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季撿鳥了

第18章 小季撿鳥了

在那一刻，季星淳先是感到震驚，接着便是恐慌。

他并不了解那只紅隼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季星淳心裏清楚，如果放任對方這樣落下來，接下來會出現的場面恐怕不會很好看。

青年當即顧不得多少，他伸手将身上的斜挎包給扯下來丢到了地上，随後拔腳向着紅隼的方向狂奔而去！

正常物體如果從高空中墜下，哪怕只是一個很小的東西，一旦碰撞到人也會帶來很大的傷害。

所幸這只紅隼似乎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識，季星淳可以看到雖然它是在往下掉，但不時會拼命扇動着翅膀，就好像在嘗試振作飛起來。

這樣的舉動雖然不足以令紅隼飛起來，但也減緩了它下墜的速度。

終于，在紅隼距離地面只有十來米的時候，季星淳身體前傾，兩只手都朝前伸了出去……

但這樣還不夠！

青年猛地向前一撲，在那一刻時間都好像被拉長，他的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因腎上腺素的分泌而急速跳動的心髒聲——

有一個柔軟而毛茸茸的東西落入了雙手之中，似乎還帶着一點體溫，季星淳整個人面朝下撲倒在地，因為擔心自己會壓到接住的那只動物，他将手用力向前伸出而避開了身體倒下的方向。

過了一會，季星淳勉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臉上帶了一點擦傷。

剛才的那一跤摔得不算輕，好在冬天他身上穿得很厚實，衣服幫他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的傷害。

季星淳雙手捧着那只掉下來的猛禽，因那沒有完全消散的緊張感，他的胸膛仍在顫抖着。

緩了大概半分鐘，季星淳以坐在地上的姿勢小心的檢查着這只堪稱大難不死的紅隼。

這只紅隼的頭部是灰色的，就像在頭上戴了一個帽子，而它身體上羽毛的顏色大部分則是磚紅色，并分布着三角形狀的黑色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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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的眼睛下方有一道深色的花紋，鳥喙和爪子都是淺黃色的。

很顯然，這是一只雄性的紅隼。

在看清紅隼的模樣後，季星淳的心頓時沉了下來——當他看到這只鳥身上那磨損嚴重、以至于色澤都顯得黯淡許多的羽毛時，便清楚這就是前幾日他撞見的那只了。

季星淳将紅隼放在自己的膝頭，一只手小心的捏住紅隼的腳，防止它因為受驚而飛走。

他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這只本就狀态不好的紅隼離開，結果因體力不支而死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紅隼并沒有做出過大的掙紮動作，它以這種仰面朝天的姿勢躺在季星淳的腿上，一雙狹長的翅膀因疲憊而随意的攤開。

那顆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瞳看着季星淳一會，随後紅隼便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像是睡着了一樣。

但季星淳知道它沒有，因為他可以看到紅隼的胸脯正在劇烈的起伏着。

現場一片寂靜，甚至連樹葉從樹梢上落下的聲音都沒有。

季星淳擁有能夠讀心的能力，可以聽到別人的“心聲”，但“心聲”這種東西往往只在對方思緒清晰的情況下才會産生。

更多的時候，他所聽到的是一些無意識中所透露出來的情緒。

而不管什麽樣的讀心對象，他們的心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心防，面對心防重的對象，季星淳往往需要花費更多精力才能聽清對方的“心聲”。

但這只紅隼……此時它的內心卻是完全敞開的。

并不是因為它失去了意識，而是……它感到了絕望，所以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就好像是它對未來再也沒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哪怕現在它落在季星淳的手中，哪怕下一秒季星淳會掐死它，它也不在乎了。

除此之外，剩餘的便是悲傷與恐懼。

季星淳感受到，這只紅隼的心就像是一個裝滿了淚水的容器。

無比苦澀，卻又因封閉而無法洩露出一絲一毫。

鼻頭微微一酸，季星淳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視線已變得模糊。

他輕輕眨了眨眼，眼淚便從眼眶中滴落，恰好打在了紅隼胸口的羽毛上。

似是被這一下微小的動靜所驚動，這只似乎經歷過許多苦難的鳥兒張開眼來，視線落在季星淳還殘留着淚水的眼睛上時，目光似乎微微閃動了一下。

原本充斥着痛苦的內心平靜了一些，季星淳聽到了一個微小的聲音：

【這個人類，是為了我而流淚嗎？】

季星淳将嘴張開一條縫隙，輕輕的吸了口氣，讓冰涼的空氣灌入喉嚨以緩解那裏酸澀辛辣的感覺。

他松開了按住紅隼雙腿的手，因為他知道已經不需要了。

“小季，你知道這邊出了什麽事……”黑錦在發覺有東西墜入動物園內時便立刻往這邊趕來，他正要詢問季星淳，便看到了人類坐在地上，雙手捧着一只鳥默默流淚的樣子。

黑錦擡起到一半的腳忽然一滞，不知為何莫名有種自己不應當打擾的感覺。

但随後他在感受到那只鳥身上的微弱妖氣時，眼瞳頓時一縮。

黑錦三步并兩步走到季星淳身旁，語氣不自覺嚴肅起來：“小季，這只鳥你是從哪裏撿到的？”

季星淳見黑錦過來便連忙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他站起身子來，一邊還注意着手上的動作不要太大：“我剛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只紅隼從空中墜落了下來，可能是飛行中途體力不支導致的。”

說到這裏，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給它做個檢查。”

哪怕只是放在手中，他都可以感覺到這只紅隼非常的瘦，身上幾乎沒有多少肉。

要知道在自然界裏，身上肉長得多不多往往是最簡單粗暴判斷一只動物過得好不好的方法。

黑錦看着季星淳小心翼翼将紅隼攏在懷中的模樣，神情也變得溫和許多。

方才他并不是有意要對季星淳表現得嚴厲，只是看到同族狀态模樣這樣糟糕，導致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

那只紅隼看起來明顯是已經成年的，早已脫離了幼崽的範疇。

成年的隼妖具有強大的視覺、飛行能力以及不俗的攻擊力，這使得它們成為人類極難捕捉和針對的對象。

除非是在築巢期，或是飛羽還未能生長完全的雛鳥，否則很少會有成年紅隼會落得這樣凄慘的模樣。

黑錦很想知道，它到底遭遇了什麽。

雖然隐約摸索到了為動物園帶來靈氣的方法，但近期妖族內部也有些動蕩不安。

一來是他們失蹤已久的妖王，二來便是前段時間出現的那只疑似妖王後代的玄虎崽子。

那只玄虎幼崽現在精神不錯，但傷勢卻恢複得有些緩慢，那是因為周圍靈氣濃度不足的緣故。

只是它現在似乎喪失了一部分記憶，所以無法告訴他們到底是怎麽受的傷。

現在看到了這只紅隼，頓時令本就精神有些緊張的黑錦想起了玄虎。

紅隼的事情會不會與那只小玄虎有關……？

想到這樣的可能，黑錦越發覺得自己不能輕視這件事情。

看着季星淳臉上的擦傷，黑錦心中感謝人類為了這只紅隼所做的事情，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或許應當讓這只隼妖與同族待在一起更好。

到底季星淳并不清楚他們妖族的事情。

這麽想着，黑錦向季星淳走過去一邊道：“我是園內的醫生，你把紅隼交給我來檢查一下吧。”

他這麽說倒也很合理，至少季星淳并沒有感到需要提出異議的地方，然而不等青年将手中的紅隼交過去，紅隼的身體卻驟然緊張了起來！

“嘶——”感受到手臂上忽然傳來的針紮一般的刺痛，季星淳忍不住輕輕痛呼了一下。

就在剛才紅隼蜷縮起了爪子，雖然它的爪子與季星淳的手臂之間還隔着許多的布料，但作為猛禽那鋒利的指甲卻是一下子就穿透了過去！

即便沒有扒開衣服查看，但季星淳估計應該已經見紅了。

不過他并沒有因此就生氣，因為他知道這是紅隼害怕的表現。

這只小型猛禽緊緊地抓住季星淳的手臂，像是生怕自己會被從那裏抓出去一樣，它收攏起了自己的翅膀，将整只鳥都蜷縮的小小的。

【求求你，不要把我交過去——】

黑錦伸出在半空中的手臂一頓，他有些吃驚和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同族，并不明白對方身上的抗拒與恐慌是從何而來的。

他的原型并不是肉食性的動物，而這只紅隼也并沒有處于神志不清的狀态，那麽對方為什麽寧願待在人類那裏都不肯來自己這？

黑錦想不明白。

雖然心中不解，但他也不想強迫紅隼到自己這裏，最終黑錦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改口道：“這樣吧，你跟我過來，我開車帶你去救助中心給它做檢查。”

季星淳點點頭，他倒沒有想太多，畢竟自己同紅隼已經相處了有一小會了。

紅隼會那麽抗拒黑錦，或許是因為他突然出現，所以還存着警惕心……吧。

只是季星淳隐隐感覺，紅隼對待黑錦的情緒似乎有些複雜，與其說是害怕，更像是……自卑？

胸口處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季星淳的思考，那是鳥類羽毛在羽絨服表面摩擦發出的，青年低頭，看到紅隼往他懷中縮了縮。

【冷……】

季星淳眨眨眼，他解開了羽絨服的拉鏈，然後把紅隼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忽然被放進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中，紅隼不适應的轉了轉頭，但想到自己以前也被主人懲罰放進狹窄的籠子裏動彈不得的經歷，所以它并沒有進行反抗。

季星淳正在拉上拉鏈的動作一滞，指甲嵌在肉中帶來一點點痛楚，他沒有說什麽，繼續小心的拉上拉鏈同時注意不夾到紅隼的羽毛。

拉鏈拉上後，紅隼顯然要暖和了許多，它的頭開始一點一點起來，似乎在努力抵抗着困意。

然而最終它還是睡了過去，季星淳注意到後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黑錦回過頭看到紅隼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季星淳的胸口，身體剩下部分都躲在青年衣服裏的場景，他不由一愣，随後笑了一下。

大約十分鐘後，季星淳來到了救助中心，他不由感慨自己同這個地方似乎有些緣分。

上次來這裏還是為了救助那頭小黑虎。

将紅隼放置到救助臺上，此時對方還沒有醒過來，季星淳松了口氣，連忙示意黑錦趁此機會趕緊檢查一下。

黑錦看了眼紅隼，又看了眼認真的人類青年道：“小季，我記得你今天應該還有工作，這裏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季星淳睜大了眼睛——之前過于關注紅隼，以至于他都忘了這碼子的事了！

雖然是事出有因……但他好像沒有跟園長他們講！！

黑錦目送人類慌裏慌張跑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做了個挑起一邊眉毛的表情。

剛才他這麽說自然是為了支開季星淳，雖然他确實會醫治紅隼的方法，但那也是專門針對妖族的。

放季星淳在旁邊看着，萬一被瞅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可就糟了。

黑錦這麽想着，他閉上眼睛，将手放在紅隼的胸脯上方。

一絲妖力自他指尖散出，黑色長發的妖族在那裏靜靜站了數十秒，随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向冷靜自持的妖族青年此刻眼中卻是充斥着仇恨與怒火，他咬着牙，一字一頓道：

“那個該死的人類！！！”

随着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原本在救助臺前站立的青年身形化作虛影，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瞬，一秒後一匹有着一身如錦緞般柔滑的黑色鬃毛的高大駿馬驟然出現。

這匹黑馬的蹄部生有鋒利的倒刺，它以吻部輕輕觸碰了一下紅隼的身體，像是在确認什麽一般。

接着，它便揚起四蹄向外奔跑而去！

黑錦不僅擁有醫術，并且身為馬妖他還兼具着速度快和高耐力的特性。

不過一秒鐘的時間，他便已往前躍出了十來米的距離。

然而沒等黑錦跑出多遠，有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忽然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是一只雪白的山雀團子，只見這只鳥團子用圓溜溜的漆黑小眼珠看着黑錦，随後低下頭用鳥喙啄了啄它。

白維的聲音響了起來：“黑錦，你冷靜一點，你就這樣把那只紅隼給丢在那裏了嗎？”

黑馬棕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它因慣性的又往前跑了十幾米，但速度還是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路邊。

沉默一會，黑錦道：“我确實沖動了。”

剛才竟然被怒火控制，想着直接跑到那個人類家裏一腳踢死他。

再怎麽說也應該帶上黃京，有那狗鼻子找人也會輕松一些。

白維一眼看出黑錦“虛心認錯死不悔改”的态度，它翻了個白眼，也不知是怎麽用那小小的山雀軀體做出來這樣的表情：

“能夠抓住并且馴服一只隼妖，那個人類背後勢力應該不小，起碼也是個玄門後人。”

“你這樣沖過去是嫌他有只鳥不夠，想再給他送個坐騎嗎？”

黑錦：……

他慢慢變回了人類形态，白維繼續蹲在他的頭頂，俨然把那頭柔軟的頭發當做了一個舒服的鳥窩：

“你先回去給那只紅隼安排一個休養的地方，這件事先別急。”

“反正咒印契約還在隼妖身上，那個人類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