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別墅二樓，文戀戀哭哭啼啼地坐在椅子上，臉頰腫起，嘴角破了的地方上了藥。

剛才發瘋的女人坐在她對面。

安欽則站在遠離兩人的角落裏，嘴角破天荒地沒了那抹溫存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出神。

高銘站在更遠的地方，倚着柱子冷眼看兩個女人對峙，無非就是男人女人三角情感糾葛。

要不是因為鬧事的女人是他表妹，又發生在高老爺子的生日宴會上，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年輕人的事情，又因為鬧事的地點被控制在一小塊區域內，沒有引起長輩們的注意，高銘爸爸聽保安說了前因後果後，直接把這件事交給他，要他處理好。

眼看兩個女人還在掰扯不清，一言不合又要上手，高銘不耐煩地啧了聲：“這件事沒什麽好說的，闫詩，給我道歉。”

闫詩早習慣了在家裏作威作福，淩厲的美目一瞪，就要發作。

高銘淡淡地掃過來。

極具壓迫感的視線一下子撲熄了闫詩心頭的怒火，理智漸漸回籠，她終于想起自己在什麽地方，面對的是什麽人，又幹了什麽事。

闫詩弟弟也聽到了這個消息，着急忙慌跑上樓，同樣被這個眼神駭住，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後怕籠罩住闫詩，她壓低聲音道：“對不起。”

文戀戀身上還隐隐作痛，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笑道：“我跟安欽只是普通朋友，結伴參加宴會而已，闫小姐看到都這麽激動，以後安欽結婚了怎麽辦？而且好好的生日宴會因為你一個人讓高家被看笑話，惹出這麽多事，這不是晚輩該有的樣子！”

被一個小藝人劈頭蓋臉的罵，闫詩氣得眼眶發紅，可她絲毫不敢還嘴，因為高銘眼神很冷。

最後由高銘出面，送了文戀戀一套名貴的青瓷作為賠禮，費用記在闫家賬上，他毫不避諱地吩咐管家：“以後凡是高家的宴會，不拘什麽規格，都不準闫家的人出席。”

——這就是上了高家的黑名單了。

管家餘光掃了眼臉色雪白的姐弟兩：“是。”

文戀戀抱着這套上百萬的古董，什麽氣都沒了。

事情圓滿解決，高銘走出房間，站在樓上往下面一掃，叫來人：“李寄眠呢？”

“李先生說有點事要辦，先走了。”

手指敲了敲欄杆，他又問：“剛才站在桌邊吃點心的，臉上戴着副墨鏡的少年，看到了嗎？”

“啊？”

“算了，”高銘收回手：“我自己去找。”

……

此時被高銘惦記上的墨鏡少年沈迦，已經開啓逃命模式。

“沈迦，你慢點，”尤霏馨被他拉着一路往外狂奔，高跟鞋帶勒得腳踝生疼：“你火急火燎地幹什麽？好歹擡頭看看路，好幾次差點撞到人。”

沈迦只好慢下來，在周圍人怪異的目光中解釋自己的行為：“高家現在亂成一團，高銘肯定沒空見我，我們呆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回去睡覺。”

剛才太亂，他沒看清楚到底都跟哪些人對視過。

總之情況不妙，先跑為上。

“那也不用這麽急。”

反正事情已經辦成，尤霏馨也沒什麽事，走就走了：“你眼睛不能見強光，還好吧？”

“還能堅持。”

沈迦牢牢将視線控制在下三路範圍，以最快的速度在姿态優雅的人群中穿梭，很快就看到了高家氣勢恢宏的大門。

沈迦振奮，一邊給劉哥打電話通知他離開，一邊繼續控制視野專心趕路。

好在一路沒什麽阻礙，兩人順利到達停車場。

此時雖已接近宴會尾聲，但大多數人都沒離席，停車場內一片安靜，沈迦剛要松口氣，便看到有個人靜靜伫立在自家車旁，一道背影便透着十足的森冷與霸道。

尤霏馨一下子認出來人，無比驚訝：“李寄眠？”

沈迦眼皮狂跳，心裏狂念：不可能不可能，李寄眠一看就是個正常人，還給自己解過圍，他不可能是個變态。

李寄眠的目光直直落在沈迦身上。

“這是沈迦，我帶的藝人，”尤霏馨直奔主題：“你有什麽事嗎？”

李寄眠這才看向她：“我的經紀人臨時有事來不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尤霏馨有些驚訝。

同事數年，這還是李寄眠第一次主動搭話。

“當然方便！”

她打開車門，把人請上車。

交好影帝的機會，送上門來自然要抓住。

沈迦一看事情已經定下來，沒自己反對的份兒，忐忑地擡腿上車，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緒過于雜亂，居然一腳踩滑。

李寄眠剛坐下，長臂一伸拉住他，寬大的掌心包裹住手腕，一用力就把沈迦拉了上去，很快松開。

……怪細的！

須臾間李寄眠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忍不住碾了碾手指。

沈迦道了聲謝，上車坐定。

……

高銘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原地站定，想起走廊上那番話，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高總？”

王助理的語氣有些意外，高銘從來不在非工作時間給他打電話。

莫非出了什麽大事？

高銘：“大風最近是不是要收購一個小公司？”

王助理一愣：“有這回事，是方總提出的，目前董事會已經全票通過，收購方案我放在了您的桌上，就等您簽字。”

全票通過？

看來方迅應費了不少功夫。

高銘嗤笑：“我明天來處理，另外，你給我拟個藝人合約，S級。”

王助理震驚：“S級？”

大風都多少年沒簽過S級的藝人約了。

上一個還是李寄眠。

李寄眠的潛力自不必說，成名多年，為公司創造的利益直接讓他們從三巨頭中脫穎而出，成為圈內龍頭老大。

這次的藝人也能帶來這樣的飓風效應？

王助理心潮彭拜：“好的，我馬上去拟合同。”

……

車飛快行駛在路上。

尤霏馨跟李寄眠閑聊：“怎麽不多待會兒，這麽早就出來了？”

李寄眠語氣平淡：“有事要辦。”

尤霏馨眼神微動。

就李寄眠這種工作狂，能把他從那堆導演編劇窩裏刨出來，還急得要搭自己的車，得是多十萬火急。

難道是公司要有什麽大動作？

一瞬間，她腦子裏閃過千百個念頭。

沈迦聽着兩人對話。

手心裏全是冷汗，生活就像開盲盒，每一步都是驚喜。

車廂內安靜了會兒，李寄眠突然道：“你今年多大了？”

這話自然不會是問尤霏馨的。

沈迦垂眸，視線隐入黑暗：“二十一”

李寄眠扭頭看他。

沈迦身上的少年氣太濃，看起來就像個小孩，他一度以為還沒滿十七歲。

不過這樣也好：“成年了，很多事情都能做了。”

沈迦：？？？

李寄眠沒解釋剛才那句話的含義，看出他的緊張，冷沉道：“你不用緊張，我們就随便聊聊，這個年紀，你還在上學？上的哪所學校？”

“畢業了。A大。”

沈迦抿緊嘴唇。

死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尤霏馨看了他一眼，幫着找補：“他在A大念書，因為家裏長輩都是大學老師，入學早，又跳了幾次級，今年畢業的。沈迦私底下經常看你的影片學習，還說想成為跟你一樣的演員，他就是太緊張，頭一次看見影帝真人。”

平易近人的李影帝可不常見。

尤霏馨覺得這是沈迦入了他眼緣。

——偏偏沈迦這陣子腦子不好使，這麽好機會不懂得抓住。

不是第一次，李寄眠在心裏想。

不過上次見面，沈迦應該沒認出自己，對他來說這算是第一次。

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救了他的那個人，還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冷淡嗎？

李寄眠心裏突然生出種異樣的感覺，道：“我也是A大的，我們同校。”

尤霏馨看出他有意跟沈迦聊，沒再開口。

只一個勁給沈迦使眼色。

沈迦忍辱負重：“是嗎？那可真巧！呵呵！”

李寄眠平時面無表情，少言寡語。

但今晚，不知為何，先是不管不顧從宴會上離席，見了沈迦，又總想盯着他，引他跟自己說句話。

完全不像自己會做的事。

李寄眠重新将視線放回沈迦身上。

窗外星夜如雨，沈迦歪在車壁上，光線從頭頂垂落，在臉上打出一道道陰影，明暗交替間，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唇瓣軟嫩紅潤，漂亮得跟幅畫兒似的。

李寄眠冷硬的面部線條不自覺一點點軟化：“按常理說，我比你早七年畢業，你該叫我一聲學長。”

為了緩解沈迦的緊張，他收斂了些許氣勢，伸出一只手：“小學弟，要不要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