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大山巫

大山巫

除了上次在漆山秘境和偶爾被妖怪抓去它們的巢穴外, 黎不知很少進山林。山林危險，哪怕不遇到妖怪，光是野獸, 就夠撕了她。

路上，有時也會聽說山林中有仙人, 但黎不知從沒動過進山尋仙人的念頭。沒有人知道到底哪座山裏有, 況且仙人行蹤難尋，而仙雲城就在那裏, 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抵達。

她沒想到，山林深處，竟然真的別有洞天。

外部看來只是普通的深山老林，樹木蔥翠，飛鳥盤旋, 然而深入其中，不知從何時開始, 一座雲霧缭繞的山峰映入黎不知眼簾。山峰上隐隐約約能看到華麗宮殿, 青鸾仙鶴飛舞, 人影綽綽。

到了山腳, 有人來接。

是個年輕男人，穿着大紅大綠，面帶笑容：“是甄修士、李修士、王修士和兩位小友吧？”

能到山巫的地盤, 多虧了王靈犀的白澤樓。山巫所在之地, 尤其是大山巫所在，極為隐秘, 若非有門路，很少有人能找到。

一聽山巫是這種性質, 甄甜眼睛瞬間就亮了，當仁不讓道：“這次帶知知和小謝去山巫那兒暫住，肯定要有人長期陪着吧，我看我就很合适！”

能夠躲避那些追着她不放的爛桃花，那可太好了。

甄甜之外的第二個人選，是李鶴沖。

原因很簡單，李鶴沖手無縛雞之力，怕一不小心出個什麽意外被人弄死了。

王超卓則是主動請纓。他有陰陽眼，能看到魂魄，會搜魂術，覺得說不定能幫上忙，而且他也考慮過，山巫既然能用面具鎮魂，說不定對于魂魄也有研究，他可以多學習學習，說不定以後還能幫小謝的靈魂維護鞏固什麽的。

其他同學會在外面繼續忙一段時間，等到徹底摸清楚情況、危機解除，會來看他們。

年輕男人叫黃辭，是大山巫的徒弟，目前主理這錦秀山上大小事務，客人有什麽需求，都可以找他。

因為是王靈犀早就跟這裏談好的，所以山巫為她們準備了住所，一間院子，六個卧房，整體來說還挺寬敞。

黃辭看了一眼謝谙，朝五人說道：“今日趕路辛苦，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大山巫便會出關。”

……

夜裏，謝谙翻來覆去，睡不着。

太激動了。

渴望已久的事眼看就要達成，他心中又生出忐忑，害怕會橫生枝節。

努力回想關于山巫和面具的一切，謝谙忍不住擔憂，萬一……他就是無法拿下這個面具呢？不是說大山巫不能，而是說，作為半人半鬼，沒了面具，他根本沒法好好活着怎麽辦？

他伸手去撫面具，那上面的紋路他早就熟悉無比。

母親當年為他求來面具，就是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心心念念想把它取下，是想做一個“正常人”，可其實，就算不取下面具，他生活南淮仙宗，也和正常人無異吧，便是在仙雲城走動，那些修士也習以為常，并不怎麽多看他。

只是，還是有些不甘。

戴着面具，他與這個世界始終隔着一層，在不出聲的情況下，他笑，無人知曉，他哭，也無人過問。有時……挺寂寞的。

……

次日清晨，錦秀山上鳥鳴啁啾。

黎不知推開房門，外面空氣清新，她深吸一口氣，左顧右盼。今天大山巫出關，出來了嗎，來要了嗎？

她一有動靜，甄甜緊跟着就醒了。

“知知！”

“師姐，”黎不知叫了一聲，小步跑過去，“早上好！”

甄甜說：“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呀？”她仔細端詳了一下，确定黎不知不僅起得早，昨晚估計也沒睡好，黑眼圈有點明顯。

黎不知說：“我緊張啊。”

甄甜失笑：“你緊張什麽？”

黎不知憂心忡忡：“我當然緊張啦，不知道大山巫行不行，能不能幫小師兄把面具取下來。”

和謝谙同行的一路，他們互相訴說過太多次彼此的夢想，如今，她的夢想實現了，他的還還沒有呢。黎不知希望一切順順利利，又擔心萬一不順利怎麽辦？她憂慮地覺得，遇到南淮仙宗的師兄師姐後，她的運氣似乎好起來了，謝谙的卻還沒有，會不會還是自己的倒黴影響了他呢？想來想去，晚上就沒睡好。

“別想太多，”甄甜摸摸她的腦袋，“就算現在沒辦法，之後也會有辦法的。早餐想吃什麽？我去幫你問問山巫。”

黎不知想了想說：“我想吃點兒甜的。”

甄甜說：“好。”

身後傳來開門聲，是謝谙起來了，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周身氣質，也能察覺出沉重和焦慮，想來這一晚也沒有休息好。甄甜沖他招招手，問道：“小謝，早飯想吃什麽？”

謝谙遲疑了一下，說：“都行。”

他一向不挑食。

甄甜點點頭，閃身離去。在她回來之前，黃辭先到了。

黃辭面帶微笑，說道：“大山巫已經出關，大約再過一個時辰，能與你們面見。”

謝谙深吸一口氣，說：“好。”

通知完，黃辭正要離去，卻被黎不知喊住：“請問！”她一時沒想到該如何稱呼黃辭，便直接高喊了請問二字。

黃辭頓住腳步，等她下文。

黎不知拉着謝谙的手腕，走到黃辭面前：“聽師姐說，你是大山巫的弟子，一定也很厲害吧。”

小姑娘情真意切地說出這番話，清澈漆黑的瞳孔滿是期盼信賴，黃辭只覺得自己唇角不受控制地彎了彎，笑得更加愉悅。

他說：“當然。”

黎不知說：“那你能先幫我小師兄看看，他的面具能不能摘下來嗎？”

黃辭點頭，仔細去看。

很快，他就有了結論：“這面具是大山巫親手定制，也唯有大山巫能取。”

黎不知繼續問：“大山巫一定能取下來？”

黃辭：“當然。”

黎不知：“那……取下來之後，若是他的魂魄亂跑怎麽辦？”

黃辭笑了：“怪不得都說你們來得巧呢，大山巫這趟閉關，正有突破。”

有突破！

黎不知高興道：“就是說，這個問題能解決是嗎？”

黃辭說：“見到大山巫，你們就曉得了。”

幾句話下來，兩人心情完全不一樣了。

這一個時辰的等待，就從焦灼、忐忑，變成了極為興奮的期待。

甄甜帶着早餐回來時，就看到兩個小孩正在聊天，黎不知眉飛色舞：“等到你面具拿下來，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去集市上玩，買好多吃的，說不定還能交到朋友……”

謝谙用力點頭。

這就是他最開始簡簡單單的夢想，經歷了這麽多，想到要實現它，還是覺得很開心很開心。

甄甜喊了他們一聲：“怎麽忽然這麽開心了？”

黎不知告訴了她黃辭帶來的好消息，甄甜也挑眉，露出喜色：“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