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反對

反對

“孤來!”

太子下來,輕柔地拂開元嘉的手,自己推着裴檠往殿裏去了。

臺下留了元嘉與柳璟二人,衆人心裏哦豁亂叫,重新簇擁在一起,元嘉才擡步,發現眼前沒路了,眉尖一簇,“你們堵本公主作甚?”

這話真直白。

衆人抗住壓力,望向柳璟,好似在說,大人,關鍵時候上啊,好歹說句話親近一下,是不是?

柳璟本就一夜未睡,臉色不如往常,适才又沉着,還未緩和過來,元嘉回頭一瞧,冷冷道,“柳大人臉色這麽難看,要不要喊太醫來看看?”

“讓開。”

元嘉面無表情,從衆人讓開的小道過去,經過衆人的眼,那可真是一棵花樹泛着冷光,極其冷傲地移過。

柳璟孤身立着,薄唇未吐一語。

衆人目瞪口呆,不是吧,大人,素日你高談雅步,悠閑自信,于感情方面就這個水平啊?那你既然這個水平,做什麽喜歡公主這樣的?劍走偏鋒,沒事找氣受啊?

“純然,你進去啊!”

薛次輔嘆口氣,扯着柳璟的袖子,拉他上來,拿手肘捅了捅他,其餘人心領神會,推着柳璟就往殿裏去,柳璟回頭斥了一聲,“你們做什麽!”

“不是陛下要見大人?”

一群人無辜地望過來,柳璟忍無可忍地眯了眯眼,驀地,殿裏傳來皇帝震驚的聲音,“柳璟!!”

“柳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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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魂兒一樣,急促得很。

柳璟還未提步,身後猛地湧來一股力量,直接推得他踉跄地奔進了殿裏,迎面撲來一個奏折,好在偏了一下,擦過他的額角,砰得一聲砸到了殿門上。

“陛下,臣在。”

皇帝心說,你在個屁!

看着柳璟穩住了身形,恢複了往日的風雅身姿,面帶怒氣地一指裴檠,“元嘉女兒自己選的驸馬。”

皇後與太子還未反應過來,元嘉不滿皇帝把柳璟扯進來,“柳大人與此事毫無關系,父皇喊他做什麽,讓人誤會了,豈不是毀了柳大人清譽?”

太子回了神:“啊,這……”

思及昨日文淵閣衆人那神色,心說,柳大人好像也沒清譽了,門外那群人就是來看熱鬧的,很快朝堂後宮就都知曉了。

皇帝盯着元嘉,怒容不變,“皇後。”

皇後淡定地嗯了一聲,興許見過了裴檠,心裏承受能力強了,她甚至在想,比起那個早死的,這起碼是個活的吧?

“皇後?”皇帝沉聲提醒。

皇後面上浮起笑意,走過來挽住元嘉的胳膊,示意太子去推裴檠,太子當即推了裴檠就走,“孤瞧諸位大人有事見父皇,今日就先這樣,孤推這位朋友去孤那裏坐坐。”

皇後攔住要跟過去的元嘉,低語,“給你父皇點時間。”元嘉心知欲速則不達,遂點點頭。

“都出去,柳璟留下。”

皇帝捂着腦袋,頭疼欲裂。

及至柳璟從勤政殿出來,殿外空無一人,只有東宮的侍從迎上來,領他去了東宮。

東宮書房,靜默得很。

太子來回踱步,裴檠老神在在,實則裴檠是個十分樂觀的人,頗為健談,但太子不說話,他自也無話可說,一時間,兩個男人湊不出一句話。

“殿下。”

直到柳璟進房,太子才發愁地嘆了口氣,“純然。”

他是沒料到元嘉選的驸馬不是柳璟,竟是個從未見過的男人,不由回身看了一眼裴檠,“這位朋友如何稱呼?”

“草民裴檠。”

裴檠唇角一勾,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太子一怔,一瞬覺着這男人倒也灑脫,他轉過身,正視着裴檠,“你與嘉嘉是如何相識的?”

因元嘉事先提過,倘若被問及兩人的過往,真真假假拼湊一起就可以了,裴檠遂答得十分順溜。

元嘉還用了苦肉計,讓裴檠直言當初自己颠沛流離的那些日子,試圖勾起太子的恻隐之心。

實則這些日子裴檠不曾參與過,但他也能想象出一個孤女行走世間的艱難,末了嘆口氣,“我與小蘖大抵就是如此,相依為命,互相扶持。”

太子早已聽得失了神,他以往不敢想元嘉受過的苦,如今被人講出來,如當頭一棒,一顆心像被油鍋煎了似的難受,喉嚨滾出沙啞的聲音,“原來如此。”

裴檠唇角一抿,是不是說太多了,太子殿下這聲音聽着要哭了?

“柳大人?”他出聲,心道,你要不要安慰一下太子?

他是沒瞧見柳璟那臉色,倘若瞧見了,是喊不出這一聲的。

太子嗓子已啞了,“嘉嘉以前叫小蘖?”

裴檠嗯了一聲,太子道,“小蘖也是個好名字,蘖蘖喊起來也很可愛……”

柳璟猛地盯來一眼,太子疑惑,“怎麽了,純然?”

裴檠心說,怎麽了,吃醋了呗,蘖蘖可不是你我能喊的,這男人心眼賊小,遲早有一天自己把自己怄死。

“殿下臉色不好,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太子自知這刻情緒不對,點了點頭,柳璟朝門外喊來一個侍從,“扶殿下去休息!”

侍從進來,扶起太子離了書房。

房門一關,柳璟慢慢踱步到輪椅前,垂下的視線冰冷無情,裴檠有所察覺,揚唇一笑,“我知道你很生氣小蘖選我做驸馬。”

聲淡如水,“裴檠,你回憶一下你以前該喊她什麽。”

裴檠面色一僵,鼓起勇氣打破那層本就沒有的禁锢,“我始終無福與大人做兄弟,小蘖也是這樣認為,我們與大人無親無故,并無任何親緣關系。”

“我的命是大人給的,大人收了我雙眼雙腿,我并無怨言。但那夜一過,我已是廢人,我自認為欠大人的,都已還了。”

“無福做兄弟?無親無故?”

柳璟慢慢重複着,手指勾起蒙眼的發帶,微一使力,雙眼被勒的裴檠疼得仰頭嘶了一聲。

很快兩道血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所以兩年前,你們合起夥來背棄我,現今又要罔顧我的存在,結為夫妻,是嗎?”

“不是,我與小蘖……并非這個意思……”

裴檠喘—息出聲,此事不解釋清楚,柳璟會一直恨下去的,他竭力忍着疼痛,“當年小蘖說你燒了婚書……”

“是她要走。”

柳璟出聲糾正。

裴檠苦笑。

他還是這個樣子,有些事,他做了就是做了,旁人做了就戳到他心肺了,十幾年來,他在裴府霸道如此,無人敢有異言,即便在衆人看來極得他疼護的裴蘖裴檠,也不敢惹他不悅,時至今日,依然如此。

裴檠不想解釋了,仰頭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血水淌過眼尾,滴滴答答到了地上,嘴裏慢慢吐出一句。

“裴璟,你活該。”

柳璟眸中浮出怒意。

“嘶……”

裴檠疼得弓起身子。

五指攏緊了發帶,正欲再使力,房門“砰”得一聲被踹開了,元嘉冷冷地地看過來,“柳大人,你與我的驸馬……”

目光觸及那兩道血水,聲音既驚又憤,“快召太醫!”

門口侍從速速去了。

“他這雙眼本來還有希望治好!”

元嘉疾步過來,一把捉住柳璟那攏緊發帶的手,迫使他不再用力,一雙桃花眸子迸射出了洶湧的怒氣。

柳璟被撞破行兇,面色分毫不變,“你那兩年本來也該在我身邊。”

“你錯了,不是裴檠,還有別人,只要我想走,你不可能擋我一輩子。”

元嘉一點一點地将發帶從柳璟掌心扯出來,柳璟并不阻擋,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神色極為認真,“你不能選他做驸馬。”

“我能,他與我相識多年,知我懂我,我如何不能?”

發帶終于被扯了出來,随風一揚,遮過柳璟清明的雙眼,柳璟忽地伸手又捏起發帶一端,緩緩搖頭,“我不同意。”

用力一扯,卻被元嘉中途一截,失了力道,他也不再糾結于此,側頭對裴檠道,“裴檠,我以前讓你喊她什麽,你再喊一遍。”

裴檠搖頭,咬牙重複道,“我始終無福與大人做兄弟,我和小蘖與大人無親無故。”

“蘖蘖,你也這樣想?”

元嘉雙唇失了血色,當年裴檠是喊過那一兩聲,她也只是過過耳朵,心裏覺着好笑,便再沒讓裴檠喊過。

裴檠是柳璟撿來的孤兒,縱然往年柳璟待他再好,可到底沒有血緣關系,不是親兄弟,元嘉張了張口,“你心裏真的拿他當過弟弟?”

柳璟的視線落在飄飛的發帶上。

“在裴府衆人眼裏,裴檠正如我一手帶大的弟弟。裴府衆人還在,我也還在,人言可畏,衆口铄金,倘若哪天傳出什麽來,陛下娘娘會如何?”

元嘉阖了阖眼,半響問裴檠,“倘若你不做我的驸馬,你也會跟着我,對不對?”

裴檠不語,只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禀報聲,“蔣太醫到了。”

“進來吧。”

蔣太醫進門,擡眼一瞧,雙腿都要軟了,怎麽還是這個場合! 心裏哀呼着,動作快速地處理起裴檠流血的雙眼,又心頭惋惜,這雙眼真是多災多難。

柳璟已踱步去了裏間,元嘉神色焦灼地盯着蔣太醫,“這雙眼可還有希望治好?”

蔣太醫嘴裏含糊着,“回公主,凡事都沒有絕對,太醫院的醫術也不敢說是頂尖的……”

元嘉捏着發帶,心頭發涼,待蔣太醫處理好了,行禮告退,太子殿下不知何時,已在門外立着了,他緊緊地盯着元嘉,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凜冽。

“嘉嘉,你最好和孤解釋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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