撬開滾燙的鐵桶沖他們吆喝,“姜餅糖味要的舉手!”

草坪上立刻豎起一排爪子,小亨急得都舉雙手雙腳了。

霍深看向沈月島,就見他捏着老爺的貓爪舉得高高的,眯着眼笑,眼光打在他臉上,那笑容和他當年第一次打中獵物時特別像。

霍深恍惚了片刻,拿過第一盤剛出鍋的栗子朝他走去。

肥貓還在他肩窩裏賴着,霍深把它拔起來時它還用爪子勾沈月島毛衣,被他無情打掉:“你占了我的位置,知道嗎?”

他把肥貓往後一扔,早就準備好的艾米夫人趕緊接住,抱住狂吸不止。

沈月島趴起來,叉起一顆栗子送到嘴邊,先伸出舌尖舔掉外面的姜餅糖殼,再用牙咬開,舌頭一卷就把橙黃的果肉卷了出來。

霍深不動聲色地看他吃完一顆栗子。

“好吃嗎?”

“齁甜。”

話剛說完,肩膀突然被抓住,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霍深翻過來扼住脖子按在被上,然後就見他像先前那只貓一樣傾身往自己肩窩裏一趴。

“……”

“我說你們倆怎麽一個毛病?”

剛送走一個又來一個,他覺得自己肩上早晚得捂出痱子。

“以後別讓它往你肩上趴了。”霍深在他頸間吸了兩口,不滿道:“一股貓味兒。”

沈月島就笑:“那現在呢?一股狗味兒。”

“狗是咬人的,你想挨咬嗎?”

霍深隔着毛衣摸他的肚子肉,薄薄一小層軟肉,軟乎乎的,被太陽曬暖之後更好摸了。

沈月島有些癢,還臊,紅着耳朵把他推開:“走開啊,人都在外面呢!”

“他們不在就可以摸?”

“在不在都不能摸啊!”

沈月島感覺到毛衣領口又被他扯開一些,溫熱的呼吸落在肩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剛要發作陸凜就拿了一堆東西過來,說是霍深給大家準備的晴天禮物,每個人都有。

西蒙大叔是一套漁具,管家的是一支古笛,艾米夫人早就對這些世俗的東西失去了欲望,所以霍深就送了她一座能抗住三十斤胖貓的貓爬架,果然博得她歡心。

他們抱着禮物過來,七嘴八舌地和霍深逗趣,霍深躺在被子上半點架子都沒有,說:“中午簡單吃一下,一會兒我們去後山挖野菜,回來一起包野菜馄饨。”

衆人歡呼,激動地跑去找鏟子挖野菜。

沈月島羨慕地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仿佛陰暗的小鬼在窺視別人的幸福。

他驀地想起該怎麽形容霍深這個人了。

大概是一棵樹,長在湖水邊,樹冠繁茂,能結果實,枝桠盤旋着指向天空。

他強大但溫和,蓬勃而舒展,蘊含着無窮無盡的能量,舉手投足間釋放出來,将身邊的人團團圍住,讓他們感到踏實和滿足,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應該會很幸福。

山和樹,都很好。

“發什麽呆呢?”

手腕被冰了一下,沈月島回過神來,擡起手看,上面扣着一只玉镯。

淡淡的紫色中點綴着一抹綠,質地通透,觸感溫潤,半點瑕疵都沒有。

“還有我的禮物啊。”他略微意外。

“嗯,名字适合你,就拍了。”

“适合我?叫什麽。”

“遠山靜湖。”

“哦。我還以為叫小王八蛋。”

“別貧了,明天我帶你去東渡。”

“好好的去座荒山幹什麽?”

“見那個拍賣官。”

“哇哦,看來我今晚要履行協議了啊。”

【作者有話說】

阿勒是山,霍深是樹,小島是湖水,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他們始終相依相偎。

謝謝bb們捧場!(ˊ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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