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後遺症

第24章 後遺症

沈月島張着嘴,僵在原地。

濺在臉上的血流淌下來,将他的齒縫染紅。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那只槍口再次調轉位置射向他後心。

“小島!”霍深的心猛然蹦到嗓子眼,短暫的兩三秒裏他什麽都來不及想,直接半個身子沖出窗外,一把攥住警車後窗中伸出來的那只手往車門上狠砸。

那人疼得槍脫了手,可霍深也暴露在歹徒的攻擊範圍。

警車前窗迅速降落,擠在前面的三名黑衣打手同時舉槍指向他。

陸凜吓得肝膽俱顫,向左猛打方向盤。

兩車遽然相撞,車門凹進一個大坑,霍深右邊肩膀被夾進車縫裏,當場壓得小臂外折。

他痛叫出聲,疼出一身冷汗,驚魂未定三顆子彈就從他眼前“砰砰砰”擦了過去,在他太陽穴旁豁出一道深紅焦黑的血口子。

“哥!”陸凜吓得心髒停跳,穩住方向盤後趕緊把他拉回來,狠踩油門在警車撞過來之前的最後一秒從山石的夾縫中擠了出去。

“陸哥你們先走!”

後面的保镖車司機大喊一聲,而後扭轉方向盤“刺啦”一個漂移帶起火星四濺,如屏障般橫在山路中間,擋住警車。

密密麻麻的槍響如同急雨,瞬間響徹山谷。

前車得到片刻喘息。

“他媽的愛德華真是瘋了!監獄門口都敢殺人!”陸凜大罵着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呼出一口悶氣,扭身查看霍深的傷勢,“哥你怎麽樣?傷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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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霍深捂着疼到沒了知覺的肩膀,試了下小臂沒骨折就轉頭去看沈月島。

這麽半天他一點動靜都沒有,傻了似的趴在賽琳娜身上,一會兒去捂她額頭的血洞,一會兒去按壓她的胸口,沾滿血的臉上滿是茫然和無措,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小島,嘶——”霍深想伸手去抓他,扯到傷處,疼得又坐了回來,撐着座椅艱難地從前面跨到後座,把他從賽琳娜身上扶起來。

“好了小島,看着我。”他雙手捧着他的臉,“冷靜點,她已經死了。”

“……死了?”沈月島喃喃地重複着這兩個字,擡眼望向霍深,眼神很空,很暗,仿佛兩個沒有生機的窟窿:“可她是我最後的線索了,我剛才就要問出來了……”

他抿着嘴巴,像是快要哭出來,眼睛裏倒映着霍深的影子,卻看不清霍深的臉。

視野先是模糊地晃了一下,然後突然一黑,就再也沒有亮起來。

“我看不見了。”沈月島陳述道。

他看不到東西,也聽不到聲音,如同頭上罩了個大鐘又用力敲響,耳中全是轟鳴的“嗡嗡”聲。

就差兩秒鐘,就差兩秒鐘,他就能知道當年害死父母的內鬼,知道他苦苦追尋了七年的真相,知道藏在自己身邊的仇人究竟是誰。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不讓她先說完?為什麽要往後看?為什麽不早發現車裏不是警察?

如果他能再謹慎一點就不會這樣了,一事無成的廢物,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濃重的悔恨和自我厭惡瞬間充斥胸腔。

緊跟着觸覺也消失了。

他有種快要死了的感覺,從脊柱骨蹿上來一陣陰森的涼意,仿佛置身棺材裏。

他渾身發抖,後腦疼得要爆炸,瞳孔越瞪越大,越瞪越大,血絲一根根擴散開來,肺部好像被捅開一個洞,有人伸管子進去一點點抽空他的肺。

“霍……霍深……”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張大嘴巴呼救,但聲音只發出來一點點,胸口的起伏卻越來越劇烈。

眼睛和耳朵徹底失去功能,他完全癱倒了下去,呼吸變得異常困難且微弱,像是一個老舊的風箱在拼命倒氣,最後喉嚨裏只能發出粗啞的“齁——齁——”聲。

死亡的恐懼蔓延全身。

就在他肺部爆炸窒息而死之前,一只大手從後面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小島!深呼吸!”

霍深将他扣進懷裏,不管肩上的撞擊傷疼得快要裂開,把他一下一下提起來順氣。

“沈月島,聽着我,深呼吸。”

“什麽都不要想,先吸氣,用腹部吸氣。”

他按着他的腹部強制他往裏吸氣,可他只能出不會吸,仰着脖子一下一下倒氣,臉和脖頸上爆起一根根猙獰的青筋,溢出的口水沾了霍深滿手,從他指縫間溢出來,仿佛一條生命在緩緩逝去。

霍深這輩子第一次慌成這樣,低聲罵了句“操”,意識到再拖下去他一定會缺氧死亡,狠下心來一肘狠頂在他後心!

“唔——”沈月島疼得仰頭大張開嘴巴,一股氣流終于從肺裏沖脫出來。

劫後餘生。

通路打開,氧氣大股大股地吸進鼻腔,潤透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從幹癟恢複充盈。

他趴在霍深懷裏,如同被暴雨打濕的雛鳥,哽着喉嚨用力吸氣,眼前慢慢出現幾塊光斑,耳邊也響起自己的呼吸聲。

視力和聽力逐漸恢複,他咽了幾下口水,推開霍深,整個人爛泥似的癱坐在地上,直到觸地的那一刻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兩人都累個半死,說不上誰更狼狽。

霍深靠着車座大口喘氣,被撞的右手搭在膝蓋上,疼得像是骨頭全被敲碎,後背也被冷汗浸透,太陽穴上流出粘稠黑紅的血來,順着側臉淌到下巴。

他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擡手暴力地扯開領帶,拽出來丢在一邊。

“你剛才是怎麽了。”

聲音沉而冷,有種暴風雨前的平靜。

沈月島剛喘勻氣,斷斷續續說:“後遺症。”

“什麽的後遺症?”

“吃藥吃的。”

“什麽藥,一次性說完。”

“你煩不煩,治老年癡呆的藥行了吧。”

他心虛地別過臉,不敢和他對視,想再去查看下賽琳娜的屍體。

可剛一起身就被霍深拽了回來,猛地按進座椅,騎在他腰上,一手壓肩,另一只大手扼住他脖頸,完完全全強勢鎮壓的姿勢,從上而下俯視的目光如同刀尖刺進心髒。

“你當我在跟你鬧嗎?沈月島。”

他強壓着心底的後怕,烏黑的眼底醞釀起瘋狂湧動的暗潮,幾乎要将人吞噬進去。

“你吃的什麽藥、吃了多久、致不致命、後遺症還有什麽,一次性告訴我。”

沈月島被搞得頭暈目眩,又覺得這姿勢屈辱,臭脾氣像火箭升天似的蹿上來:“我說你該玩夠了吧,你是我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對我刨根問——啊!”

話沒說完,他被扭住肩膀翻過去,面朝下按進座椅,雙手反剪到身後。

霍深不跟他廢話,揚起手毫不留情地抽了他一巴掌,聲音大得幾乎蓋過風。

沈月島懵了。

疼得叫都沒叫出來,後面腫起老高。

“你他媽——”

“啪!”又是一巴掌,“回答問題。”

“回答個屁!霍深我草你大爺!”他氣瘋了,臉頰漲得通紅,上面爬着的不知道是淚還是汗,只管使出全身力氣死命扭腰,要把他從自己身上甩下去。

可霍深一只手就把他摁得動彈不得。

“你不用草我大爺,沈月島。”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連名帶姓地叫他。

沈月島鼻子發酸,心髒被苦澀的海水淹沒。

他想說關你什麽事你對老子兇個屁!

可下一秒就聽到霍深吸了口氣,聲音顫抖地吼出來:“你太厲害了,你有那麽多辦法整死我,你再這樣來一次我他媽就別活了!”

随着他話音落地,車內一下子陷入死寂。

沈月島眨眨眼睛,僵住了。

他消停地趴在座椅上,不再撲騰,雙手被那麽強硬地按在身後卻不疼,只能感覺到霍深在顫,整個人都在顫,壓抑不住的哭腔從喉間溢出。

他居然哭了嗎……

像他那樣的人居然也會傷心到落淚。

積攢的火氣瞬間消散,沈月島吸吸鼻子,扭頭想看看他,卻被捂住眼睛。

霍深附在他耳邊,嗓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小島,你不會知道我看着你要死在我面前時是什麽心情。”

“你快要斷氣時臉漲成了紫色的,眼球還往外凸,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你有一點喜歡我嗎,你如果有一丁點的喜歡,都不會這樣往我身上捅刀。”

他哽咽的語調是從沒有過的脆弱,溫熱的淚滴下來,掉在沈月島臉上,将他的呼吸凝結,心髒冰封進海水裏,又涼又蟄痛。

“是布汀希覃。”沈月島投誠一般急聲說,“我吃的藥是布汀希覃。”

“治什麽的?”

“……”

“還是不說?”霍深好笑地站起來。

“不是!”沈月島急得抓住他衣角,“不是我不想說,但它是合成藥一時半會說不清,等回去再——”

“別再了二位祖宗!能不能回去還另說呢!”前面陸凜一腳剎車停下來,看着他們腳下兩圈的盤山公路上,一隊摩托車隊轟鳴着行駛上來,粗略看有七八人。

“媽的愛德華是要拿他仨爹包餃子啊。”

【作者有話說】

陸凜:我在前面槍林彈雨,你們在後面甜甜蜜蜜?

——

PS:這個藥是我瞎編的,因為沒查到現實中有對應功能的藥,前面提過幾次小島吃藥,不過斷更這麽久大家可能也忘了,感興趣的寶貝可以回去瞅瞅,會有些發現的。

然後關于小島的症狀現在還不能說太多,大家可以先理解為身體短暫地關閉了五感和呼吸功能,但大腦沒得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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