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舒悅不知道怎麽了, 瞬間就紅了眼眶,低着頭,不斷吸着鼻子。
裴譯搖頭失笑,“你這是幹嘛?好像我現在爬上去,下一秒便會沒命一樣。”
舒悅鼻頭紅通通的,仍不忘斥責裴譯,“呸呸呸!你少胡說!”
他望着她, 沒有再出聲, 脫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随手一扔, 故意将舒悅整個人都罩了起來。
趁她一雙眼因被衣物遮擋而完全處于黑暗之中, 裴譯動作迅捷, 快她反應一步, 修長的手攀上了樹幹,手腳配合協調,待她反應過來,扯下他的西服外套時,男人早已一溜煙爬上了姻緣樹。
舒悅呆愣愣地捏着男人的西服外套,因為擔憂而雙手微微顫抖,差點就一個不穩, 将外套從手裏給甩了出去。
她在樹下吓得連呼吸都忘了,生怕一個眨眼間, 男人不小心便摔了下來。
她想, 就算是爬樹, 她幫不了他什麽忙,至少在他摔下來時,可以奮力接一接,哪怕這麽做,很有可能讓兩個人都受傷,她也在所不惜。
姻緣樹實在是太高,越到後面,裴譯越發小心。
幾名稀稀疏疏的行人驚訝地發現了這一幕,也都仰着脖子,觀察着裴譯的一舉一動,除了好奇,也替他捏了把冷汗。
男人身着上萬高定襯衣,腳下的皮鞋更是程亮反光。
那是他一貫的穿衣風格,顏色偏暗,沉穩大氣,成熟中又透着幾分妖冶的性感,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禁欲氣息。
不一會兒,男人因為鞋子不适合攀爬的緣故,幾次不穩,顯些真的摔了下來,不少樹幹的分支都因此而劇烈晃動着,更有甚者,引得幾片樹葉打着旋兒墜落。
舒悅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把她給狠狠地揪住了,心底裏疼得厲害。
她終究是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沖着他的背影哽咽地大喊,“裴譯,嗚嗚嗚……我不挂了!不挂了!我們回去吧……”
她實在是吓壞了,每每想到他極有可能從那百米高的參天古樹上摔下來時,她就沒辦法冷靜,眼淚随之刷刷而下。
廟裏的風聲很大,越到高處,裴譯的聽力越是受到影響,因此,他并未聽清舒悅的話,而是手不停歇地繼續向上爬。
很多人都認為,如他這般嚴謹自律的男人,小時候定是沒做過像爬樹這麽張揚肆意的事,但他們卻大錯特錯了——
其實,16歲之前的裴譯并不如現在這般冷漠寡情,他和所有的孩子一般,愛跑愛跳,閑的時候也會與段旭一起滿院子瘋玩。
像是上樹摘果子,下水撈魚蝦,這種事段旭沒少帶他做過。
只是,16歲生日過後,他的整個世界觀都因裴志遠而颠覆了,也就沒有了從前的那份孩子氣與快樂,變得少年老成,也遠離了這些身為孩童的樂趣。
越到後面,風越大,呼呼呼地灌入裴譯的領口、袖口,幾乎是無孔不入。
裴譯爬着爬着就感覺有些吃力了,仰着頭,他瞥了眼高處,在心中大概估算着還有多遠的距離才能登頂。
他長長地嘆息了聲,繼續向上。
或許是半個小時,又或許是更久,雖說裴譯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範圍內,但她仍舊保持着不變的姿勢,仰頭,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地盯着樹上的一舉一動。
行人們因為等的久了,漸漸地便失去了耐心,一個兩個地散去,姻緣樹下只剩下舒悅一人,久久伫立在原地,不曾挪動半分。
脖子仰得久了,正常人都會酸會疼,可舒悅竟是渾然未覺,只是在心裏不斷默念着:玉泉寺的各位神仙們,求您保佑裴譯安然無恙,只要他沒事,讓我怎樣都行。
她咬着下唇,雙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十個手指早已泛白,臉色更是毫無血色,慘白得厲害。
不知是這麽等了多久,久到舒悅都快要崩潰,準備打電話請求救援的時候,她突聞樹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整個人猛地一驚,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所及的最高點。
終于,男人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印入眼簾,那過程慢得仿佛用盡了她一生的等待……
舒悅捂着嘴,又哭又笑,眼淚滴滴滑落,仿佛是喜極而泣,又好似是破涕為笑。
下一秒,她猶如瘋了般地沖上前去,望着男人一步步安全回到了地面,她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跟着一塊落了地。
男人站定後,雙手展開,一副等着她來擁抱的模樣,眼底裏的柔情更是溢滿了細碎的光,她仰着頭,試圖将眼淚逼回眼眶。
他不會知曉,在此等待的過程中,她會有多麽的害怕,他會一去不回。
他更不會明白,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她只要他好好的,只要!
從舒悅的這個角度望過去,男人白色的襯衣早已髒亂不堪,衣服上劃痕明顯,好幾處都破了個大口子,臉上沾滿了灰塵,從額頭延伸至左太陽穴處,一條紅色的血痕清晰可辨。
他……受傷了。
舒悅顫抖着身子,眼淚流的更兇了,心裏疼得厲害,無處釋放的恐懼與痛楚,一下子就砸了過來,她整個人霎時間就崩潰了。
裴譯被她的眼淚給吓到了,三步并作兩步跑至了她的身邊,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淚,“傻瓜,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她深知她的擔憂,柔聲安撫着。
下一秒,女人鉚足了勁,撲進了他的懷裏,力氣大到仿佛要硬生生地撞進他的身體裏,與之融為一體。
裴譯一個不備,被她沖撞得踉跄後退了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
舒悅不管不顧地紮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将頭埋得極低,鼻尖處全是男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她用力嗅了嗅,心在這一刻,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我警告你,以後你要是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我們就分手!”舒悅實在是又急又氣。
裴譯緊了緊摟住她腰間的雙手,“分手恐怕是不可能了。”
舒悅擡頭,瞪了他一眼,負氣地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
裴譯指了指那棵參天古樹,眼裏的笑意再明顯不過,“因為我已經将我們的同心鎖鎖在了這棵樹的最高點。”
是的,我哪怕是拼盡了性命,也會将我們的未來牢牢鎖住,容不得半點的誤會與分離。
舒悅仰頭,吸了吸鼻子,心底裏早已柔軟得一塌糊塗,抱住了他的脖子,又埋進了他的頸窩裏,貪婪地蹭了蹭,“裴譯,謝謝你。”
她的鼻子不通,顯然是哭多了,堵塞住了,聲音也變得甕甕的。
裴譯巴不得她一輩子都這麽主動,極為享受着這一刻,揉着她的發頂,突然就來了興致,又想去逗她,“你忘了嗎?我上次才說過,謝謝可不是嘴上說說這麽簡單,要得有點實際行動才行。”
女人自他懷中擡眸,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她隔着一層朦胧的淚水望着他,讓人看不真切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麽。
裴譯仍舊是保持着方才的動作,連臉上的笑意都不曾改變,舒悅的右手微顫,撫了撫他臉上受傷的部位,聲音軟得好似一根羽毛,輕柔地滑過他的心尖,“疼麽?”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撲閃的眼簾,哪還有半點的痛感,心中除了甜蜜亦是甜蜜,再也不剩其他。
見他搖着頭,并未說話,舒悅竟驟然湊近,踮起腳尖,覆上了他的唇。
她閉眼,細細描繪,一個吻裏溢滿了心疼與感激,溫柔得令人心醉。
裴譯閉眼感嘆:這感覺真他媽的要人命啊!
——
兩人這麽一折騰,已是晚上十點。
為了求簽,他們都空着肚子,現在閑下來了,倒是餓得慌。
兩人牽着手,随意找了家餐廳填飽了肚子,便回了裴家。
寧嫂早就聽裴譯說,舒悅得兩個星期以後才能回來,如今見到她,自是吃驚不已,“小悅,你不是去錄節目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舒悅輕笑解釋,“哦,是這樣的。導演給我放了半天假,明天一早我還得趕回去。”
寧嫂望着二人從進屋起就不曾放開的手,心中頓時了然,揶揄道,“知道啦,知道啦,定是你們新婚燕爾舍不得分開,少爺便去探了你的班,而你那導演又是個勢利眼,一看到少爺都親自去接你了,還不得成全他的相思之苦,放你半天的大假啊?”
舒悅一驚,寧嫂竟是猜得分毫不差。
“好了好了,你們倆趕緊上去洗洗睡吧。少爺,你可別忘了我今早和你提過的事!”說到這裏,寧嫂沖着兩人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補充道,“晚上……可得好好加油哦。”
裴譯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随後拉着不明就裏的舒悅上了樓。
這一天裏,舒悅又是與劉雪琪争吵,又是去廟裏祈福的,早已累得夠嗆。
她拿着換洗的衣物,泡了個澡,瞬間就舒服了不少。
再出來時,她的頭發濕漉漉地往下滴着水,依舊是裴譯頭次遇見的那般順着鎖骨,滑入了衣襟,直至再也看不見。
男人眼色沉了沉,暗而黑,某種濃烈的情緒不斷翻湧。
舒悅擡眸的那一瞬間,看了個正着,不禁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裴譯斂了斂心神,随即恢複了正常,就仿佛他剛剛眼神中的情緒翻湧都只是她一瞬之間的錯覺而已。
他大踏步走了過來,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在了床頭,然後接過她手裏的浴巾,替她溫柔細致地擦着頭發。
舒悅嗅着男人身上那好聞的沐浴露香味,心知,男人在她泡澡的時候,已經去了另一間浴室洗好了澡。
他的十指修長,撚着她的發絲,明明是一本正經地擦頭發,但就是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暧昧勾人,引得她頭皮一陣酥麻。
舒悅受不了這種煎熬,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浴巾,眼神裏似有羞赧,“我自己來吧。”
裴譯也不說話,一雙眼就這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似是要将她的整顆心都熨燙一遍。
舒悅下意識閃躲,男人自是不依,扯過她的胳膊,便将她牢牢地鎖在了懷中,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一寸寸滑至下巴處厮磨着。
他的聲音暗沉沙啞,含帶着顯而易見的某種情緒,“悅悅,你知道今早寧嫂都和我說了些什麽嗎?”
她搖頭,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一股不祥的預感随之升騰而起。
果不其然,只聽男人一字一頓道,“她說,一定是我不夠努力,所以你才這麽久沒有懷上。悅悅,你覺得我們是不是該聽寧嫂的,今晚就努把力,把這事給辦了呢?”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唇已被封住……
這一晚,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裴譯口中所指的“努把力”寓意為何。
一室春光,折騰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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