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生氣
生氣
太子想起昨天那個擁抱,這才覺出點不一樣來,雖是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別,自己到底太歡喜了。
“可嘉嘉并未表現出生氣。”太子不願意承認是這個原因。
“你輸了,殿下。”
柳璟瞥過來一眼,松了手中剩餘棋子,見太子還在糾結,慢吞吞道,“公主才見殿下第一面。”
“可孤是他皇兄。”
太子對于這層關系異常執着,“這世間,可還有勝過血緣關系的關系?嘉嘉許是害羞,走,你同孤一起去看看嘉嘉。”
太子二話不說,同柳璟出了東宮,一路往甘泉宮去,行至通往禦苑的路上,見前方有成群的宮人候着,太子欲繞路而行,忽地一道冷聲傳來,“陸郎中摘的花甚好。”
太子皺眉,“似乎是嘉嘉的聲音。”往前走兩步,又不确定,本想向柳璟求證,一回頭着實驚了下,“純然?”
柳璟素日是斯文和善的,微微一笑,眉眼生動極了,鮮少像此刻,容色發冷,一雙眸子毫無溫度,正緊緊地盯着前方。
太子不可思議道,“不是吧,純然,孤雖然強迫你來的,但你也沒必要露出這般吓人的表情吧!”回身還是催促柳璟前行,“咱們去瞧瞧是不是嘉嘉。”
兩人很快到了,宮人甫一見兩人,紛紛行禮,亭子裏的皇後娘娘自然也瞧見了,一時訝然。
太子笑道,“原來,母後,嘉嘉都在此。”
等瞧見亭中向自己行禮的青年,一身豐姿,面相風雅,實在驚訝,“濟清?”
“回殿下,是臣。”陸陵應了一聲,待被允許起了身,見太子與皇後交談,又走出亭子,同柳璟行禮,“大人。”
柳璟淡淡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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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陵輕聲道:“大人近日可好?”
等了半響,未等到回應,心裏納悶,大人今日不開心啊?那還是不要再惹大人了。
陸陵一雙狹長的眸子轉了轉,“大人,禦苑的海棠開得不錯,大人可要賞一賞?”窺着柳璟神色,見他不言不語,無情無緒,只望向了亭中,追着視線一瞧,心裏啊得一聲,“公主手裏的那株海棠花正是下官摘得。”
說着,不由止住了,一雙眼定在了亭中的公主身上,他在宮外也是見慣了美人的,仍不由得為這位公主所驚,這位公主神色極冷,那眸子如覆寒霜,使人望而卻步,可當她說起話來,紅唇一啓,玉頰微動,那層寒霜就須臾化了,登時給了人莫大的勇氣。
陸陵的腳步順勢往亭子方向動了。
“陸郎中。”
柳璟笑了一聲,“文淵閣還有些事要勞煩陸郎中,陸郎中可願随我回文淵閣?”
陸陵的腳啊,很是舍不得地蹭了蹭地,到底一咬牙,轉過身,低頭道,“大人客氣了,哪裏談得上勞煩?”
兩人朝亭子那邊行了禮,徐徐離去了,亭中的太子見前方沒了兩人的身影,感嘆一聲,“許久沒見濟清了。”
陸陵是皇後的外甥,與太子原是表兄弟,自幼便相識,故而太子對陸陵很是了解,笑着對元嘉說,“咱們這位表兄會玩的可多了,嘉嘉要不要……”
聲音一頓,略略生氣,“嘉嘉,你沒空去東宮,有空在這裏和濟清賞花?”
元嘉冷冷不語,實則內心有些心虛,不久前她剛拒絕去東宮,皇後娘娘就來了,說想與她去禦苑走走,她本欲拒絕,一眼望見皇後疼惜的神色,到底沒說出口。
随着皇後來到禦苑,卻見一俊美青年早已在亭中,皇後想起兩人還未見過面,笑道,“這是陸陵,陸郎中。”
元嘉面上淡得很,但陸陵風雅有趣,很會逗人,使她想起了一位故人,不由面色緩和一些,接過陸陵摘來的海棠,“陸郎中摘的花甚好。”
此時皇後見太子似乎埋怨元嘉,不悅地嗆了太子一聲,“你不忙?”
太子自然忙,不舍得起了身,只望着元嘉,“嘉嘉,哪天教你練字?”
“練什麽字?囡囡的字不快成了嗎?”
“想換個寫法。”元嘉垂下眼眸,睫毛撲閃着,渾然不知另外兩人一見她這樣,都覺着,雖神色還冷着,可到底乖了好多……
太子當即揉了揉元嘉的腦袋。
元嘉愕然擡頭,“皇兄你不能……”
不能什麽?
柳璟又不在,不對,即便他在了,又如何?
元嘉當即道,“皇兄,我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嘉嘉在孤心裏,就是個小孩子!”
太子的執着感染了皇後,皇後試探着也揉了一把,瞧着元嘉呆住的神色,噗嗤一聲笑了。
元嘉:“……”
真是夠了!
再說陸陵随柳璟回文淵閣,一路上心不在焉,似乎那位公主抱花的模樣猶在眼前。
文淵閣近在眼前,陸陵還在喃喃,“這位公主……”
“突然想起文淵閣也沒什麽事了,陸郎中回吧。”
冰冷的聲音終于刺激得陸陵神志清醒了,環顧一下周圍,瞧見從拱橋而來的同僚才驚了一下,“大人恕罪。”
柳璟一語不發。
迎過來的官員見他沒什麽表情,心裏一怔,大人不開心啊?
其中兩個,擁着柳璟上拱橋,其餘幾個撈起陸陵欲捶他,“怎麽惹的大人,速速招來!”
陸陵:“一時走了神。”
立馬挨了一捶,他呲牙道,“做什麽冤枉我,我還沒說完呢,以大人的好性子,哪能為這個和我置氣?我遇見大人前,他就這樣了。”
一人突然道,“濟清說得也對,我聽說國公府這兩天可熱鬧了,世子爺弄了戲園子哄夫人高興,據說夫人可歡喜了。”
幾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裏罵,瞎了眼了國公府,把人傷成這樣!
何止這幾個人,柳璟容色輕淡地進了文淵閣,一襲襲官衣在他的跟前矮下身子,窺見他神色,不免嘀咕,大人還在為國公府傷懷?
薛次輔拿手肘碰了碰身邊人,“你不覺着大人這陣子是真不開心啊?”
身邊人哎呦一聲,“爹不疼,娘不愛……”
“大人真可憐。”
一衆人辦公時越發安靜了,到了回府的時辰,柳璟由随從推着,第一個出了文淵閣。
衆人在身後:“看看,以前大人都恨不得日日宿在文淵閣的,現在每日都要回柳府,就等國公府裏的人過去看他,結果國公府那邊連頭都不露,大人何其傷心!”
衆人恨恨不得言,大人,國公府不值得啊!
柳璟自是聽不到他們情真意切的吶喊,及至柳府門口,在門口徘徊着的男人就奔了過來,圓圓的臉,笑眯眯的眼,“大人回來了!”
“劉尚書。”
此人正是工部的劉尚書,四十出頭的年紀,一顆心倒是年輕,最喜左擁右抱,沒少被自家夫人揍,可挨了揍,依舊不長記性,繼續招惹美人。
這次好了,連家都不能回了,指了指府門口立着的兩個妖妖嬈嬈的美人,“這是我新收的美人,暫時進不了家門,大人收留我們一晚呗!”
柳璟捏了捏眉心,誠然他是幫同僚收拾過不少爛攤子,但此等爛攤子,他還是頭一次,“劉九……”
這個稱呼一出,劉尚書預感到了不妙,當即湊過來,揮開随從,擁着柳璟往府裏走,“大人哪能見死不救啊?”招呼那兩個美人跟上。
柳璟微微嘆氣,“只一晚,你不能動她們,明日我随你回府向尊夫人告罪。”
劉尚書:“一晚也夠我家那位消消氣了。”
“對了,大人,前幾天随夫人去廟裏,為大人求了平安府,大人這陣子怪不平安的,可別再瘦了。”劉尚書從懷裏扯住一個錦囊,塞到柳璟手裏,“大人随身帶着。”
柳璟收了起來,“謝劉大人挂懷。”
晚膳過後,柳璟換了一身春衫,寬袍大袖,意态飒飒,黑發在卸了發冠後披散開來,随從用一根束帶幫他攏在了頸後,露出一張笑眸淡唇的面容,生動如春。
劉尚書頓覺這副容貌,不擁簇着十來個美人,真真浪費,偏偏這位大人周身連個婢女都沒有,一想到這裏,他噗得一聲笑了。
因為他突地想起朝中那個笑談,陛下得知大人不近女色,甚至周身沒個婢女,一臉吃驚地問大人,“柳卿,你向佛啊!”
乖乖啊,不愧是陛下。
能讓朝中笑一輩子。
柳璟無視他神經質的笑容,徑自往涼亭去了。
夜色慢慢深了,如水的月色灑在亭子裏,為獨坐的男人披上一層朦胧的影來。
“大人何故一人獨坐這裏?”
一只纖柔玉手拿起了酒壺,輕輕地倒了一杯酒,魅蛇般的腰繞過石桌貼了過來,撲鼻的沁香柔媚入鼻,可使人心神盡失。
酒杯送至柳璟唇邊,另一只柔荑若有似無地爬上了柳璟的衣襟,一張妖嬈綻放的笑顏極具迷惑性,“大人。”
甜膩的聲音酥—麻—至極
“姑娘,你找錯了人。”
聲音清清冷冷,可見男人并無半分失神,衣襟前的柔荑一并被折扇擋去了一邊,男人側過頭,月光覆面,皮相一絕。
那美人呼吸一窒,她在樓裏見過的男人何其多,哪個不被她迷得魂不附骨?又有哪個能和眼前人比一比,怕是連半片衣襟都比不上。
那位劉尚書已是她見過身份最高的貴人了,身居工部之首,聽聞在朝中頗有威望,但見了這位,也是敬着的,若是她能拿下這位,得來的何止是榮華富貴?
美人迎上柳璟的眼,心都癡了大半,正欲再動作,柳璟已轉過頭,輕輕道,“拖下去,按以前的規矩來。”
幾個随從從暗處出來,迅速地拖了美人下臺階,那邊劉尚書出來小解,見狀什麽酒意都溜之大吉了,直奔到涼亭,“她拿什麽碰大人了?”
柳璟眼角含笑,“似乎是手。”
劉尚書心裏一駭,可惜美人那雙柔荑了,但誰讓她不長眼碰了這位呢,聽聞但凡送到這府裏的美人,誰作死碰了大人一下,那可就慘透了。
劉尚書呼了口氣,“驚擾了大人,望大人寬恕。”
“劉大人言重了。”
月下傳來一聲嘆息,劉尚書驚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柳純然這個樣子,不正常啊!
“別這樣,雖然大人知道我是無意的,但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們明算賬,以前旁人往大人身邊塞女人,大人怎麽解決的,我們還怎麽做!”
“怕我算你暗賬?”柳璟拿折扇點了點桌子,“長夜難眠,想尋你說個話,也被這般猜測,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劉尚書:“大人!”
柳璟嘆了口氣,“是真想找你說話,朝中也就你和陸郎中知趣些,陸郎中此時是不得空的,便是找他,他也不來,眼前就只剩你了。”
“還真是,陸陵那小年輕自然忙得很,大人也知他養那美人……”
“嗯?”
柳璟緩擡眼,薄唇一抿,“陸郎中尚未成親,養的哪家的美人?”
壞了!
聽大人話意,還以為大人知道呢!
劉尚書猛地蹿起來,一個箭步沖到臺階下,“大人,我頭疼,我要睡了。”
啪得一聲,折扇一阖,柳璟面沉如水,“劉方正,皇後娘娘生辰在即,陸陵若有個什麽事,驚了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你說如何是好?”
劉尚書頓時垮下臉來。
他就知道,惹了眼前這個,誰都沒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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