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生死
生死
文淵閣好一陣子沒見到柳璟了, 薛次輔等人心中擔憂,又聽聞太子及那元嘉公主遭遇刺客,柳璟下落不明, 不免惴惴不安, 個個繃緊了神經, 任由朝中暗潮湧動。
直到今日,朝中傳來了好消息, 說是皇帝派的人終于找到了柳璟,薛次輔等人才松口氣, 及至在拱橋上碰到一身私服的柳璟,更是喜不自勝, “大人回來了!”
柳璟并不多言,微微一笑,“讓諸位挂心了。”
薛次輔亦笑,“哪裏的話, 大人安全回來就好。”一群人原是要圍上去,卻見柳璟身邊站着一個紅衣青年,雙眼蒙帶, 一只手牽着柳璟的袖子,兩人姿态這般熟稔,他們倒是不好湊上去了。
衆人眼尖,很快認出這紅衣青年正是那日元嘉公主的故人, 心中又納悶又興奮, 公主的故人何以到了大人的身邊?
柳璟掠過四周打探的目光,眼波一轉, 含笑道,“這是舍弟裴檠, 自幼随我在滁州長大。”他側身,目光流向一側,“來,見過諸位大人。”
驚得衆人當場變色,有人定力不行,禁不住啊了一聲,柳璟只當沒聽到,裴檠聽到了也不在意,配合地朝着前方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衆人只得苦苦忍住情緒,薛次輔使了個眼色,衆人當即行禮,匆匆散了,只有薛次輔眼睛瞅着裴檠,問的卻是柳璟,“陛下急召大人,大人卻何故先來這裏?”
“我即可就去。”
柳璟帶着裴檠下了拱橋,往自己房裏去,房中備有衣物,薛次輔了然地哦了一聲,聽柳璟對裴檠溫言笑道,“你且等下。”裴檠還是沒出聲。
薛次輔看着柳璟對裴檠的親近态度,心道,原來這個才是真弟弟,國公府那個,不過是身帶血緣的陌生人罷了。
及至柳璟換了赤羅衣,一身清正地帶着裴檠出了文淵閣,宮中早已傳遍了首輔大人有個紅衣弟弟的消息,紅衣弟弟雖不是親的卻勝過親的,更是元嘉公主的故人,還牽着首輔大人的衣袖,走過了長長的宮道。
裴檠自是看不到那些宮人悄悄打量他的眼神,柳璟察覺到了,渾然不在意,及至勤政殿前,目光瞥到了殿前的三人,容色還是淡淡的。
鎮國公及其夫人卻狠狠皺起眉頭,他們聽聞元嘉回來,自然想見一面,不想還未見到公主,就聽到了柳璟多個弟弟的消息,心中自然不快。
柳峻幾步下了臺階,喊了一聲,“兄長。”轉身對着裴檠疑惑,“裴兄,你和我兄長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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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檠笑道,“柳将軍,先前我并非有意欺瞞,還望柳将軍見諒。”不等柳峻言語,他又慢慢地補道,“我本自幼跟着柳大人長大,承蒙柳大人不嫌棄,認我做弟弟。”
柳璟淡淡道,“我何曾嫌棄過你?”
“兄長,我說的是你不嫌棄我。”
裴檠一聲兄長出口,國公府三人面色更不好看了,柳璟對國公府态度疏離得衆人皆知,如今瞧着對這個撿來的弟弟倒非同一般,簡直是把國公府的臉面往地上踩。
鎮國公正要發火,被國公夫人壓住了,此時耳邊傳來了內侍催促的聲音,幾人重新邁起步子,進入了殿中。
勤政殿闊大,此時靜得落針可聞,幾人進殿就伏地行禮,頭頂傳來皇帝的一道冷聲,“擡頭。”
不是起身。
皇帝生氣了。
國公府三人不明所以,柳璟與裴檠自是意識到了什麽,慢慢擡起頭來,只見皇帝慢慢步下臺階,沉着臉色來到柳璟身旁,突地一腳踹了過去,“柳璟,你好大的膽子!”
柳璟面色一變,生生受了一腳,卻是身形不動,脊背挺直,口中只道,“臣知罪!”話音還未落,又迎來皇帝一腳,他悶哼一聲,身形晃了一下,皇帝扯起他的衣領,緊緊盯着他的面容,半響猛地一松,側頭問鎮國公,“你知道你兒子做了什麽嗎?”
鎮國公被駭得變了臉色,偏偏目光茫然,不知錯在何處,其餘人也跟着臉色煞白。
裴檠卻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麽,他側頭對着柳璟沉靜的側臉,緊張得攥緊了拳頭,耳邊響起那夜元嘉的聲音,“裴檠,我要動他。”
被柳璟囚了幾日,他就向柳璟屈服了,确然是恐元嘉擔憂,怕她傷心了,可也有柳璟的緣故,他怕回來晚了,元嘉當真不念舊情,狠心對付柳璟了。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正當裴檠陷入痛苦之中時,殿外撲進來一道纖影, “裴檠!”卻是元嘉擔憂地撲過來抱住他,他一瞬反應過來,慌地安撫元嘉,“無事,我無事……”
元嘉聽罷松開他,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見他真的無事,放心地勾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我才聽說找到你了。”
緊跟而來的皇後面色難看,她與皇帝的本意是瞞着元嘉一會兒,先處理了柳璟,省得元嘉心軟,畢竟柳璟這般對元嘉,元嘉回宮後可是一個字都沒提過,想來也是因為元嘉心軟,想着昔日情分,放過了柳璟。
如今為了這個裴檠,提是肯提了,但若是一見柳璟的面,又心軟了怎麽辦?帝後兩人是不可能放過柳璟了,為此這才瞞着元嘉,省得再出事端。
顯然沒能瞞得住。
帝後兩人并肩站在一起,慢了一步的太子進殿來,站在元嘉身側,元嘉拉起裴檠的袖子,要他起來,語氣輕快,“你不用跪。”
皇帝也朝着裴檠緩和了面色,“起來吧。”
元嘉又朝裴檠笑道,“走,我們回甘泉宮釣魚去。”自始至終都沒看柳璟一眼,看來也不打算插手帝後對柳璟的處置。
帝後兩人面上一喜,太子當即笑起來,“孤也去,争取多釣幾條。”
可是,這道笑聲慢慢消失了,殿裏靜得可怕,國公府那三人驚恐地看着裴檠死死地揪着柳璟的衣袖不動,而柳璟只是垂着目光,靜靜地跪着,縱然他未出一聲,裴檠如得了指示般沒有聽元嘉的話站起來。
裴檠只是仰起頭,朝着元嘉的方向輕輕搖頭,“兄長還跪着。”
兄長兩個字,他是越喊越順口了,直聽得元嘉容色一怔,緩了好一會兒,目光慢慢地不可置信起來,她讷讷道,“兄長?”
裴檠痛苦地點點頭,“對,兄長。”
他屈服在這層關系下,看不到元嘉在這一瞬間露出了受傷的神情,皇帝等人面色一沉,皇後厲聲道,“裴檠,公主讓你做什麽你做什麽,還不快起來!”
“來人!”皇帝震怒,他一刻也等不及了,若不是因為元嘉在意,這世上早沒這兩人了。
“等等。”
元嘉阻止了帝後,她慢慢屈膝,矮下身子,目光掠過裴檠緊緊抓住的柳璟的衣袖,掠過裴檠那只空蕩蕩的袖子,落到裴檠看不見的雙眼上,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把裴檠的手從柳璟的袖子裏拿出來,緊緊抓住,“裴檠,你不要這樣,我們不要他了。”
裴檠搖搖頭,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他也能變得沉穩淡定了,“小蘖,你和我說過,沒有兄長就沒有我們。”他一字一頓地提醒元嘉,“他給了我們一條命。”
他是在說,小蘖,你不能要他的命。
到頭來,元嘉狠心了,裴檠不願意了,柳璟傷了他,柳璟沒有心,柳璟逼迫他數次,柳璟該死。
可是,裴檠想,柳璟終究有句話沒說錯,柳璟養他長大,他還是想柳璟能好好活着。
只是,他說服不了元嘉了,元嘉冷笑一聲,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要他的命!”
她在這一刻又恨起柳璟來,側頭瞥向柳璟時,柳璟也望了過來,柳璟的目光很淡,仿佛如今危在旦夕的不是他,他也就能波瀾不驚地重複,“你要要我的命。”
元嘉冷冷地回望着他,猜出了裴檠跟着柳璟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你把裴檠帶走就是為了讓他屈服你,你讓他喊你兄長,你把他當你弟弟,可是,有拉着自己弟弟一起死的兄長嗎!”
她突地望向了柳峻,腦中被恨意裹挾,一時辨不清是非,恨聲道,“那也是你的弟弟,親生的,你怎麽不拉着他去死?偏偏是裴檠,裴檠是吃了你的飯,那他就活該被你拖一輩子嗎!”
柳璟猛然道:“你也吃了我的飯!”
元嘉一愣,就這一瞬間,她好像變回了裴府裏那個靠着裴璟才能活的裴蘖,她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裏,頂着金貴無比的身份,露出了戚戚然的目光。
好在她又恢複了冷靜,皇帝沒看到,皇後也沒看到,太子看到了,太子看到了一瞬間卑怯的妹妹,那是本來該享受萬千寵愛的尊貴妹妹,他的耳邊響起了那夜柳府裏元嘉對他的質問,想起元嘉那句,“我何苦求到這個男人頭上?”
“劍呢!” 太子目呲欲裂,朝殿外喊,“劍!”暴喝聲驚起,衆人反應不及,殿外侍衛已奔進來,太子一把奪起長劍,立時朝柳璟劈去。
一道劍影閃過。
“不!”
裴檠敏銳的驚呼聲還未過,長劍的劍尖已刺進了柳璟的肩膀,裴檠面如土灰地挨着柳璟,這個姿勢,若不是元嘉反應得快,扯了裴檠一下,裴檠也會被刺傷。
太子并不罷休,一寸一寸地使力,劍尖往肉裏刺去,柳璟悶哼出聲,鮮血很快染透了赤羅衣。
裴檠看不見也猜到了什麽,哀求一聲,“小蘖。”
元嘉不出聲。
裴檠驚叫,“國公府呢?!眼睜睜看着他死在這裏?!”
國公夫人渾身戰栗起來,她抖着身子,在心裏發出尖銳的嘶吼,柳璟是要拖國公府下水!她重重地磕起頭來,“陛下!娘娘……”
“陛下!”
國公夫人表态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鎮國公截去了,鎮國公膝行數步,伏在皇帝腳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帝後兩人恨不得要活剮了柳璟的氣勢讓他知道國公府難逃幹系,可是皇帝并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只問一句,“這個兒子,你還要不要?”
“不要了!”
國公夫人慌不擇言,狼狽不堪地磕頭,皇帝垂眸,等着鎮國公的回答,鎮國公很快頹敗下來,熱汗爬滿了他的臉頰,“國公府只有一個世子。”
不知何時,日光大盛,從殿外撒進來,蔓延到柳璟身上,柳璟的脊背還是那麽挺直,他紋絲不動地受着太子的磋磨,太子還未能忘掉元嘉那一瞬的神色。
元嘉意識到太子看到了,不忍太子心裏受折磨,輕輕地喊,“哥哥,不要傷心。”
太子顯然被安撫了,動作一頓,停了下來,周圍響起裴檠震驚到惱怒的聲音,他幾乎要罵國公府了,“你們就這樣不要他了?”
他的情緒異常激動,他甚至想起來了裴家父母,他從來都不喜歡裴家父母,裴家父母買了柳璟,要柳璟讀書,希望柳璟光大裴府的門楣,他不喜歡裴家父母不關心柳璟。
“可是,小蘖,裴家父母到底養了兄長……”裴檠只能求助元嘉,他俯身過來,憑着感覺抓住元嘉的衣袖,不可置信地難以忍受地吼了一聲,“他為裴府撐門楣,撐得不虧,可國公府,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國公之子,他擔着這個名,憑什麽……”
“憑他心裏沒有國公府。” 元嘉不願意看到裴檠為柳璟如此,向鎮國公瞥向冰冷的一眼,“你們退下吧。”
國公府三人如蒙大赦,只是路過柳璟時,鎮國公腳步一頓,望過來的目光凄然萬分,又見柳璟始終不看他一眼,咬牙邁起了步子。
裴檠突然洩了所有氣力,雙手一松,伏到了元嘉腳下,低低言語,“你們竟真是要他死在這裏。”
鎮國公腳下踉跄,身子一歪,若非國公夫人扶着,早已撲到地上了,他回頭盯着柳璟的脊背,“柳璟……”
“國公不必為我留步。”
多麽好的日光,照出空氣中飄動的浮塵,柳璟這個時候,沒有在意肩膀上的劇痛,沒有回頭看親生父母,只将目光瞥向了元嘉泛着冷意的側臉,緩緩地道,“我和國公一樣,不信血緣。”
冷不丁一句,驚了殿裏所有人,國公夫婦好不容易緩和的面色唰得一下灰敗起來,柳璟因失血變得蒼白的面色浮出了笑意,他絲毫不像受了劍傷,慢條斯理地道,“我有兩個與我毫無血緣的親人,國公也有個毫無血緣的兒子,不是嗎?”
“什麽意思?”柳峻茫然地發問。
其餘人很快反應過來,元嘉驚訝地去看帝後兩人,帝後兩人卻無意外,原來兩人早就知道,怪不得帝後兩人之前對柳璟好,應也有可憐柳璟的意思。
裴檠的面色越發難看,“意思是你不是親生的,今日親生的死了,國公府就絕嗣了。”
柳峻不信:“不可能!”
但是國公夫婦齊齊軟了身子,國公夫人神情呆滞地跌到地上,國公一張面皮顫動得厲害,最終朝皇帝伏地認罪,“求陛下保全世子顏面。”
當年柳璟走丟,國公夫人傷心至極,竟變得神志不清,整日就知道要兒子,國公又在短時間找不到柳璟,不得已抱了一個別家孩子來哄國公夫人,這個孩子就是柳峻。
國公夫人哪裏還分得清兒子是不是自己的,只知道兒子回來了,就這麽養了起來。孩子越養越大,國公夫人越來越清醒,即便明白了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也因為與柳峻感情深厚,難以放柳峻離開,就當他是親生的,還為他向皇帝求來了世子之位。
後來,國公府找到了柳璟,聲稱當年國公夫人生的雙生子,面對柳璟的冷淡與不在意,國公夫婦覺着還是柳峻貼心,慢慢地,柳璟不親近他們,他們也不親近柳璟,直到今時今日,他們放棄柳璟。
倘若柳璟今日不提,就無人知曉此事,柳峻還是名正言順的國公子嗣,可是柳璟知道了,今日殿裏人都知道了,那柳峻的出身就成了問題,而國公為保全國公府,寧願絕嗣,都不願為柳璟求情。
面對這樣的事實,柳璟無喜無悲,肩膀上血流不止,裴檠在元嘉腳下氣極而笑,元嘉見不得他這樣,俯身将他扯了起來,耳邊響起皇帝的笑聲,“朕應下了,你們退下。”
國公府的選擇取悅了皇帝,皇帝放了國公府離開,目光重新落在了柳璟身上,裴檠知道,目前能救柳璟的只有元嘉了,他彎下身子,斂起神色,鄭重地朝元嘉叩首,“求公主放過兄長。”
這無異于在挖元嘉的心。
不只元嘉變了神色,柳璟也終于變了神色,厲聲一喊,“裴檠!”
裴檠的頭磕在地上,看不到元嘉臉頰上突然落下的眼淚,帝後與太子急了,皇帝一腳踹開了裴檠,正欲命人拖裴檠出殿,元嘉低低道,“父皇不要。”
柳璟不想看到元嘉的眼淚,也不想看到伏地的裴檠,“裴檠,你出去。”
裴檠搖頭,拖着身子再次朝元嘉磕頭,“公主……”
元嘉的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皇後憋着氣,要過來給她擦,她搖搖頭,躲開了,“我自己解決。”她蹲下來,捧起裴檠的腦袋,哽咽道,“你不要這樣。”
裴檠蒙眼的發帶早已濕掉了,他道,“他害你傷心,他該死,他真的該死,他要是死了就好了。”他像小狗一樣嗚咽一聲,數落着柳璟的不好,又企圖留下柳璟的命,“那時候,我們在裴府,我們只有他,我們三個……”
元嘉一個勁兒搖頭,道,“他對我們沒有那麽好。”喃喃了一句,“他只有死了……”
“我可以死。” 柳璟的聲音不輕淡了,變得很冷很硬,他直勾勾地盯着元嘉的淚,一顆一顆砸在他的心頭,他從來沒有像此刻冷靜地意識到,裴蘖心裏沒他了,裴蘖是真的想讓他死。
裴檠卻對着元嘉道,“你不想他死,對不對?”他輕言輕語,“小蘖,你忘了你有多在意他……”
“裴檠!”元嘉猛地拔高了聲音,裴檠的話就那麽噎了下去。
元嘉閉着眼,腦海中閃過裴府的種種,柳璟穿着紅衣迎娶她的那一瞬終于如泡沫般散去,她的心裏幹淨得空蕩一片,她冷聲道,“柳璟,留下裴檠,你就此離京。”
她的松口讓裴檠高興萬分。
柳璟的面容早已失了血色,被血浸透的衣衫,泛白的雙唇,搖搖欲墜的身形,都顯示着這男人撐不了多久了,裴檠急忙從地上身體,回身扶住了他,“你自己回滁州,回滁州去!”
急切的聲音希望柳璟答應下來,柳璟只看着元嘉搖頭,表示自己不會答應這個條件,“我有兩個親人,你不肯再做我的妻子,我失去了一個,只還有一個。”
“兄長!”
“那你就死在這裏!”
元嘉一手扯開裴檠,柳璟猝然失去支撐,砰得一聲倒在了地上,他的回應是點點頭,“好,我死在這裏。”
裴檠崩潰地撲上去,雙手胡亂地摸來摸去,終于摸到了柳璟的衣領,死死地揪住,他不甘心地大吼,“你為什麽從來不知道退一步!”
裴檠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你知道把我帶回家,你知道把小蘖帶回家,你知道我們是你的親人,你怎麽不知道對我們退步!”
“退一步能死嗎?!你退一步,就今日這一步,你回滁州,回裴府去!你還有裴府,你住在裴府,再也不要進京。”
裴檠說到最後只有三個字,“求求你。”
柳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元嘉忍無可忍地将他扯了起來,又一把扯出插在柳璟肩膀的長劍,柳璟的肩膀頓時鮮血如注,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流血而死。
這樣,也無需退步了。
好半響,誰也沒有出聲,元嘉看着裴檠,裴檠慢慢冷靜下來了,他伸出手臂,慢慢摸到了元嘉的胳膊,順着胳膊往下,摸到了元嘉的手掌。
元嘉任由他摸到了劍柄,于是他笑了笑,“裴蘖,你要是看着他死在眼前……”猛地抽出長劍,橫在了自己脖頸上,“那我也死在你面前。”
元嘉的淚已經流幹了。
她聽到裴檠滿是歉意的聲音,“他不會退步,他總是讓你傷心,我也讓你傷心。”
“小蘖,你現在是公主了,有人疼你啦,以前的苦都忘了吧。”
元嘉雙唇翕動,終是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阖上雙眼,重重地點頭,裴檠正欲用力,聽到元嘉喊,“哥哥。”随後脖頸的劍就被太子取走了。
緊接着,裴檠身邊像是飄過了一陣再也不會回頭的風,輕輕地拂在了臉頰上,伴着一聲,“你帶他走吧。”
天很好。
元嘉出了大殿,帝後三人驚慌地追出來,皇後從身後抱住她,她拂開皇後的手,自己慢慢地下了臺階。
她走得很穩,好像自小時候起,她就長在宮裏,走慣了這樣又高又長的臺階,從不曾做過孤女,不曾去過滁州,更不曾遇過兩個讓她傷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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