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顧元奉被紀雲彤笑得心裏一咯噔。
這笑容他太熟悉了,每次她背着建陽長公主朝他這麽一笑,最後都是他要遭殃。
顧元奉馬上道:“我們都沒成婚,你喊什麽娘?”
紀雲彤道:“娘說要收我當幹女兒,你要是還想娶我,那就當娘的女婿吧。”
這實在太荒唐了,顧元奉聽得滿臉不敢置信,建陽長公主卻覺得這個說法挺妙。她點着頭說道:“沒錯,阿彤給我當女兒,以後你當女婿吧。”
她等這聲t娘都不知等了多久,現在終于有機會聽了,那肯定是不能讓阿彤改回去的。至于這一看就還不覺得自己哪裏有錯的混賬小子,就讓阿彤好好治他一治吧。
顧元奉聞言看向他爹,卻發現他爹也在給他娘剝瓜子,壓根不打算為他說話。
顧元奉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紀雲彤莫不是根本沒想着要退婚,而是一開始就想要拿管家權進一步壓着他?
紀雲彤才不管他是什麽想法。
建陽長公主夫妻倆的事,那肯定是不用紀雲彤經手管的,紀雲彤主要是接手顧元奉院中諸事。
有建陽長公主派來的嬷嬷協助,紀雲彤将一幹記在顧元奉名下的産業盤點了一下,發現他确實有一擲千金的資本,拿錢燒着玩都沒問題。
難怪他賬上的支出從來沒人管,平時記上一筆都是為了管賬的對賬方便。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先把上頭大部分開支給斷了,理由嘛,當然是開春要盤賬。
還有顧元奉身邊這些人也是該換的換、該提拔的提拔、該敲打的敲打,換上自己用着趁手的。
紀雲彤忙活的時候,顧元奉一直跟在旁邊看着,就想看看紀雲彤到底要玩什麽花樣。見紀雲彤要撤換他院子裏的人,他倒覺得沒什麽所謂,左右不過是些日常伺候的,以前就因為紀雲彤換過幾次。
他可不會像紀雲彤那樣整天和身邊的丫鬟主仆情深。
只是對紀雲彤不讓他支錢這點,顧元奉意見很大,當場就和紀雲彤理論:“你憑什麽不讓我支錢?這樣我還怎麽出去玩?”
紀雲彤微微一笑:“真要有什麽正經支出,我也不會攔着你。我就是看了賬目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每次出去都是你付錢?你不會連個能回請你吃喝玩樂的朋友都沒有吧?”
顧元奉矢口否認:“怎麽可能?我們都是同好交流,誰付錢根本不要緊。”
紀雲彤道:“那你急什麽?反正你們只是同好交流,整天揣那麽多臭錢在身上不是侮辱你高雅脫俗的愛好嗎?有人問起你就老老實實跟他們說,你改當娘的上門女婿了,家裏的母老虎管得嚴,以後都拿不到錢了。”
顧元奉的關注點一下子轉移了:“你還知道自己是母老虎?”他砸吧了一會又覺得不太對味,橫眉豎目地質問紀雲彤,“我怎麽又成上門女婿了?剛還只是女婿!”
紀雲彤道:“我們成婚後你還住家裏對吧?”
顧元奉道:“那肯定的,不然我住哪?”
紀雲彤道:“那不就得了,你都住到岳父岳母家了,還不是上門女婿嗎?”
顧元奉磨牙。
還能這麽算?
紀雲彤當然也知道不能這麽算,真要建陽長公主換她當女兒、不認顧元奉這個兒子肯定是不可能的,現在不過是建陽長公主覺得她受了委屈,所以才由着她治一治顧元奉而已。
既然退不了婚,那就不退好了,看誰先受不了!
紀雲彤道:“你不按我說的辦也行,我們這就到金陵府衙去。聽說今天府衙正好開印,我們現在過去馬上就可以取回婚書一別兩寬。”她說着還站起身來,拉起顧元奉要他一起出門去。
官衙過年期間都會封起大印不再辦事,到年後才重新開印。這不是巧了嗎?
顧元奉想梗着脖子說“去就去”,又猛地想起紀雲彤在外面藏着個野男人。他氣呼呼地說道:“你想都別想,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只不過是斷了他的錢而已,他找幾個正經理由不就把錢支出來了嗎?
何況他手頭又不是沒有閑錢。
顧元奉信心滿滿地說道:“我的朋友都是雅好琴棋書畫的同好,哪裏會像你這樣張口閉口就是錢!”
紀雲彤道:“那我們就這樣辦了,以後記得別讓人家在外面随便報你的名字。你實在想付錢就掏你自己的私房錢當場付了,沒有的話別再讓人來家裏支,不然到時候沒臉的可是你。反正我是不會給的!”
顧元奉再次磨牙。
果然,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仗着他不會退婚管東管西!
可他要是不答應,她肯定又要搬出“去府衙”來堵他。
真是豈有此理!
紀雲彤見顧元奉在那憤憤不已,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心情頗好地說道:“今晚我跟人約好了去看燈,一會吃過飯我就出去了。”
顧元奉一下子警惕起來:“你約了什麽人?”
紀雲彤坦蕩回應:“許家大姑娘,前幾天就約好了的。”
顧元奉放下心來,嘴硬道:“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我又沒打算和你一起過上元節,我也早就有約了。”
紀雲彤“哦”地應了一聲,繼續翻起了底下新送過來的賬目,對他跟誰有約一點興趣都沒有。
無非又是那些出門吃喝玩樂後全都報他名字的狐朋狗友。
她覺得這些人恐怕連自己招妓都讓他出嫖資。
說實話,像顧元奉這樣的朋友她也想交一個。
也不是她看不起顧元奉那些狐朋狗友,而是一想到他們把那周三爺捧得那麽高,她就覺得這群人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髒得要命還自覺風雅。
不退婚是吧?
這可是他自己要娶的!
以後顧元奉要敢學着那周三爺去風流快活,她就把他那玩意給剁了!
雖然現在他對外面的女人不太感興趣,但是保不定他以後會不會也成了那樣——人要學好難如上青天,要學壞可就容易了。
不過現在顧元奉還保持着幹幹淨淨的童子身,出去“潇灑”的話他估計覺得自己虧大了……介于這家夥一時半會還不會在外面胡混,紀雲彤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
人就是這麽奇怪,以前紀雲彤整天盯梢他,有事沒事就要他跟人絕交,顧元奉覺得她煩死了。現在紀雲彤不搭理他,他又覺得渾身都不得勁,想把紀雲彤手頭的賬本搶走好叫她把目光轉到自己身上來。
顧元奉道:“你就不問我跟誰有約?”
紀雲彤頭都沒擡,随口順着他的話敷衍:“哦,你和誰有約?”
明顯一點都不關心。
顧元奉噎住。
他故意說道:“我約了周頌他們游船去。”
紀雲彤聽出來了,他就是犯賤。
明知周家兄妹倆跑來她面前耀武揚威過,明知她以前在意他和那個姚玉盈的傳言,他偏要提。
生氣嗎?還是有一點。
但已經不那麽在意了。
紀雲彤合上賬本給他提建議:“周頌恐怕付不起租畫舫的錢,你記得多帶點私房錢。”
顧元奉對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忽然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什麽。
他明明最讨厭紀雲彤整天沒事找事,明明最讨厭紀雲彤管東管西,可現在紀雲彤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他不知怎地又難受起來了。
她不是該生氣嗎?她不是該發脾氣嗎?她為什麽一下子就不在乎他了?看她這模樣,好像連賬上那點錢都比他重要似的!
顧元奉難受得要命,卻又不懂自己在難受什麽。他生氣地說道:“你眼裏難道只有那點臭錢嗎!”
紀雲彤說道:“對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以前在她心裏,顧元奉排第一,錢排第二。
她和顧元奉一起跟人學書畫,顧元奉學成的是高山流水,她卻是學成了……畫圖樣賣錢的好本領。教他們作畫的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直罵她在外面決不能說是他學生。
顧元奉總說她庸俗,可她要是不庸俗,難道還指望靠着祖母的慈心過活。她祖母眼裏只有四房的堂弟,就連大堂哥都不得祖母喜歡,她會對一個孫女有什麽慈心才稀奇!
父母倒也不是不管她,只是父母的錢同樣給到公賬上,具體給誰用還是得看祖母的意思。
她向來不愛跟人低頭,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弄點體己錢。
要不然她就她祖母給的那點月錢,連和顧元奉禮尚往來都做不到。
其實只要她開口,顧元奉也會像對他那些朋友那樣把錢拿給她随便花。哪怕他不給,她跟建陽長公主撒撒嬌也什麽都有——但她傻,她要顧元奉這個人,不想別人覺得她只是依賴着他們才能生存的菟絲花。
現在想想,她就算不花他的錢,別人也會覺得她花了,別人也還是覺得這樁婚事她占了大便宜。
顧元奉也依然看不起她,覺得她庸俗不堪、煩人至極。
她真是傻。
紀雲彤道:“現在退婚還來得及,要不然你以後都得對着我這個眼裏只有那麽幾個臭錢的市儈小人。”
顧元奉聽她又提到退婚,立刻就炸了:“退婚退婚退婚,你除了拿這個威脅我就沒有別的話了嗎!”
紀雲彤淡淡道:“我不是威脅你。”
她不是威脅他,她是真覺得既然他這麽瞧不上她,他們根本沒必要非要綁在一起。
他不聽勸非要綁,就得受着她這脾氣。
顧元奉聽出她話裏的意思,炸得更加厲害:“你做夢!”
他不能理解為什麽他只是說了幾句氣話,紀雲彤就t真的要跟他退婚,而且到現在都還打着解除婚約的主意。
他當時确實是頭腦發昏才那麽說的。
可他們十幾年的相處就不算數了嗎?
“是我錯了行了吧!”
顧元奉不甘不願地擋在紀雲彤面前道歉。
“我那天不該那麽跟你說話,是我錯了!”
紀雲彤看着他那“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的表情,點着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他的話。
是他錯了,然後呢?
沒有然後。
他都纡尊降貴地承認錯誤了,她再抓着不放就是小肚雞腸。
可委屈死他了。
不得不說,紀雲彤還是很了解顧元奉的。
顧元奉見她還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态度,确實覺得委屈極了。他氣憤地說道:“我出門去了!”
紀雲彤才懶得理他,由着他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傍晚紀雲彤陪着建陽長公主吃過飯,回到自己的院落梳洗打扮準備出門赴許淑娴的約。
她在顧家這邊本來就有自己的院子,直接就和顧元奉的院落挨着。
既然打定主意要看看顧元奉能忍到什麽時候,她索性在這邊住下了。
紀雲彤才剛坐到梳妝鏡前,就見綠绮也跟了過來,非要親自幫紀雲彤梳頭。
表情還特別嚴肅認真。
紀雲彤被她那嚴陣以待的模樣逗笑了:“你這是做什麽?”
綠绮道:“我要讓姑娘今晚當整個燈會上最好看的女娘!”
氣死瞎了眼的顧元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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