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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方迅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松開沈迦的手腕，轉頭道：“高銘，你怎麽在這兒？”

他看似鎮靜，實則額角已經滲出細汗，下意識試探高銘的反應。

這是高銘？

沈迦一驚，隔着黑漆漆的鏡片，他看不清高銘的表情，但感覺到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極其刻骨，明明只是淡淡一掃而過，卻像是鋼針似的刺在身上，沈迦心裏激靈地抖了一下。

他剛才，幹了什麽！

扯虎皮被當場抓獲？

——天吶！！！

這是什麽社死現場。

沈迦腳趾抓地。

“這是高家，我不在這兒該在哪兒？”

高銘倚靠在抽煙室的門框上，指間夾着根煙，慘白的燈光從他背後肩頭傾瀉而下，在地毯上投下一片陰影：“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懶懶的語氣稍微上揚，似乎有些好奇。

但在方迅應聽來，以高銘不愛管閑事的性子，這話根本就是警告。

證明沈迦說得都是真的，高銘還真是他背後的人。

想到高家的權勢。

方迅應眸色微暗，喉結滾動，咽下所有的不甘，強自微笑着推了推眼鏡：“你誤會了，我們只是簡單聊幾句，打個招呼而已……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沈迦忍着羞恥看得嘆為觀止。

方迅應在自己面前多嚣張、多衣冠禽獸、多狗啊！

現在呢，換了比他強的人，就抖得像個屠刀下的小奶狗，真慫！

不過沈迦現在也沒功夫管他，走廊上就剩下兩人，空氣安靜地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梅子酸甜的味道仿佛浸潤進肌理，時刻提醒着沈迦這人把剛才那一幕從頭到尾聽了個全，不由頭腦一陣暈眩。

默默欣賞了會兒對方羞窘欲死的模樣，高銘看了眼時間，直起身：“叫什麽？”

一米九的身形直直頂到門楣，地上的影子仿佛巨人從平地拔起，将沈迦整個人包裹其中，透着股居高臨下的冷意。

沈迦墨鏡後的睫毛簌簌撲閃，艱難而倔強地維持住冷淡表情：“沈，沈迦。”

——結，結巴了。

沈迦咬住嘴唇，眼裏閃過懊惱，端正态度：“對不起借用了你的名頭，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名義損失，如果有什麽我力所能及的事請盡管開口。”

“補償？”

高銘轉過下颌，看了他一陣，想起他剛才唬人的那股得意勁兒，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把煙按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既然你這麽誠心，我就勉為其難接受好了……找個時間讓尤霏馨把你的合同送過來，以後跟着我。”

雙手扶着後腦勺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高銘轉過身，放松的肩胛透着股駕輕就熟的散漫，哼笑了聲：“也給我個機會寵你。”

沈迦：“……”

……

“這位先生！”

正在等人的李寄眠突覺袖子被人拉住，垂眸看去，是個容貌昳麗的少年，可憐兮兮道：“打擾您了，能不能請您幫個忙，把您的手機號給我，我跟人玩游戲輸了。”

李寄眠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泳池旁的少男少女們正嘻嘻哈哈看着這邊，見他望過來，趕忙移開視線。

一群不務正業的二世祖。

李寄眠神情冷淡：“去找別人！”

少年手足無措，咬了咬唇瓣：“對不起，能不能幫一幫我，我拿到您的手機號也不會亂打，給他們看一眼就删，不然他們後面的懲罰會更……”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李寄眠打斷他的話，十分冷酷無情：“手拿開，也別再靠過來，你身上的香水味我聞着惡心。”

一張臉全是算計，還自以為裝得很好。

少年：“……”

對對方離開時哀怨的眼神視若無睹，李寄眠轉向另一邊：“看夠了嗎？”

高銘從拐角處走出來，評價：“在影帝面前飙演技，智商堪憂。”

李寄眠眼皮都沒動一下：“你浪費了我十分鐘。”

高銘眉梢一揚，散漫道：“我剛用這十分鐘拯救了一個脆弱又美麗的靈魂，跟你這個比起來，我那個簡直是個大可愛。”

李寄眠不想浪費更多時間跟他說這些廢話，開始談起新劇的主角配置。

高銘搖着紅酒杯，無趣地靠到牆上，灰眸微阖，懶懶應和。

這邊少年回到泳池邊後，被一群人圍起來：“都跟你說了行不通，李寄眠是個人盡皆知的恐同，怎麽可能會把手機號給一個男生。”

“對啊，你沒看過他的采訪，拒絕跟男生組CP，黑子都不敢拿這個去惹他。”

“我覺得他已經看出來你是裝的，你碰他那一下他沒動手真是紳士風度了。”

少年一改在李寄眠面前的脆弱無助，冷冷掃了這群人一眼：“這主意難道不是你們出的？”

衆人對視一眼，小聲抱怨。

“那誰知道你會真的去自找死路。”

“對啊”

要不是看這人是高家的旁支，大夥也不會這麽捧着他，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竟然敢肖想李寄眠，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場面頓時有些尴尬。

突然有人“咦”了聲：“那是安欽，他身邊的女的看起來有點眼熟，他不是跟你姐在一起嗎？”

少年一愣，果然看到大廳裏安欽挽着個女人，兩人言笑晏晏舉止親密。

他咬了咬牙，拿出手機打給姐姐。

……

沈迦出來時，宴會已經進行到後半場。

他面容精致雪白，沒有一絲緋色，看起來十分高冷。

尤霏馨一把拉過他：“你跑哪兒去了，怎麽打電話都不接？”

沈迦拿出手機，确實有很多短信和電話。

哦，可能是他剛才忙着撞牆，沒有聽到。

“走吧，”尤霏馨道：“高銘就在前面，我看到他了，和李寄眠一起。這兩一個導演一個影帝，以往想認識都沒機會，你可要抓緊了。”

沈迦拉住她。

尤霏馨疑惑不解：“幹嘛？”

沈迦醞釀了會兒，起了個頭：“我剛在走廊碰到方迅應了。”

“什麽？”

尤霏馨大驚。

正想問他有沒有事，就聽他道：“然後又遇到高總了”。

尤霏馨快急死了：“你倒是一口氣說完。”

沈迦只好加快語速把整個事情描述了一遍。

尤霏馨越聽臉色越古怪，最後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沈迦一臉生無可戀。

“好了好了，”尤霏馨笑着安慰他：“雖然過程……曲折離奇，但好歹我們今晚的目的達到了，我就說高總一定能壓住方迅應，這不第一回合就勝了。為了感謝他，我還是帶你見他，正式介紹你的身份。”

“霏馨姐。”

熟悉的嬌聲靠近，打斷兩人的對話。

尤霏馨深吸了口氣，忍着不耐：“你有事嗎？”

文戀戀當然沒事，她叫住尤霏馨就是為了炫耀：“宴會總算要結束了，我腳都走累了，安欽剛才帶我見了很多知名導演，聊了好久，導演們都加了我聯系方式，你看……”

她翻開自己的通訊錄。

尤霏馨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那關她什麽事，冷漠道：“哦！”

安欽默默在一旁充當壁花，視線落到同樣充當壁花的沈迦身上。

他對這人有點印象，因為那把悅耳清潤的少年音，還有這幅黑漆漆的墨鏡。

不知道墨鏡下那雙眼睛長什麽樣。

一晚上都沒摘下來過，該不會很難看吧。

安欽腦海中閃過大量“一雙眼毀了一張臉”的短視頻，盯着沈迦的五官打量，實在無法想象，那雙眼得長成什麽樣才能毀了這張臉。

沈迦沒太在意身邊的人，他有些出神地看着高銘的方向，随手塞了塊巧克力餅幹進嘴裏，牛奶巧克力和榛子碎粒融合在一起，口感相當酥脆，回味無窮。

眼睛倏地瞪大，沈迦被這口感驚豔到了。

被充盈的胃部提醒他晚飯還沒吃，灌了口飲料下去，沈迦舒服地嘆了口氣，眼看尤霏馨被纏住脫不開身，他幹脆專心致志繞着吧臺瘋狂吸入，投入幹飯大軍。

兩群人離得并不遠，大家出神的出神，聊天的聊天，發呆的發呆。

并沒有注意到門口出現了一個怒氣沖沖的女人，女人的視線在全場一通掃視後，定在安欽身上，又因為文戀戀不加掩飾的暧昧移到安欽與她勾纏的手上，眼珠子一瞬間被嫉妒沖紅了，不顧身後保安的詢問，大步朝這邊沖來。

保安的聲音随着女人的靠近越來越急切，周圍談笑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

敲定了新戲的主演陣容，兩人再無話題可聊，高銘懶得看李寄眠那張冰凍的冷臉，李寄眠也懶得看高銘那張閉着眼睛都像是在嘲諷人的厭世臉，同時移開目光，順着嘈雜的聲音看過去。

“賤人，居然勾引我的男人，你不想活了？”

尖銳的女聲裹挾着一個鑲嵌了尖銳鉚釘的牛皮包包迎面撲來，文戀戀被結結實實砸了一頭一臉，肚子上又受了一腳，尖銳的痛後知後覺湧上來，慢半拍尖叫出聲。

事情發生得過于突然，沈迦什麽都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臉上的東西被勾走，突然見光的雙眼茫然了一會兒，恍惚間對上了三雙眼睛，他腦袋裏“嗡”的一聲，剎那間世界完全是靜寂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道不同維度的聲音在這一瞬間重疊了。

文戀戀被對方抓住頭發，哭着抓住旁邊安欽的胳膊：“安欽，救我，快拉開這個瘋女人，好痛嗚嗚嗚嗚……”

“還敢叫他的名字，賤人！你叫一聲老娘就給你一巴掌，有種再叫……”

“嗚嗚嗚，安欽，救我安欽嗚嗚嗚嗚”

“你給我閉嘴，還敢出聲，還敢出聲”

“啪啪”的掌掴聲中，四周的保安都圍了上來，七手八腳想把兩人分開，其他人紛紛退後，給他們讓出場地。

混亂中，被文戀戀寄予厚望的安欽卻呆呆地看着沈迦，神情迷茫恍惚，好像因為過度震驚而魔怔了一樣，瞳孔中沒有一絲光亮，仿佛被什麽吸走一般。

現場還有兩個人也出現了這種情況。

然而沒人發現這詭異的一幕，大家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吸引了注意力。

一條銀色鏈子上墜着個黑色墨鏡，随着女人的動作到處飛舞，當那墨鏡飛過自己眼前的時候，沈迦恍惚覺得他看到了，自己黯淡無光的未來。

“沈迦，”尤霏馨拉着沈迦遠離戰場，用手蓋住他的眼睛：“你眼睛沒事吧？疼不疼？沈迦？”

“沒事，”沈迦牽了牽嘴角，握住她的手：“霏馨姐，我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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