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不困難

不困難

在現場的人見蘇怡和盛海霞幹脆拒絕, 利落地離開，加上上周五蘇怡放學後真的去派出所報案, 明白關于蘇怡談對象的傳言是假的，好事者和想看熱鬧的人失望。

蘇怡前世淺談過兩個男朋友，但都沒有令自己有安心舒服的感覺，也沒有幸福感而結束，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男人糾纏。

麻煩。

這年代男女交往都是奔着結婚的目的，要不然就是耍流氓，且不說自己對趙宏材無感, 趙家不可能讓他和鄉下的姑娘結婚。

城裏無論是誰，每個人的糧食都有數, 不同的是因工作職位不同多幾斤或少幾斤, 細糧和粗糧比例不同。

城裏男人娶一個鄉下姑娘幾乎沒有機會安排工作，一個成年人沒有收入對一個家庭來說是非常重的負擔。

而且，娶鄉下的姑娘意味着還要分資源照應她的娘家, 所以城裏的适婚男青年除非在城裏真的找不到媳婦, 才會向鄉下找。

蘇怡和盛海霞去夥房拿飯盒返回已經看不見趙宏材和王海, 兩人進教室吃飯。

在教室吃飯的同學有六七個人, 盛海霞吃一口玉米餅後低聲和蘇怡說：“趙宏材的爹娘知不知道他在幹啥？”

蘇怡回：“很有可能不知道。”

盛海霞又低聲說：“我們隊的海英姐和王知青談對象, 聽說王知青的爸媽都不同意, 給王知青寫信不許他在農村找對象。”

蘇怡想到以前看有關知青孩子的電視劇, 覺得兩人不成也許是好事, 和她說：“人的受教育和生長環境不同，認知便不同，還有生活習慣不同容易産生矛盾,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有一定的道理。”

盛海霞不知道認知是啥意思，問：“啥叫認知？”

蘇怡：“簡單的說法是人對社會或者事物的了解和看法, 你可以理解為見識。”

盛海霞“哦”一聲，心裏又感慨蘇怡懂得多，兩人邊吃飯邊低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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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小，消息傳得比較快，趙宏材的媽黃桂花上午上班時聽說兒子看上高一的一個鄉下女學生，那個女學生無父無母，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心裏窩火，又聽說學校裏傳兒子和那個女學生談對象，那個女學生不承認，還居然去派出所報案傳謠，心裏更火。

自家只宏材一個兒子，條件好，不知道有多少有工作的姑娘想做自己的兒媳婦。

一個無父無母的鄉下孤女憑啥看不上自己的兒子？憑啥嫌棄自己的兒子？

黃桂花中午下午班回到家馬上沉着臉問兒子：“宏材，聽說你看上一個鄉下女學生？”

趙宏材對上親媽的陰沉臉心裏發怵，老實承認：“是，媽，她好看也能幹。”

黃桂花手指着兒子的額頭罵：“你昏了頭，好看的女孩愛慕虛榮，何況她無父無母，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她居然上高中，不在村裏上工掙工分，指不定背後是哪個冤大頭給她錢讀書，給她糧食養弟弟妹妹，你傻了，公社好看能幹的姑娘很多……”

黃桂花還沒罵完，趙宏材的三個出嫁的姐姐聽說後回來說弟弟一頓。

下午上課前，海澤的同桌肖國輝進教室坐下，好奇問海澤：“蘇海澤，趙宏材的條件挺好的，你姐為啥不願意和他談對象？你要是有個城裏姐夫，将來吃肉買啥還不是很方便，能照顧你們。”

海澤對趙宏材印象不好，說：“我姐不喜歡，再說我家不窮，不需要別人照顧。”

肖國輝低聲說：“我聽說了，你們爸媽不在了，你還有弟弟妹妹，你和你姐上學，肯定很困難。”

蘇海澤的爸媽沒了還能上學，穿的罩衣只有兩個補丁，有些奇怪，更奇怪他姐還能上高中。

海澤不意外自己爹娘不在的消息被外傳，看肖國輝臉上幾秒，頓一會籠統說：“我家裏不困難，我爹沒時有賠償金，家裏養兩只豬和兩只母雞，有錢補交分糧食的工分和交學費，周末和放假我們上工，收入夠一年開支。”

有賠償金，那就是說蘇海澤的爹是為公家犧牲的，肖國輝心裏起敬意，沒有問他爹為啥沒的，轉開問：“你家真養兩只豬？”

海澤見肖國輝不問自己爹咋沒的，不揭自己心裏的傷疤，心裏對他好感增加，回應：“是。”

“聽說你們郭家峪養很多雞，有分雞蛋嗎？”

“沒有，雞蛋全部送到收購站，供應給你們城裏。”

“我媽說今年搶買雞蛋是容易一些。”

……

下午放學，蘇怡和海澤盛海霞走出學校沒有看到趙宏材幾人，盛海霞低聲說：“我還以為他們會來等着。”

蘇怡說：“無所謂，兵來将擋，走吧。”公社小，社交圈子小，估計是趙家的家長知道了。

三人進山路後盛海霞上自行車騎走，蘇怡姐弟倆小跑回去，他們踏進家門就迎上一群小孩的笑臉，臉上自然露出笑容。

蘇怡回應小孩們叫後問比較大的郭愛霞：“愛霞，你們暖棚種完菜了嗎？”

郭愛霞回答：“種完了。”

蘇怡便說：“現在比中午冷許多，你們進堂屋燒炕，在上面看小人書，到吃飯時間再回家。”

郭愛霞很快應：“好。”

蘇怡放書包後和海澤說一聲，去自留地進暖棚看一眼，見菜壟還有些濕，不用澆水，轉去小塊自留地拔一顆大白菜回家做飯。

家裏還有粗糧餅，但蘇怡用白面和後醒着，然後準備臘肉丁和大白菜絲配菜，擀好面條後熱鍋放油，放蔥姜和臘肉丁和白菜絲嗆炒，做熱騰騰的嗆鍋面條，天氣冷吃湯面舒服。

除了恬恬用海碗裝湯面，另三個都用小盆裝湯面條，飯量最大的海澤差不多能吃飽，另三個吃飽了。

海濤吃飽滿足說：“還是白面條好吃。”

這當然。

海澤看弟弟一眼，猶豫一下和姐姐說：“姐，我同班同學也知道我們爹娘不在，覺得我們家很困難，我感覺會有新的傳言。”

蘇怡說：“沒事，不用理會，我們去上學是讀書學知識，不是和人比或者争長短。”

海濤看向姐姐和哥哥問：“你們上學被欺負了？”

恬恬擔憂看姐姐和哥哥。

蘇怡和他們說：“和同學有點矛盾，不算被欺負，将來你和恬恬上初中也可能和某些同學不和，有矛盾，不用放在心裏糾結，人生很長，這些只是小事，遇到問題就迎面解決，當時實在沒有能力解決就暫先避開，等有能力時再解決。”

海澤明白點頭，海濤和恬恬似懂非懂點頭，記下姐姐說的話。

第二天上午蘇怡和郭志勇郭愛芹進山各捆兩擔柴挑回來，午後只挑一擔，臨傍晚在洗澡間燒熱水洗頭洗澡，堂屋的炕燒着，并燒一盆炭。

先給恬恬和愛梅愛蘭洗，然後是愛芹和愛霞，再是她自己洗。

郭志勇負責挑水，海澤放學回來，輪到男孩子們洗，晚一些郭家的大人們下工後來洗，洗好烘幹頭發再回家吃飯。

蔣小蘭母子五個和粱采青幾個約在不同的時間洗澡。

天冷後每次洗頭洗澡像個大工程，沒辦法，城裏就算有澡堂，但洗澡要澡票，人多資源少票少，洗一次澡也不容易。

周三蘇怡上學，到教室都沒有碰到趙宏材幾個，心想應該是被家裏人攔住了。

蘇怡進教室剛坐下張愛萍便轉身和她說：“蘇怡，有人傳你上學是有人供你上，給你糧食養弟弟妹妹。”

盛海霞皺眉。

蘇怡挑眉：“還真是傳謠不止，傳這話的人心可真髒，可惜我們遇不到無私給錢給糧的好心人，只能花我爹的賠償金。”

這樣的話明顯是從女人口中說出的，應該是趙家的女人傳出。

跟易謙同桌的男同學直愣愣問蘇怡：“蘇怡，你爹有啥賠償金？”

蘇怡平淡回應：“我爹支援修建七羊水庫時沒的，你們知道是誰傳出謠言的嗎？我想看他那顆心是不是黑透髒透爛透了。”

肖玲轉頭說：“昨天放學時就有人說，具體不清楚。”有些人的心确實是黑透髒透爛透了。

易謙今天來上課，開口提高聲音說：“傳謠言的人壞透了，說不定是敵特在暗中活動，傳謠言讓我們這些學生是非不分，影響團結，內部搞分裂。”

班裏是十五到十八歲的少年少女，正是熱血年紀，聽易謙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蘇怡看向易謙，覺得他合适做思想類型的工作。

張愛萍磨拳擦掌說：“我要弄清楚是誰傳出謠言，抓出特務。”

肖玲看同桌像看傻子，易謙說這話明顯是往大了說，幫助蘇怡。

也有男同學臉上興奮，決定去調查，揪出敵特。

于是不到中午，不大的公社中學學生們都知道了蘇怡的爹是修建水庫時沒的，有賠償金，傳她謠言的人是敵特，是在分裂他們這些學生。

趙宏材得到消息後背後出冷汗，昨天老媽和姐姐們罵自己的話傳出，很顯然和她們有關，馬上離開學校去找老媽報告。

黃桂花聽後指着他額頭說：“別人問你啥一概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