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認親

認親

顧颦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提着燈籠繼續往前走。

那人繼續提聲道,“喊你呢,小丫鬟,本公子讓你站住!”

這會兒,她終于确定他是在喚她了。

顧颦颦今日穿的比較素淨,頭上只帶了一朵素簡茉莉絹花,全身無任何珠寶釵飾,也無怪他會将他錯認成丫鬟。

她慢慢轉過身子,細細打量了他一眼,這公子與衛衍長得有三分相似,估計與他有些血緣關系。

衛馳見到顧颦颦後,微微怔了怔,他沒想到自己才一年沒有回府,寧國公府就來了如此貌美的丫鬟,關鍵這丫鬟長得還有幾分像他的六叔母,甚至比梅含玉還要漂亮。

難怪這女子見到他卻不喊人,原來是新來的,他對美人一向溫柔,倏然之間,他就換上特別溫柔的語氣問顧颦颦,她是哪個院裏的丫鬟,如果是老太君身邊的,就将她要過來,到自己院裏伺候。

顧颦颦微微皺眉,正準備說自己不是府上的小丫鬟,劉嬷嬷就帶着三個丫鬟走來,微屈下身子,朝他們二人行禮。

“老奴給四公子、二小姐請安!”

衛馳聽到那一聲二姑娘,人都有些懵了,他們府上何時多了一個二姑娘,他怎麽都不知道?

更讓他無措的是,他剛才還将人錯認成了府上的丫鬟。

劉嬷嬷見衛馳一臉迷茫,忽然想起來,四公子還未見過顧颦颦,自然不知曉她的身份。

“公子,這是顧姑娘,不久前在蘆月寺救過老太君一命,老太君将她接到國公府居住,讓我們都喚她叫二姑娘。”

衛馳陡然就反應過來,祖母認大家喚她叫二姑娘,可見她在祖母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要知道從前這稱呼可是汝陽王妃未出閣時所有。

他不好在劉嬷嬷面前說起方才将她認成丫鬟的糗事,只朝顧颦颦輕輕笑了笑,說自己今夜來的匆忙,等明日就讓奴仆将見面禮送去她院裏。

顧颦颦不喜歡收禮,她側過身子,對劉嬷嬷吩咐道:“嬷嬷,四公子身邊沒有丫鬟引路,煩請您在前面給公子掌燈,送他回院裏歇息,我先回翠水軒了。”

“是。”

衛馳見顧颦颦走遠後,伸手忍不住朝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

劉嬷嬷一臉奇怪,問他這是做什麽。

衛馳沒回答,只讓她走快些,說自己有些困了,想回屋裏好好歇息。

等一到潮海閣,他就說自己想沐浴更衣,從小貼身伺候他的丫鬟雪芽讓下人将浴池的溫水放滿後,讓其他人都出去,她伸出雪白的柔荑,将他的衣衫一件件除去。

衛馳擡起腳,先試了試水溫,覺得溫度剛好後,跨步進入浴池。

“進來。”

他朝她勾勾手,雪芽會意後,将自己的外裳除去後,只留一件白色的肚兜和襦裙,邁步進入寬大的浴池裏。

她伸手,輕輕揉.捏男人的寬肩,衛馳舒服的眯着眼睛,半靠在她懷裏。

“咱們府上新來的一個二姑娘,是在哪個院裏居住?”

雪芽一聽到他說起顧颦颦,手上的揉.捏的動作霎時一頓,她柔媚着聲音問,“公子,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衛馳輕輕點頭,“她長得不錯,又救過祖母一命,在祖母心裏有幾分分量,你說我要是娶她進門,讓她做我的大夫人,如何?”

“我勸公子還是早些收回這個心思為好。”雪芽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知道衛四公子是庶出,母親出身不顯,父親又不喜歡他,他背靠老太君度日,發奮讀書,考取進士後,才在府中有些許地位。

衛馳一聽她讓他收起心思,不由問為何。

雪芽道:“公子,你瞧着這二姑娘長得像誰?”

他說:“梅氏,我曾經的六叔母。”

“梅夫人去後多年,六爺都不肯娶妻,屋裏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老太君心裏焦急得不行,眼見顧姑娘長得十分像梅氏,她便将顧姑娘接進府裏,目的麽……大家都看得出來,是想讓顧姑娘給六爺做繼室。”

“公子您看,國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一個平民之女的救命之恩,老太君大可賞賜金銀就能解決,何必大費功夫地将她接進府裏,你說她這不是想讓顧姑娘給她做兒媳,是想做什麽?總不能是将她當親女兒養吧?要是老太君想讓顧姑娘做義女,早就在府裏辦認親禮了。”

不得不說,雪芽的猜測,還是有幾分道理。

他要是同老太君說想娶顧颦颦為妻,非得觸到黴頭不可

衛馳伸手摸了摸雪芽白嫩的小臉,誇贊道:“你倒是挺聰明!”

“都是公子教的好。”雪芽伸出細手,蓋住了他的大手,臉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這一蹭,不由将他的火蹭了出來。

衛馳神色微微一暗,一把将雪芽的薄裙扯下去後,将她壓在池畔上。

翌日。

顧颦颦給老太君請安的時候,在春柏庭見到了昨夜在小徑上遇到的四公子,從衆人的介紹中,她才知道這人的名字叫衛馳,是寧國公府的四公子。

他父親是府中的三爺,三爺沒有娶妻,屋裏有一屋子莺莺燕燕,衛馳是房姨娘所生,是國公府唯一的庶出公子。

他去年考中進士後,在琮州做七品文官,近日剛從外地調到京中來。

他同衛琅一樣喚她顧妹妹,顧颦颦不大喜歡這人才一見面就同她套近乎,仿佛與她多熟絡似的,兩人分明才見過二面。

衛馳從小性格敏感,一個人喜歡自己,還是讨厭自己,他分辨得出來,他從顧颦颦的神色裏,就能判斷出來,她不喜歡自己。

莫非自己昨日将她認成丫鬟,惹惱了這位顧姑娘?

他略心虛地垂下頭,沒再看顧颦颦。

才過一會兒,衛扶風便到春柏庭給老太君請安。

他是老太君最喜歡的小兒子,才一入屋子,就被老太君招手到最近的位置來坐。

衛馳特意細細觀察了一番,老太君卻是有意在撮合顧颦颦與衛扶風在一起,不僅讓人将他們的凳席放挨在一處,還将話題有意無意地往他們身上引。

可惜,他們這一男一女,心思似乎都不在對方身上,眼神有些飄忽。

老太君将顧颦颦送她的藥枕拿出來給衆人看,“多虧了颦颦送的東西,老身覺得今日身體爽利多了。扶風,我聽你屋裏的人說,你近日經常失眠,常常深夜也未曾歇息,不然我将颦颦送我的藥枕,借你靠上幾日。等你不失眠了,又将藥枕還我?”

三夫人何臻道:“哎,哪用母親将藥枕借給扶風,讓颦颦給扶風再弄一個不就行了?”

說完,她還朝輕輕推了推顧颦颦,“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衛衍的臉色有些不悅,“要我說,六叔身體不好就去請大夫看看,用這些東西做甚?”

沈老太君瞪了衛衍一眼,覺得這孫兒真不開竅,壞了她給顧颦颦和衛扶風牽線的機會。

他這話一出,衛扶風哪好意思收顧颦颦做的藥枕。

果然,下一刻,老太君就聽見衛扶風拒絕了她的提議。

有時候衛馳不得不感慨,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距的,衛琅回國公府時,府上大操大辦,待他一回國公府,也不見有誰将話題引在他身上,也沒人提給他辦接風宴的事。

老太君目的沒達成,讓衆人陪她坐上一會兒便讓他們都散了,只留下衛扶風一人。

“那件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

“母親指的是什麽事?”

沈老太君用手輕輕捶了垂桌子,焦急道:“你明知故問!前些日子我問你可有意娶颦颦,你說你再考慮考慮,這如今都過去大半月了,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衛扶風:“可能要讓母親失望了,我考慮了一番,覺得不得對不起含玉,所以并不打算娶顧颦颦。”

老太君覺得他這兒子樣樣都好,人才品貌皆是俱佳,京城的夫人都羨慕梅含玉能有這樣一個丈夫,唯獨她這個做母親的,覺得心裏苦得很。

六年過去了,衛扶風都不肯再娶妻,真是愁苦她了。

她苦聲質問,“梅氏,她就這樣好,讓你這樣一直念念不忘?”

衛扶風輕輕點頭,“是的,在我心中,含玉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除了她,我再不會娶旁人為妻。旁人縱然長得再像她,終究也不是我的妻子,也不得替代含玉在我心中的位置。”

“倘若我娶顧颦颦為妻,那才真是害了她,不但對不起她,更對不起含玉。況且,顧颦颦身份特殊,我此生都不會娶她為妻,如果我娶了她,京中之人恐會唾棄我。”

這話就把老太君弄糊塗了。

顧颦颦就是一個平民之女,她還能有什麽身份?

“你這話是何意思?”

“母親,顧姑娘很可能是含玉的親妹妹。”

沈老太君臉色驚訝,“梅含玉的妹妹不就是梅含雪,她早些年就被梅大人接回府中了嗎?”

衛扶風輕輕搖了搖頭,“梅含雪與梅含玉長得并不相像,含雪一直便懷疑梅含玉不是她的親妹妹,她臨走前,一直托付我替她找她的親妹妹,我這些年,一直暗中找了許久。直到母親将顧颦颦将她接近府中,我越看,越覺得她與含玉說的親妹妹的特征像極了。于是,我暗中讓人在夜裏取了顧颦颦的血,與梅大人滴血驗親,結果近日出來了。顧姑娘是梅大人的親生女兒無疑。”

沈老太君聞言,不由深細一口氣,難怪衛扶風堅持不肯娶顧颦颦為妻,原來顧颦颦是他的妻妹。

如果等他娶了顧颦颦後,梅府與她相認,衛扶風娶妻妹的名聲傳出去,着實是不大好聽,畢竟京中的大戶人家都做不出來這事,更何況是他們寧國公府?

老太君問:“這麽多年過去了,梅大人就不曾與梅含雪滴血驗親過?”

衛扶風道:“自是有,梅大人與我說,他早就知道梅含雪不是他的親女兒,不過是擔心含玉的母親因為一直找不到幼女而心疼,便将錯就錯,索性先将梅含雪養在身邊,等日後找到真正的親女兒再說。”

老太君:“是你主動聯系梅大人滴血認親的,還是梅大人主動找上你的?”

他實話實說道,是他主動找的梅大人

她聞言後,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要怪就怪顧颦颦和寧國公府沒有緣分,她千裏迢迢讓人将顧颦颦接入府中,沒想沒做成親人,反而讓別人家認回來了一個女兒。

“梅大人何時會将顧颦颦接回府上?”

“就在今日。”

顧颦颦才從春柏庭離去不久,梅府的人就上門來,點名要見她。

她與梅府并不熟,要不是聽下人說自己與梅含玉長得像,她認為自己此生都不會與梅府扯上聯系。

她由計嬷嬷領着,到正廳後,見一個大人一見到他後,就怔怔望了她許久,“像,實在是太像了。”

沈老太君招手,讓顧颦颦過去,将梅鑒的來意說清楚後,她頓時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梅鑒見她不信,便道:“你若不信的話,我們可以讓小包大人請人為我們滴血驗親。”

顧颦颦為了此事穩妥些,便同意了這個提議。

上次他見包卿還是在刑部作證,不想這次見面,是讓他尋人為她和梅大人滴血驗親。京城許多人都相信斷案如神的小包大人,顧颦颦聽他的傳聞聽多了,不由得也特別相信他。

當她看到她與梅大人的血都融合在一起後,心裏已經相信了大半,而當她看到陳夫人,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的相貌,與她如此相像後,更加肯定,她就是她的母親。

顧颦颦萬萬沒想到,她這次來京城,沒有找到親生兒子的下落,反而先尋到了自己的家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孤兒,沒想到原來她有父有母,是一個家庭關系健全之人。

陳氏早就在屏風後頭站着了,一聽到旁人說顧颦颦的血與梅鑒的血融合在一起後,她就從屏風後面沖出來,緊緊地抱住顧颦颦。

顧颦颦不認識來人,她突然被一個人給抱住,還吓了一大跳。

梅鑒道:“颦颦,這是你親生母親。”

顧颦颦自記時起,不曾喚過旁人娘親,她學着旁人的模樣,喚陳氏娘親時,說話都有些僵硬。

陳氏早已淚如雨下,她抱住顧颦颦不停哭泣,說自己對不起她,讓她在外面受了那麽多苦。

她伸手摸着顧颦颦的臉,道:“要是你姐姐在就好了,要是她知道我們終于找到了你,她一定會很開心,只可惜……”

只可惜梅含玉早就不在了,衛扶風明白陳氏未說完的話指的是什麽,突然間,神色有些黯然,“母親,您別傷心,興許是含玉暗中指引着我們,才讓我們找到了她。”

“對,你說的對。”陳氏用力點點頭,她拿出帕子抹去眼角的淚水,“你替我多謝謝你母親,謝謝她将颦颦帶到京城來,也謝謝你為我找到了親女兒。我改日一定帶一份厚禮,到國公府做謝禮。”

衛扶風道:“這都是我該做的,含玉一直希望我将他的親妹妹帶到您們身邊。”

他看到顧颦颦的第一眼,便覺得她有可能是梅含玉的親妹妹,想将她帶去梅府。

他一直按耐不動,一來是他得先将人手安.插在顧颦颦身邊,得到她信任後,才能在夜裏取到她的血,與梅大人滴血驗親,二來是梅大人去了京外一段時間,這陣子才回來。

陳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快喚你父親一聲。”

顧颦颦側過身子,朝梅鑒道:“颦颦見過父親。”

“還有我呢?”衛扶風對她笑着問道。

顧颦颦想了想她和梅含玉的關系,方才他還喊陳氏為母親,她便喊衛扶風一聲姐夫。

梅含雪聽聞梅鑒要帶顧颦颦回府後,驚得打翻了手中的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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