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忍住

忍住

吳父和吳母昨天就知道小兒子在醫院樓梯摔跤, 聽小兒子這話很害怕，吳父強撐着沉聲說：“你是在做惡夢, 世上沒有鬼，那是封建迷信！”

吳為民原來兇狠的臉更驚恐：“是鬼，他們穿着破爛的衣服和草鞋，圍着打我，罵我是二鬼子，是漢奸！”

吳父吳母心裏哆嗦，吳母嘴上狠聲說：“沒有鬼！那些窮鬼亂說話, 我去找他們算賬。”心裏卻想要去找神棍化解。

吳為民立即說：“不能！主任說那些人光腳不怕穿鞋的，去找他們事情變更壞。”

吳為民并不知道他做為方主任最好用的人手, 很多人在找機會搞下他, 革委會太嚣張，縣裏的幾個行政單位都要避讓五分，就怕不小心被他們做局搞下, 束手束腳, 嚴重影響工作開展。

昨天他們在醫院發生的事傳出後有心人特意去醫院打聽具體情況, 等待機會。

蘇怡并不知道縣城暗潮洶湧, 早上洗漱喝水後吃高粱饅頭, 大舅起來就排氣, 能進流食, 正在喝炒面沖的稀糊糊, 加一點紅糖。

剛八點鐘，一個五十多歲和藹的醫生一個人來查房，他自我介紹姓安, 問郭平泰昨晚睡眠情況和身體感覺，并用聽診器查探心跳後說：“不錯, 沒有異常，老鄉安心養病。”

郭平泰黝黑的臉露出笑：“多謝安醫生。”

安醫生微笑說：“不客氣，一會護士來輸液，不舒服就去叫醫生和護士。”

郭平泰應：:“成。”

安醫生微笑看蘇怡一眼離開。

蘇怡見大舅沒事說:“我出去走走，時間差不多去汽車站接志勇哥。”

李春紅問她：“你知道汽車站在哪兒嗎？”

蘇怡不在意說：“問人就知道。”

Advertisement

李春紅見蘇怡說得輕松，這一刻明白她和志勇愛芹不同，志勇和愛芹來縣城很可能不敢跟人問路。

郭平安對她比較放心，說：“去吧。”

蘇怡出醫院後跟人問路後直接去回收站，回收站距離醫院不算遠也容易找到，但看裏面的東西後頗失望，問工作人員後找幾份最近的報紙。

眼睛餘光暼見在破爛舊家具裏有一個缺半條腿的圓繡凳，隐約能看出雕工部分相當精美，過去拿出來用報紙擦一擦上面的灰塵，露出暗紅色。

她不知道是什麽木材，想凳子有些沉手便打算買下，又在家具堆裏找一找，沒有再看到什麽，拿去結賬花一塊錢買下，還跟工作人員買一個麻袋裝繡凳。

從回收站出來經過沒人的地方把麻袋和繡凳收進倉庫，看下時間後拿報紙問路去汽車站。

據大隊長說早上從公社來的班車七點發車，停停走走到縣城是九點多，路上車壞會延時。

蘇怡到汽車站時九點十多分，等二十多分鐘等到郭志勇，郭志勇提包下車就問她：“昨晚沒事吧？”

蘇怡回答：“沒事，大舅早上起床就排氣，能吃東西了。”

郭志勇放心：“那就好。”

兩人到醫院病房門口發現裏面有三個陌生人，蘇怡一眼認出是革委會昨天來過醫院的那三個人，她和郭志勇臉上驚慌無措低下頭。

臉白淨的中年男人掃看蘇怡和郭志勇一眼後和氣說：“兩個孩子來了。”

蘇怡被這人一掃，身上馬上起雞皮疙瘩，毫毛豎起來，感覺像前世小時候被一條眼鏡蛇盯着一樣。

郭平安搓手不好意思說：“方主任，兩個孩子見識少，不會主動打招呼。”

他看向郭志勇和蘇怡說：“志勇，小怡，這是革委會的方主任。”

蘇怡微起擡頭看人嗫嗫喊：“方主任。”按理說他們和那五個人的沖突對革委會來說不算是大事，這個方主任親自來是為哪般？

郭志勇鼓起勇氣擡起頭喊：“方主任。”

方主任跟郭平安微笑說：“你們家的孩子勇氣可嘉，很不錯。”

蘇怡聽這話心裏咯噔，忍住沒有拿出倒黴符，如果這個方主任和他們接觸後也出問題，他們肯定被懷疑。

郭平安呵呵憨笑說：“領導過獎，過獎。”

方主任說：“那我先走了，老鄉好好養病。”

郭平安忙說:“領導慢走。”

方主任出去是又掃蘇怡和郭志勇一眼，蘇怡和郭志勇一同向後縮一步。

三人出去後郭志勇大松一口氣，提袋子走進去。

蘇怡走兩步在門口看一眼，低聲問郭平安：“小舅，他們來做什麽？”

郭平安擦着額頭上的汗低聲回：“方主任說他們的人昨天不懂事，沖撞了我們，問我們家情況。”他接着低聲說：“這個人說話和氣，但和安醫生的和氣完全不同。”

蘇怡贊同，點頭說：“這段時間我們誰的話都不能信，誰給啥小東西都不能收。”他們雖是貧農不怕被批就怕別人栽髒陷害。

郭平安點頭轉身和郭平泰三人說：“大哥，大嫂，志勇，這段時間不管啥人跟你們說啥話都不能相信，誰給啥小東西都不能收！”

郭平泰三人點頭，李春紅心有餘悸說：“早上的安醫生說話和氣令人舒服，這個方主任說話也和氣，但我感覺到害怕。”

郭平泰看蘇怡說：“怡兒，以後不要再出去轉。”

蘇怡暫時是不想再出去轉，說：“好，這裏還是得留兩個人。”

李春紅說：“我和你回去，小叔和志勇留下。”自己在這裏沒有多少作用，志勇能照顧他爹。

蘇怡問郭志勇：“志勇哥拿小舅的衣服了嗎？”

郭志勇回：“拿了。”

那就行。

大家坐下說話，談郭平泰的吃飯問題，他現在不能吃粗糧，炒面已經不多，再吃幾回就沒了，三張糧票也不夠用，幾個人想不出好辦法。

蘇怡知道大舅家的糧食只怕已經見底，便說：“我家裏還有一斤多白面，回去後都炒了，明天我提五斤玉米到公社換糧票，後天送來炒面和糧票。”

郭平泰慚愧說：“就先借你家的。”

蘇怡說：“大舅，不要吃得太省，一定要養好身體。”

郭平泰也明白，說：“我知道。”

下午回公社的班車是兩點發車，他們在病房裏說話，中午簡單吃點幹糧，喝些水。

中午李春紅去水房洗碗回來臉上興奮說：“聽別人說昨晚那五個人都見鬼了，慘叫一個晚上！”

郭平泰兄弟倆面面相觑，他們之前回來也聽說郭志勤慘叫一個晚上，難不成妹夫（姐夫）又來幫他們出氣？

不能吧？

郭志勇問：“娘，他們見了黑爺白爺？”

李春紅低聲說：“不是，聽說穿破爛衣服和草鞋。”

在場的人沉默，心裏難受，聯想蘇怡他爺爺奶奶也許很早就犧牲了。

小會，蘇怡疑惑說：“現在破除封建迷信，做這種夢不會随便外傳的吧？”

李春紅:“不知道。”

郭平泰便說“那可能是假的。”

郭志勇難得腦子轉開：“那些人仇人多，說不定和鄰居也有仇，被人特意傳開。”

大家贊同他的說法，他們又說一會話，快一點半，蘇怡和李春紅收衣服和牙刷去汽車站，上車後售票員查看介紹信後賣票給她們，兩點準時開車。

班車在路上停停走走，兩邊窗戶都大開，坐車裏不算太難受。

四點多班車才到公社，蘇怡和大舅媽回到隊裏已經五點多，她和大舅媽一起去郭家，恬恬看到姐姐就沖過來抱住姐姐的腿。

蘇怡彎腰抱起她問：“想我了？”

恬恬緊緊抱住姐姐的脖子，“嗯”一聲。

這是害怕自己不回來了，蘇怡摸摸她背後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