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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午沒見着媽媽,這讓回到幸福生活沒幾天的聞澤坐立難安,午飯沒吃幾口。午覺也不睡了,擡着孫奶奶給的小凳子,像墩小獅子眼巴巴的守在門口。
汗水浸濕了薄薄的衣服,小肉臉紅撲撲的。無論孫巧怎麽勸說,始終不肯挪動一步。
荀慶瑞看不下去了,他學不來女人的委婉心軟,直接一把拎起小孩的衣領,強行帶他離開了燥熱的屋檐下。
意識到手裏小孩在掙紮,一句話拿捏:“再亂動,我天天派你媽出門。”
聞澤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荀慶瑞把他帶到原先固定的位置,對兒媳婦說:“給他洗把臉,不要用涼水。”
孫巧算是看着聲聲長大的,對此沒異議:“好。”
荀慶瑞背着手,面無情緒的教育小孩:“你給我安分坐在這兒。和你媽一樣,一點不讓人省心。”
大多數時候是聽話,但執拗起來八頭牛都拽不回來。不愧是母子倆。
聞澤坐直身子,乖乖的等孫奶奶給他擦臉。之後就心不在焉的坐着,幾分鐘過去,桌上圖畫本一頁都沒翻。
他動了動小屁股,悄悄咪咪伸出一只腳,試圖瞞天過海的出門。
“咳咳。”荀慶瑞端着架子,瞅着這小孩要幹嘛。
在他威嚴的眼神下,聞澤果斷放棄去門口的想法。一步一步的移動到太爺爺跟前,可憐巴巴的問:“太爺爺,我媽媽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江縣有聞家的人,雖然媽媽不是一個人出門,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擔心……
荀慶瑞瞥他一眼,不客氣的說:“你還沒斷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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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澤雙腳并攏,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眨呀眨,軟萌萌的站在那兒,讓人實在不忍心說重話。
那張小臉精致漂亮,和鶴玉站在一塊,一看就知道是母子。
荀慶瑞嚴肅表情緩和了,頭疼道:“回去坐着吧,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聞澤得了準話,接着問:“太爺爺,我能在門口坐着嗎?我不出去。”
荀慶瑞眉頭一豎:“小兔崽子,別得寸進尺。”
聞澤羞澀的露齒笑,識趣的回了座位。
——
荀會淩三人回到醫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這一趟烈日下的颠簸車程,坐得三人滿頭大汗,後背皆濕了一大塊,卻沒一個說累喊苦。
荀會淩腦子思考着秀水村種植藥材的事,沒空管一邊的鶴玉。車一停下,就奔屋裏找老頭子談話。
鶴玉一下車,小崽子跟個炮彈似的猛沖過來,給了她一個結實的熊抱。
“媽媽!”
鶴玉差點被創飛,還好及時穩住腳,“哎呦聲聲,你是想媽媽栽倒在地上嗎?”
聞澤不好意思的松開小手:“才沒有。對不起啊媽媽。”
“媽媽沒事,你進屋去。”鶴玉轉身搬下車上的藥材,“不能讓你小六叔叔一個人幹活。”
聞澤懂事的讓開路,但沒回去,而是在鶴玉身後當起了一根尾巴。
距離保持的很适合,既不會礙着事,還能随時随地黏在一起。
另一邊屋內,談話的父子倆隐約有吵架趨勢。在外面都能聽到荀會淩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秀水村……”
大段的說話後,緊接着一聲‘砰’響起,聽着像是拍桌子的聲音。
再然後就是荀會淩憤怒的推門而出,房門被重重的甩在身後,帶起一陣風。
在門前的聞澤又一次聽到“秀水村”三個字,突然記起一些事。聯想一下,估摸着猜到了他們因為什麽吵架了。
荀會淩看中了秀水村天然而優越的地理環境,有意和秀水村的村民合作種植藥材。
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大工程,一旦得到政府支持和種植成功後,将帶動窮困山村和江縣的經濟發展。
但荀慶瑞沒有同意,至少不贊同他參與到這個計劃中。他覺得大兒子這是鑽進了錢眼子裏,與荀家世代相承的理念越行越遠。
吵架歸吵架,荀會淩深知自己的身份是兒子,和父親不是仇人。不得已退出了這件事。
沒了荀家支持,這項目的實施比預計的晚了近大半年。
再後面的,聞澤就不知曉了。不過媽媽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過,秀水村适合種植藥材,想來之後是成功了的。
聞澤想了想,決定想辦法扭轉太爺爺固化了的思維,争取促成此事。
荀家人對他很好,他不想太爺爺和上輩子一樣,因為和兒子多次争吵活生生氣暈過去,致使傷到後腦勺。從那後,太爺爺的身體狀況越發愈下。
要是杜絕了這慘劇,媽媽應該也會很開心的吧?
但問題是,他怎麽才能在火眼金睛的太爺爺眼皮底下,‘無意’的說點什麽呢?
聞澤苦惱萬分,秀氣的眉毛皺成了兩條彎彎曲曲的毛毛蟲。
鶴玉簡單洗去表面的汗漬,擡頭就看到小崽子擰巴的小臉,眼睛骨碌骨碌的轉動着。
“聲聲想什麽呢?”
聞澤指指裏屋:“太爺爺和荀爺爺吵架了,聲聲有些擔心太爺爺。”
荀慶瑞出來就聽到最後一句,輕呵一聲:“五歲小童都比那逆子懂事!”
老爺子越想越氣,胸口一陣氣悶,拍了好幾下才緩了緩。
“鶴玉,那什麽,你給我說說秀水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鶴玉是第二次見老爺子這麽生氣,第一次還是得知她喪夫一人帶娃。
“好,荀爺爺您坐着,我慢慢和您說。”
深覺這個是建言獻策的好機會的聞澤,高高舉手,“太爺爺,我也想聽,可以嗎?”
荀慶瑞走過去坐下,敲敲右側椅背:“行!擡你的小凳子來坐這兒。”
鶴玉知道的不多,就一五一十的把這趟行程說了一遍,包括她的一部分猜測。
屋內吵架,她多少聽了一點。
荀慶瑞又問了幾個問題。
鶴玉不偏不倚的回答後,一時間,空氣安靜了下來。
聞澤在心裏給自己鼓氣,該輪到他出馬了。他揚起笑容,狀似不解的說:“太爺爺,這不是好事嗎?大家都有錢錢了呀。”
他就一小孩,說什麽都不足為怪。
荀慶瑞黑着臉:“小孩家家的,你懂啥?”
聞澤堅定道:“太爺爺,我是不懂。但媽媽說過錢不好賺,沒錢就連米飯都吃不起。讓大家都有錢,沒錯啊。”
荀慶瑞語塞,看向鶴玉譴責一通:“你怎麽什麽都和孩子說!看看,你看看,小小年紀張口閉口就是錢錢錢。”
不管什麽工作,但凡涉及到金錢就容易變了味,滋生出旁的心思。
身為醫者,更是如此。
鶴玉無辜挨罵,低頭眼神詢問小崽子:咋回事?
仔細想想,她是有說過這話,只不過那都是好早以前了。小崽子三歲那年有段時間不知怎麽了,不愛吃米飯。
她随口念叨了幾句,居然能記這麽久?
聞澤不傻,單單媽媽一個人他能應付過去,現在旁邊還有個太爺爺,那就不好多說話了。
于是果斷的低下頭,誰也不看。
荀慶瑞胸腔裏堵得慌,開始攆人:“走走走,你倆莫在我面前晃悠了。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待兩人不在,老爺子長嘆唏噓,孩子的話浮現在腦海中。他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須,覺得這話說的有點道理,話糙理不糙。
驀地想到自家逆子那态度和語氣,這點道理立刻消散得一幹二淨。
新到的藥材需要及時處理,鶴玉帶着聲聲出來後,就去後院忙了。
一直忙到六點多,院子裏還剩一大半。今天通宵都不一定弄完,孫巧就讓鶴玉先回去了。
夏天別的不敢多說,就太陽光照充足。這一連二十多天,都是大晴天,氣溫逐漸攀升。
六月中旬,縣城的小學中學陸陸續續放假,街道上熱鬧不少。
鶴玉在醫館有兩重身份,一是幫着打雜抓藥,有一定工資拿;二是荀慶瑞的門外徒弟。
前者是她來醫館的最初身份,後者是荀慶瑞發現她對藥材的分辨快速又準确,有異于常人的天賦。
在老爺子眼中,男人女人沒什麽兩樣。
他就多了個心眼,私底下觀察了鶴玉一陣子,知道她是個好的。只是還達不到自己的收徒要求,就暫時是門外徒弟,平時有空指點幾句。
考慮到鶴玉一個年輕女人要養小孩,工資依舊照常開。每個月有四天休息時間,具體是哪幾天看她自己的安排。
上月的大半個月忙的前腳不沾後腳,鶴玉沒空好好的陪陪小崽子。醫館這幾天閑了下來,她和荀慶瑞告了兩天假。
清晨,窗戶凝着一層霧氣。晨曦透過玻璃窗,将黑暗驅散殆盡。
小孩子精力旺盛,聞澤醒得早,在床上規劃好今天要去的地方,才去敲響鶴玉的屋門。
“媽媽,起床啦!”
鶴玉難得能睡懶覺,昨晚提前把窗簾拉滿。太陽升起來屋子裏也暗沉沉的,明亮光線在窗簾上打着朦胧的光。
半夢半醒間聽到敲門聲,安詳的翻了個身,閉着眼喊:“聲聲,你回去再睡會兒,還早。”
上個月,小崽子突然和她說:他長大了要分開睡。
鶴玉不解,但尊重他的意願。當晚就把隔壁屋子騰了出來,裏面是有床的。
她還擔心聲聲會不習慣,結果适應良好。
白瞎了她這個老母親操的心。
聞澤看了眼外面的明晃晃的天,沒繼續打擾媽媽睡覺,放輕腳步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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