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籠子
第51章 籠子
“村民手裏或許有證據。”霍深對沈月島說,“至少那個沖到沈堂義車前的女人會有。”
沈堂才點頭:“我也這麽想。”
沈月島不解地看着他倆:“為什麽?”
霍深嘴唇一顫,看了他一眼,開口有些啞然:“因為她還讓自己活着。”
沈月島望着他深黑的眼睛,仿佛被吸進無盡的深海中,胸腔裏驀地竄起一股壓抑的窒息感,他幾乎一瞬間讀懂了霍深話裏的含義。
孩子是母親的全部,如果她手裏什麽都沒有又認定了沈堂義就是殺害他兒子的兇手,那在那種被強權鎮壓求助無門的絕望境地裏,她不會選擇躲起來,而是和沈堂義魚死網破。
就像七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個月,父母和阿勒的死訊先後到來,沈月島曾想過一百次一千次跟他們一起走,他走在大馬路上都想沖出去讓車把自己撞死,但他不甘心。
他知道內鬼就在家裏,他知道自己能為爸媽報仇,只要心裏有這股牽挂和希望,那不管這些牽挂和希望多麽渺小,他都不可能放棄。
“你的理由呢?三叔。”沈月島又看向沈堂才。
沈堂才面色凝重,摩挲着手裏沈月島剛給他的領帶夾,語氣有些飄忽:“其實我不太确定,當年大哥讓我不要走漏風聲,他自己去查那件事,我不放心,想幫他的忙,可他怕我出事什麽都不跟我說。只在最後一次他和大嫂要去山村之前,給我透露了一點。”
“他說大嫂聯系到了一個躲在山裏的精神不好的女人,那個女人看到過二哥的手下在抓孩子,還留了證據,但她不相信她們,不願意把證據交出來,所以大哥才執意進山找她,但我——”
“但你不确定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當年攔車的那位母親,更不知道所謂的證據是不是查理和沈堂義為了引大哥下套做的誘餌。”霍深看着他說。
沈堂才嘆了口氣,點頭:“沈堂義跑了,查理那邊一定收到了風聲,不斷有人來刺殺小島就是證明。如果他們再次和愛德華聯合起來,用當年對付大哥的辦法來對付我們……”
“但如果她不是誘餌呢?”沈月島望着遠處的虛空沉默半晌,說:“她如果只是個一心為孩子報仇的母親,還留下了足以坐實他們犯罪事實的證據,就不可能只有我們這撥人去找他。”
“小島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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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村周圍埋下眼線,一旦有查理或者沈堂義的人進山找人,就證明她是我們這邊的。”
“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
計劃敲定當天,霍深就派去一隊人埋伏到山村附近。
當天晚上,七八個自稱是地質考察員的外國人喬裝打扮開車上山,一進去就放狗開展地毯式搜索,埋伏在山下的眼線把消息傳給霍深,霍深當即讓他們從另一側進山找人。
山裏霧氣大信號差,眼線們進去後不好追蹤,霍深怕他們出事還特意讓他們每個人都戴上信號追蹤器,可是從後半夜開始,追蹤器傳回來的坐标點就相繼不動了。
追蹤信號停在一個地方長時間不移動,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追蹤器被取下來扔在了那裏,二是戴着追蹤器的人不能動了。
霍深沒告訴沈月島追蹤器的事,自己在機器前守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電話給等在山下的靳寒:“進去找吧,別讓他們留在山裏。”
夜風很大,把他的聲音吹得悶啞。
沈月島走進來看到他雙手撐着窗沿躬身站着,走過去把他扶起來:“怎麽——”
話沒說完,就看到霍深濕了眼眶。
他心尖一緊,下意識掃向旁邊的電腦,屏幕上有八個一動不動的定位點,他看得懂那是什麽。
-
接下來的時間,沒人再說話。
他們呆立在窗前,沉默地擁抱在一起,或纖細或強壯的手臂攬在彼此腰上,是一種無形的支撐。
良久,沈月島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霍深阖上眼,掌心隔着一層布料撫摸着他的後背,說不出話來。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回應沈月島的道歉。
他可以為沈月島去死,随時都可以,但他并不能替那些逝去的生命做出原諒。
害死他們的直接兇手是查理和沈堂義,将他們送入險境的卻是他和沈月島。
天将大亮的時候,靳寒把人拉了回來。
八具屍體,罩着黑布躺在車內,霍深一個一個看過去,發現他們的死因各異。
有的是中槍身亡,子彈一水的D國造,還有的是失足墜崖,有的被利刃劃傷,有的勒斷了脖子,有的悶在水裏窒息而亡。
“不像是一批人幹的。”霍深說,“槍傷和刀傷應該是查理的人幹的,其餘的是另一批人。”
“是村民,當年被害孩子的家長。”靳寒語氣篤定。
霍深問他:“這麽肯定?”
“嗯,因為那座山上死的不止你的人。”
沈月島一怔,尾椎連着頸椎的那根骨頭瞬間就麻了:“你是說……”
靳寒看着他們,點了下頭:“所有人,昨天晚上進山的所有人,都死了。”
他拿出一沓照片給他們:“看看吧。”
沈月島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呆愣住了。
照片上拍的是案發現場的情況,夜間的荒山裏透着一股鬼氣,最少二十具屍體被綁着雙手掉在一棵棵大樹上,那些大樹圍成一個很大很密的包圍圈,沾滿血的枝幹,将他們死死禁锢在裏面。
沈月島瞳仁縮緊,臉上血色盡失,雙手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霍深拿過照片,倒扣在桌上。
靳寒問:“看着像什麽。”
沈月島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霍深替他說:“籠子。”
大樹的枝幹組成籠子,将那些人關在裏面,就像當年被沈堂義關在鐵籠中賣掉的一個個孩子。
孩子的冤魂回不去山裏,他們的家人就用這種方式向魔鬼複仇。
“山上聚集的村民遠不止那個女人。”靳寒說,“我上山時發現山裏有很重的生活痕跡,反而是山下的村子已經很久沒住過人的樣子,如果村民全都聯合起來躲在山上,不分好壞見到人就殺,我們會很難辦。”
沈月島還在發抖,呼吸也越來越亂,漸漸體力不支半靠在車上,腦袋裏亂成一團。
安定的副作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到了他的父母。
他爸和沈堂義長得太像了……
是誰看了都知道他們是親兄弟……
他頂着那樣一張臉到村裏去找他弟弟的犯罪證據,真的會有人相信嗎?如果不信的話,那他父母到底是被沈堂義殺的,還是被他想救的村民……
【作者有話說】
這章的下半拉怎麽都過不了,我先拆開把上半拉發了,短短的也很可愛啊!(心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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