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眼睛

眼睛

廖公子在旁靜默不語, 他自曉得柳璟,一年前還是文淵閣首輔,立于群臣之前, 突然不知怎麽地惹怒了陛下, 自此再沒在京中見過他, 不想竟在這裏遇見了。

至于那紅衣青年,他不曾見過, 不由暗暗吃驚,不知柳璟與這紅衣青年和備受宮中寵愛的元嘉公主有何緣故。

廖公子不欲張口, 元嘉有些疑惑,問他一聲, “這兩人來找你?”

廖公子訝然,“自然不是。”

兩人難得一起疑惑。

柳璟見狀,複又跪下道,“原是公主忘了, 當初公主來滁州為裴檠尋治眼的大夫,碰到一位老人。那老人說要我一只眼,才肯替裴檠治好眼睛。我答應老人, 若肯為裴檠治眼,我便為他尋只好眼過來,為期一年。如今裴檠眼睛已好,期限一到, 我未尋得眼睛, 就拿自己的眼睛替上吧。”

元嘉想起來了,對于她來說,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她想起那時候柳璟不肯為了裴檠付出自己的眼睛, 現在倒願意了。

廖公子大吃一驚,他也想起來了,他在京中曾收到爺爺的來信,說有位叫柳璟的青年要為他尋眼睛,他那時還震驚爺爺竟認識了首輔大人,本以為柳璟離京後定然忘了這個承諾,沒成想竟還記得。

廖公子道,“柳公子,關于眼睛一事……”

“眼睛一事,可等大夫回來再說。”柳璟依然垂着頭,“不知能否與公主說幾句話?”

裴檠聽罷心中大驚,他本無顏擡頭,只低着腦袋,幹巴巴立着,他不知曉柳璟為何要這樣,只能也再次跪地,一手死死地拽緊了柳璟的衣袖,他在暗示柳璟,如同在說,兄長,不要再接觸公主了。

柳璟懂了,可他不會照做,他輕易地拂開了裴檠的手,靜靜地等着回複。

過了半響,元嘉對廖公子言,“你先退下。”廖公子疾步離去了,湖邊只餘了他們三個人。

元嘉垂眸,望着腳下跪她的兩個男人,眸中無喜無悲,過分平靜了,連聲線都淡得如煙,“說什麽?”

柳璟微笑,擡起眸子,仰望着元嘉,日光很好,似為元嘉披了一層柔軟的輕紗,可惜他再也夠不着撫摸了,他只能久久地仰望。

Advertisement

仰望也可以的,只要還能看得到。

柳璟輕聲道,“公主這一年來可還好?”

元嘉道,“甚好。”

目光垂落到裴檠身上,裴檠的頭都羞愧地貼地上了,她覺着好笑,裴檠還是丁點未變,“裴檠,你起來。”

裴檠擡起一張布滿震驚的臉,飛快地站了起來,欣喜地張了張嘴,“公主還願意搭理我?”

“你我又非仇人,不過說句話,也什麽。”元嘉挑了挑眉。

“對,不是仇人。” 裴檠确定地重複,垂下的視線飛快掠過仍跪着的柳璟,還是不敢去看元嘉,偏過頭問,“公主怎麽到了廖府?”

“皇兄安排的。”

元嘉應付了一聲,周身靜了半響,再無聲音,她有些乏了,“無事就回去吧。”接着由侍女服侍着走了。

人影離去了,裴檠一把拽起柳璟,怒目而視,“兄長何故還要和公主說話?”

柳璟拂了拂衣袖,“不過問個好,別氣。”

裴檠不是氣,他是害怕,他看着整個人都沉靜下來的柳璟,莫名地覺着哪裏不對,“兄長,你不要再靠近公主了!”

“公主與我們之間,再無任何情意而言了。”裴檠要把話說絕,“尤其是公主對兄長,再無任何可能,兄長,死心吧!”

裴檠拽起他就要走,柳璟本人竟淡淡一笑,“你這麽怕做什麽,如今我也非官身,又即将瞎了一只眼,還能做什麽?”

裴檠咬牙,生拉硬拽,将其拽出了廖府,柳璟任由他為所欲為,兩人一同到了客棧。

翌日上午,裴檠不過出門一趟,回了客棧便尋不到了柳璟,又是一陣氣惱,轉身奔向廖府。

及至廖府,沒見着柳璟,倒見着元嘉在花苑石凳上坐着,侍女成堆地立在一旁,恭敬地等着侍候她。

人很多,原該是熱鬧的,周身卻是寂靜一片,元嘉孤身坐着,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擺弄着九連環,她似乎很孤獨,也不開心。

“公主!”

裴檠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伏地跪于石凳前,元嘉被驚了一下,轉瞬恢複淡淡神色,揮了揮衣袖,是要裴檠退下的意思。

裴檠急道,“我無意糾纏公主,只是想問問……”

元嘉皺眉。

“想問問公主在京中有無人陪伴,可開心?”

元嘉将九連環扔給他,看他接了捏在掌裏心,挑了挑眉,起身道,“裴檠,本公主不想見你了。”

元嘉走得很慢,慢吞吞地消失在花苑道上,裴檠直挺挺地跪着,良久才将九連環小心地放入懷中,離開了廖府,他又氣惱起來,兄長到底去了哪裏!

他不知曉,此刻的柳璟正在茶樓品茶,對面廖公子滿臉微笑,“爹爹曾與我言,公子在朝中平和近人,幫過爹爹幾次,爹爹每次要謝,公子便都不許。”

柳璟在朝中人緣極好,廖公子的爹廖總督曾欠過柳璟幾次人情,至今未還,這也是廖公子願意出府見柳璟的原因。

柳璟輕笑,“廖大人客氣了。”他放下茶杯,指腹抵在杯面上不動,“廖公子也知為人父母心,這些年他最憂心的便是廖公子,倘若廖公子的眼睛能醫好,廖大人亦人生無憾了。”

廖公子嘆息,“我何嘗不知這個,實則我是無所謂的,這麽多年我也已習慣了,唯有爹娘爺爺放心不下。”

話及至此,兩人打開窗戶說亮話,廖公子先道,“昨日我已知緣由,公子放心,廖家本就欠公子數次,豈能還要公子的眼睛?”

柳璟不驚不怒,面上還挂着淡然的笑,廖公子心裏一突,莫非柳璟來此不是為眼睛?他又道,“說出來不怕公子知曉,我對爺爺換眼之法仍心存疑惑,這豈是人力所能為的?我知爺爺為我之心熱切,可這法子過于異想天開了!”

說到這份上,可見廖公子是真的不想要這雙眼的,偏偏柳璟眸中并無喜意,唯唇角含了笑,使得清瘦面容越發雅致,“廖公子好心,我受着了。”

“但這只眼,該給還是要給的。”

柳璟無視對面震驚的面容,繼續笑道,“世上無難事,你爺爺苦心鑽研多年,定會有所回報的,對了,公主何以住到了廖府?”

廖公子被他這舍棄眼睛的淡定給鎮住了,啊了一聲,“聽公主說,原是太子殿下出宮有事做,公主跟來的,殿下暫且安排公主住我這裏,待殿下事畢,再接公主回京。”

柳璟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想來也住不了幾日。”

廖公子點頭,忽地又搖頭,“昨日殿下傳信給我,說是有事要耽擱了,恐怕這幾日回不來了。”

“看來殿下去了極遠的地方。”

“哪裏,不過隔着一座山的滁州而已。”

柳璟點頭,微笑起來,溫文爾雅,果然平和近人,廖公子心裏只嘆,可惜柳大人在文淵閣的風采是再也見不到了。

此時随從進來禀報一個消息,廖公子道,“原來爺爺回來了。”猶豫地望着柳璟,柳璟道,“晚間我再登門拜訪。”

兩人自茶樓分別,柳璟回了客棧,正對上裴檠的怒容,柳璟失笑,“做什麽氣成這樣?”

裴檠恨恨道,“兄長莫要亂跑。”

柳璟嗯了一聲,“不跑,晚間我們到廖府,大夫回來了。”

裴檠又害怕起來,直直地望着柳璟的眼睛,“兄長真要舍棄這只眼?”

柳璟置若罔聞,及至晚間,進了廖府,兩人在廊下看到了兩道人影,一道是那大夫,那老頭率先發現了兩人。

老頭興高采烈地看過來,“老夫找了這麽久,還是中意你的眼,你也識趣,肯自動送過來。”

“自當遵守諾言。”

廊下燈籠搖曳,燭火撒光,柳璟笑了一聲,目光轉至元嘉,不由得摒棄了其餘聲響,俯身一跪,“夜裏風涼,公主記得添衣。”

一陣涼風襲來,元嘉鼻頭一癢,她也不在意,側身望了過來,看來柳璟現今多了一個毛病,愛跪她,見一次跪一次。

裴檠也是伏地一跪,元嘉也無話說,自是提步離開,越過兩人時,柳璟的聲音帶着笑意,“公主昔年喜歡我這雙眼,不知可還願意看一眼?”

隔着燈火,柳璟眸中春意盎然,揚頸望向元嘉,元嘉漠然地掃來一眼,聽柳璟道,“我記得雷雨天,公主尤為喜歡這雙眼。”

夜幕沉沉,風雨大作,柳璟曾擁着元嘉,眼睫沾染雨滴,一珠一珠的。

元嘉輕輕地用唇蹭幹淨,柳璟低低笑她,“蘖蘖,做什麽蹭這麽幹淨?”

“兄長!”裴檠的怒氣實在憋不住了,一把摁下了柳璟的腦袋,他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了,他只知道,再讓兄長見公主,會出大事的,他咬牙警告柳璟,“不要突然發神經!”

元嘉聽到了,只冷冷一句,“柳璟,想死很容易。”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