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魔界對靈力有着很大的壓制, 雖然最後醉月浮還是勝了,将血肆的頭顱斬落,但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身上血肉模糊。
醉月浮被帶回了魔尊殿。
魔尊殿通體是黑紅色的,用白骨堆砌成臺階,四處萦繞着漆黑的魔氣,陰森冷寂。
霜棠坐在血池邊的涼亭裏,幾個魔族小心翼翼伺候着他,替他梳發,替他剝水果, 替他按肩。
“阿棠......”
“師尊是來懲惡揚善的嗎?”霜棠淡淡擡眸,“弟子以為,師尊只會管人界與修真界的事情。”
霜棠在刻意地制造大規模的屠殺, 這從之前五名魔族的彙報中就能看出來。
一個魔族剝好了水果, 想要喂給霜棠, 但是手在半道被醉月浮打開了。
“你找死!”那個原本在霜棠面前顯得卑怯順從的魔族露出尖利的牙齒, 向着醉月浮撕咬去。
霜棠也不制止, 支着頭看着兩人。
最後那個魔族被刺穿心髒, 不甘地斷了氣息。
然後就有其他的魔族上前将這具屍體拖走,将地面處理幹淨,免得擾了魔尊的興致。
死亡在魔界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當所有的人都是嗜殺成性, 就不會存在什麽正義或是邪惡。
但是這對于魔界正常,對于醉月浮可不正常,他卻這麽毫不猶豫殺死了那個魔族。
“果然在師尊眼裏, 魔族都是該死的,殺起來完全不會有負罪感。”霜棠趴在涼亭的扶手上, 懶懶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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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醉月浮快步上前,握住了霜棠的手腕。
他看上去有很多話想要講,但是在對上霜棠睜開的眼睛之後,卻都哽在了喉嚨裏。
最後吶吶開口,“我只是......想證明不會再騙你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霜棠抽回手,“不用師尊浪費時間了。”
他抽下發絲間的骨簪,蒼白的指尖輕撫簪身,被上面的魔氣纏繞。
魔氣已經不會再侵蝕他的身體了,本該在許多許多年前入魔的霜棠因為強撐着不甘要救回醉月浮,最終半瘋不瘋。
現在他徹底入了魔。
看着骨簪上面越來越濃郁的魔氣,醉月浮心頭浮現了不敢置信的猜測。
“你想要複活上古大魔?”
魔肆說到底就是各種負面能量的凝聚體,而魔界無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霜棠瘋狂地制造殺戮,讓魔界陷入混亂,死亡彙聚成最黑暗的能量,被他收集起來,盡數灌注給這支簪子。
“是啊,等他複活,弟子就可以睡覺了。”
要睡很長很長的一覺,再也不醒過來。
大殿內霜棠唇畔溢血的畫面再次湧現,醉月浮還來不及想其他的,朝着那支簪子搶去。
魔氣爆發,碰撞聲震耳欲聾,周遭的魔族跪倒在地,七竅出血。
醉月浮被掐住了脖子抵在欄杆旁,而霜棠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他。
金眸的深處有猩紅浮現。
在看清這樣的變化之後,霜棠平靜的模樣終于有了細微的變化。
“師尊,您要瘋了。”
醉月浮死死盯着霜棠,啞着嗓音怒吼:“瘋的是你!”
“霜棠!我将你養大,教你修習法術,不是為了讓你一次又一次輕賤自己的命!”
溫柔有禮的仙人根本不會罵人,沒有任何一個辱罵的詞彙,只有語氣兇了些。
靜靜聽着醉月浮斥責自己,等到醉月浮終于累了,喘不過氣來了,胸膛急促起伏着。
霜棠才輕聲問道:“您教過弟子要怎麽愛護自己嗎?”
醉月浮只教過霜棠,要愛世人,要護衆生。
似乎忘了,不管是霜棠還是他,也只是芸芸衆生。
醉月浮怔忡。
......
魔界也會下雨,連綿不絕,沉甸甸的拍打在建築上,将上面的血跡沖刷。
醉月浮看着那片混合了鮮血的紅雨,眸底被映得血色一片。
倏然腳步聲傳來,他猛地回頭,便有一少年撐着傘走回宮殿。白骨紅紗做得傘,血水不斷淌落,大紅衣擺被打濕。三千雪發披散,血染發簪,猶如朱砂潑雪。
霜棠嫌速度太慢,所以每日自己也出去殺戮,再帶着一身的血腥回來。
魔族是殺不完的,每一個死去的魔族都會歸于魔界的核心,然後重新誕生。
他們沒有父母,也不需要親人朋友這種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霜棠真當是生錯了地方。
“師尊還不打算回去嗎?”霜棠看着醉月浮。
“我會陪着你。”
“我很快就——”
“如果阻止不了你,那我就陪你一起走。”醉月浮凝視着霜棠。
心有萬千語,最終卻只訴一言。
“師尊永遠都陪着你。”
雨停了,紅色的月光刺破雲層。
魔界沒有太陽,只有永夜。但月光也是能照亮萬物的,雖然從金色變作了血色。
這一次霜棠不殺魔族了,他用不知何種方法捉來了許多個人類。
修真界的人類,人間的人類。
有醉月浮認識的,曾經被霜棠囚禁過的人。
有醉月浮不認識的,或許是霜棠随意抓的人。
此外,甚至還有洛汶。
光有魔族的負面能量不夠啊,還需要其他種族的。
這些人類被五花大綁丢在地上,洛汶一臉驚悚地看着霜棠跟醉月浮,想說些什麽,但是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響。
入了魔的人是瘋子,不管曾經如何皎月臨風,最終都是瘋子。
霜棠握住醉月浮的手,将人的劍舉起來,對準地上那些人。
“師尊,您不是想要證明自己嗎?”
少年溫言軟語,仿若情人之間的呢喃,“您救了他們,讓他們多活那些年,現在到他們報答您的時候了。”
“殺了他們,弟子就相信您。”
最後的一句話像是血色落入池水,将醉月浮眸中最後的一抹璨金污染,像極了天上的紅月。
“轟隆——!”
天際落下驚雷,地面都微微顫動。
魔界近來總是大雨。
驚落貫穿天與地,像是露出獠牙的巨獸,撕裂了空間,将整片昏暗的天空照得刺眼。
雷光下,白金色的長劍刺入了一名仙門弟子的心口。
“唔唔!”洛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醉月浮。
瘋了嗎?
沒有。
醉月浮從未有一刻此般清醒。
他守護過很多人很多事。
但是他年幼失去父母,長大失去愛人。
在人間的那處府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清那個男人身下兩個失去了氣息的孩童時,他有多恐懼,又有多慶幸。
幸好不是阿棠。
他因為自己可笑的仁慈放過了這個男人,卻差點害了阿棠。
守護沒有錯,錯在分不清該守護的對象。
錯在自不量力,錯在天真盲目。
然而在醉月浮要刺向第二個人時,磅礴的魔氣将他的長劍打飛。
霜棠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自己憧憬仰望了一輩子的明月跌落。
那會顯得他這一生的偏執像個笑話。
仙門中人是曾經詛咒着推波助瀾醉月浮去死的那些人,普通人都是牢裏捉來的死囚,改換了服飾。
修真界早就暗潮湧動,只要稍稍挑撥,就會戰亂不休。人間這一代的人皇昏庸軟弱,各地早有反抗軍。
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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