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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大家回去休息吧。休寧，明天酒九點集合，拍你的戲中戲戲份哦。”

“好的，收到。”宋休寧回複。

今天晚上，十二點就結束了。宋休寧有些高興，“終于可以睡一個好覺。”畢竟前一天晚上太辛苦了。

李松蘿說：“那就好好休息吧。休寧，晚安。”

這時候宋休寧又扭扭捏捏的說：“松蘿姐，明天早上要一起去鎮上吃早餐嗎，我覺得鎮上的早餐還挺好吃。不過你要是想睡個回籠覺就算了，畢竟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

李松蘿看着他，他扭捏的瞬間，仿佛有一個小兔子在他的臉上跳動。

李松蘿就笑着說：“怎麽會呢，我可以保持着良好的作息習慣，一直都按時起床的人啊。再說，你比我更辛苦。”她停頓片刻，說：“那就明天見吧。”

宋休寧笑着說：“好的，那就明天見！”

第二天他們起點的時候，他們就起床在樓下見面，李松蘿和宋休寧一起走到鎮中心，去鎮上的早餐店吃小馄饨。

他們住在這個鎮的邊緣部分，往中心走到時候，一路可以看到這個古鎮被喚醒的模樣。

剛打開的飯店大門，在為新的一天忙碌準備的服務員，還有從窗戶邊緣裏散發出來的早點的香氣，趕着新一天去周圍工作的打工人，甚至還有幾個來自四海的游客，仿佛彙成一曲，關于早晨的奏鳴曲。

李松蘿擡頭，但見金色的晨光熹微，如同一顆一顆的小金子在跳躍。晨光真的和其他時分的光照不同，中午的光雖然更明亮，卻沒有早上這種活力和希望的感覺，那種感覺她也不知道怎麽描述，而傍晚的夕陽雖然顏色同樣，卻顯得更加悵惘而憂傷。

宋休寧問：“松蘿姐，你在看什麽呢？”

李松蘿就直接說了出來：“我在看晨光。”說出來後，她感覺也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好像文藝腦上頭了。

宋休寧就偷笑了，說：“松蘿姐真是一個浪漫的人，那你看出了什麽呢？”

李松蘿瞪了他一眼，還是把剛才腦子中晨光和中午光、傍晚光比較的話說了出來。

她非常理直氣壯的說：“忍不住就有些聯想。”

宋休寧卻若有所思的說：“确實，早上的光确實是最溫柔的，一天之計在于晨嘛。”

他們走到了中心的一家早餐店，宋休寧做的功課，這家店是百年老字店，他們家的雞湯小馄饨極其好吃，還會有別的地方的饕餮專門來品食。

他們要了兩碗小馄饨，又要了桂花糕和杏仁糕，就坐在靠窗的地方吃了起來。

然後，他們聽到了戲劇吊嗓的聲音。

他們擡頭望過去，見河對面有人穿着運動服在對面吊嗓。

宋休寧說：“想起來松蘿姐演名伶的時候，那時候也能聽到松蘿姐早上開嗓。真的很懷念那個時候，松蘿姐，你知道嗎，那已經是三年前了。時間過得真快。”

“還記得那時候我和松蘿姐每天都聊天，聊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各種話題都會聊，松蘿姐還會教我怎麽演戲。”

“真的很懷念。”

李松蘿就說：“我現在不也是每天和你聊天嗎，難道你和我聊什麽話題的時候，我會不和你聊嗎？宋休寧，幹嘛懷念過去，現在就是最好的。你這麽說，好像我現在不理你似的。”

宋休寧就笑眯眯的說：“是啊是啊，現在就是最好的。只是那個時候，我還在陷入苦澀的暗戀中，開心的同時也在難過，但是現在感覺自己更自洽了。”

李松蘿就笑着問：“多麽自洽了？”

宋休寧說：“那個時候，無論我怎麽去美化，終究還有一些愛而不得的苦澀，是的，那時候我好像是被苦咖啡浸滿了一樣。但是現在，我更能沉浸在愛本身帶給我的幸福感中了。你知道嗎，松蘿姐，我這幾天更加悟出了一個道理，或許也和這部電影的拍攝有關系，這部電影中的男主角愛着女主的時候，在女主的那家店裏，僅僅是坐在那裏，就能感受到風吹過的聲音。我其實一直在想，無論兩個人如何相愛，終究還是不同的個體。

既然是不同的個體，就只是互相陪伴一段時間，終究有雲卷雲舒花開花落的時刻。我們每個人最終的課題，都是如何在時間的盡頭，自己陪伴自己，自己照顧自己。”

“一旦我想明白這件事情，就終于明白，無論我是否會得到自己愛的人，在時間的航程中，終究還是我自己陪伴着自己。愛這個事情帶給我美好的時刻便是，當我仔細回想過去的時候，發現是愛的本身所帶給我的感覺才是最美妙的，對我來說，是人生這一個旅程最大的禮物。

我這段時間在看書，看了許多名家大師描述的愛情，梁山伯與祝英臺裏的，我從此不敢看觀音，一句話就道盡了那種羞澀的感覺、悵惘的感覺，還有阿來《塵埃落定》裏的，愛是骨頭裏滿是泡泡，泡泡雖然會消散，但是又會不斷地冒出來。還有米蘭昆德拉，愛是拳擊手愛蝴蝶，歌唱家愛沉寂，閃電愛屋頂的寧靜。”

“他們真的好會寫，不愧是藝術家，那麽美好，那麽偉大。看到這些話的時候，那種愛的感覺又從我的內心出發了，充滿我的整個心靈，我再一次被愛的感覺所征服，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愛本身帶給我的體驗中。”

“現在我就覺得，我的心很美麗了，好像真的有花朵開放在我的心上，除了這，我還能從愛中再得到什麽呢？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啊。松蘿姐，我多麽想把這種感情分享給你。”

他說的很動聽，每個字都那麽溫柔，李松蘿看着他的時候，忍不住也淚光閃閃，那是一種欣賞的眼神，也是一種慰藉的眼神。

李松蘿說：“其實你這些話，比起來那些藝術家也不遑多讓了。你就是藝術家，休寧，你的每句話都好溫柔。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被你愛上這件事，是我一生得到的最意想不到的禮物。你的愛就好像一個勳章，是一個我本不該擁有的、但是閃閃發光的勳章。”

“這個勳章好像是我偷來的。我還能怎麽去感謝上天給我的這個勳章、感謝你給我的這個勳章？我真的很榮耀了。”

宋休寧就笑了，說：“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知道為什麽松蘿姐總要拒絕我，是因為松蘿姐「愛」我才要拒絕我，松蘿姐希望我擁有更豐富精彩的人生，去體驗更多的經歷，感受更多的經歷。”

李松蘿深深注視着他，說：“是的，休寧，時間對人平等的，二十年永遠無法被超越的，你要知道，二十年，就是二百四十個月，幾萬天。我們的步調不同，我希望你去感受在你這個年齡裏，應該感受到的、應該經歷到的，而不是局限在我身上，這個對你來說屬于過去的人。”

她沉默片刻，最後說道：“其實我也想這個問題，因為你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溫柔是愛裏最重要的品質。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愛你，我比你大二十歲、我和你媽媽的關系、我和你爸爸的關系，這些問題到底哪個會阻攔我？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後兩者看起來可怕，但是不會影響我，別看我這樣，我是個膽子很大的人，我很叛逆的，不然，也不會在那個年代不結婚，是不是？

阻止我的是第一個，時間，休寧，我比你大這麽多，就決不能接受你，這是一種作弊的手段，我不能貪婪的竊取你的青春。”

宋休寧就笑，“我明白，松蘿姐，我也在讓自己放下，但是放下之前，我還是會繼續享受，每一分鐘美妙的愛。”

“因為我不知道，在其他人身上，是否還能享受到這麽沒有得失心、這麽美麗的愛了。”

這場對話結束後，吃完早飯後，他們回到了民宿裏，宋休寧也去集合了。

這次李松蘿沒有去看他的表演，而是選擇在卧室裏休息，陷入了沉思之中。

*

晚上的時候，照樣是拍對手戲。

男人再次走進這家店面。那小姑娘看到他之後，忍不住興奮的打招呼。

小手一揮一揮的，但是又緊張的左顧右盼，生怕被媽媽發現批評。

看到媽媽不在，趕緊小手又伸出來揮一揮。

男人就忍不住笑了。

他坐下來，又要了一碗陽春面。

女人點頭，就去廚房裏煮面了。

那小女孩拿着作業本，從最遠的桌子慢慢移到了稍微近一點的桌子，又從近一點的桌子移到了隔壁的桌子上。她坐在那，拿着筆假裝在寫什麽，實際上一個字也沒有寫出來。

看着媽媽在廚房低頭幹活，沒看過來，她趕緊用手肘搗了一下旁邊的那個男人。

男人看過來，女孩小聲的說：“哥哥，你又來了。”

男人點點頭。

女孩說：“哥哥，你今天換了一件紫色的衣服耶，好酷哦。”

男人說：“對，這是我的一個新的戲服。”

女孩又說：“哥哥，你是特別喜歡吃我們家的陽春面嗎，感覺你經常回來吃？”

男人嗆了一下，開始咳嗽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然後做賊心虛的補充：“你們家的面，真的很好吃。”

小女孩就笑了，說：“确實，我媽媽真的很會煮面。我們家有秘方的，回頭，我把這個秘方給你看看。”

男人就微笑着，心不在焉點點頭。

小女孩又說：“但是我不知道，回頭，我去我媽媽的房間裏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

男人說：“不用了，不用了，不用找了。我不會煮面。”他說，“不用找了。”

小女孩就嘿嘿了一聲，這時候女人拿着面走了出來，小女孩趕緊坐正了開始寫作業。

女人走過來的時候，看着假裝認真學習的小女孩，無奈的嘆了口氣。

然後就開始檢查她的作業。

她離他很近，他心想，就在他身後一轉身的距離。

他多麽想轉身，然後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