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奶奶

奶奶

什麽是冷, 什麽是熱,正常情況下有人生病需要做什麽。祁越對這些完全沒有概念。

林秋葵昏迷後,他不認路, 開車繞着便利店胡亂轉兩圈,又殺了幾只怪物, 受了點傷,流了點血。

看她還沒醒, 就在路邊找個小區,扛麻袋似的扛着企鵝, 拎垃圾似的拎着傻貓,随便走進一棟看着還算順眼的居民區,四樓402室, 粗暴地踹開大門。

值得一提的是, 這個小區的名字叫夕陽紅老年生活社區。

于是林秋葵恢複意識的時候, 看到的景象便是窗外大片大片熱烈的火燒雲。

天空呈現漂亮的玫瑰色, 窗邊倚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一邊慢悠悠撚着珠串,一邊對着小區底下彷徨呆然的低級怪物們, 喃喃自語:“老天爺不稀罕咱們咯……”

“老太婆早就曉得會有這一天啦……這些年樹杆子越來越少,鄉下好田沒有人願意種。年輕人看得多了, 想得多了, 連白大米都瞧不上啦。”

“我的乖寶哦, 你太爺爺就是種地的農民, 你爺爺也是, 這鍋裏的米哪一粒不是他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啊。來來多吃幾口……莫要使脾氣啊, 使脾氣也不興糟蹋糧食啊,不然土地爺要不高興的……”

玻璃上倒映着自己蒼老的容顏, 她癡癡望着,不禁擡手去撫:“小乖寶,什麽時候才來看奶奶啊……”

無意打擾她,林秋葵往肩上抹了藥膏後,安靜下床,走到半掩的門邊。

入目一間很普通的兩居室,小小的客廳銜接廚房,沙發的款式格外舊,批蓋着一層白色蕾絲布。

電視機也是笨重的臺式,擺在沙發對面。橢圓形的茶幾桌上擺着一盆蘭花,玻璃底下壓着幾張年代久遠的照片,還有一張已經停止使用的老款紙幣。

再往下看,一張邊角破損的碎花地墊,打着細細的補丁。

陳舊卻溫馨,富有生活氣息。

視線內一切皆是如此,離殘忍黑暗的末世那麽遙遠,難免讓人有種大夢初醒的恍惚感。

“這娃娃長得怪像你家囡囡的,是不是?”

“哎哎哎,我囡囡耳垂比她長,比她有福氣來的!”

這時有人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什麽福氣不福氣,要我說啊,咱們這最有福氣的該是桂香。瞧外頭這怪世道,單她孫子肯大老遠趕來。不像咱們,一群老貨,沒人要沒人管,也就窩在屋子裏頭等死。”

氛圍驟然一沉。想到自家在外的兒女外孫,不少老人收了笑。

“行了!說這些做什麽,一群老貨怎麽了?國家缺你糧食了?這不成天還開飛機給你扔米面,讓你擱屋裏有吃有喝嘛?!要我說,大夥,福氣還在後頭哩!”

一個較為年輕的婦女說完,朝廚房笑道:“桂香姐,你就是我們的榜樣!你的福氣來得最早!”

‘桂香’尚未回答,其餘六個老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桂香是個有福氣的,孫子生得也俊。”

面積至多十平方的廳堂,她們圍着茶幾,有人坐在沙發上,有人坐塑料椅。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都往左邊瞧。

祁越就在那裏,坐在一張小朋友專用的小板凳上,長長的胳膊腿被迫縮着,給一群老太太騰位置。面前擺着兩個小籃子,雙手有一下沒一下撥着豆角。

如果忽略他臭得連螺蛳粉裏的筍都會甘拜下風的臉。以及持續性煩躁地,把一粒一粒豆角都捏得粉碎,并惡劣撒到小貓腦袋上的行為。

可能就真成了一個孝順俊俏值得贊許的好孫子,完美構建‘老慈子孝’的和諧畫面。

“小寶,多大人了,不能這麽捏着玩啊。”

廚房裏走出一個年級頗大的奶奶,終于發現祁越的小動作,趕緊收起剩下的豆角,省得全叫他糟蹋了。

“香,這是你說的孫媳婦不?”其中一大爺發現林秋葵,“瞧這水靈的,臉蛋比剛磨的豆腐還嫩,你家小子挺能挑女子啊。”

“好着呢,好着呢。”

奶奶笑呵呵地往圍裙上抹手,又搬來一張板凳:“來來來,囡囡,坐這兒,奶奶就快燒好菜了,一會兒多吃點啊。”

“謝謝奶奶。”

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麽,可鹹魚的特性就是,無論發生什麽都能淡定地接受。

她挨着祁越坐下,小聲問:“這是你奶奶家?”

祁越當時就橫過來一個戾氣濃濃的眼神,一副她再逼逼,絕對要徒手剝皮抽筋,把白嫩魚皮扔到陽臺上暴曬的模樣。

好的,林秋葵一秒閉麥。

今天的友好建交也宣告失敗。

她注意到,小白同學髒兮兮的臉好像變幹淨了一點,那件被怪物抓得破破爛爛的長袖也換成一件藍色條紋的……針織毛衣。

衣服有些大,或者說他過分瘦了,顯得沒有形狀。不過這人骨頭長得好看,肩膀背後直直的,就算套着再松軟的布料,也顯得挺拔。

另外,好像剛洗過頭的樣子。

頭發半幹不濕得披着,長過眉毛,遮住眼睛,身上缭繞不散的血味,也被清淡的薄荷香氣所取代,一下子壓迫感小了很多。啊。好像一只因為淋了雨而氣哼哼的大狼狗來着。

小白:潔淨度+50,美貌度+200。

落魄帥哥氛圍+10000

許是覺得小輩沒有放開,老大爺揣着袖口,再度出馬,把話題拐回到祁越身上:“阿宗啊,給伯伯說說,你這漂亮媳婦兒哪找的啊?”

祁越不叫阿宗,祁越壓根不理。

因此桂香奶奶舉着鍋鏟小步跑出來,像對待小孩子那樣,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瓜兒:“阿宗,伯伯問你話,要回的啊。”

祁越:忍無可忍.jpg

“別碰我。”他低聲說。

語氣陰冷戒備,已經握住剪刀一邊的刃。

“小寶不能玩剪刀。”桂香奶奶很自然地從他手裏抽走危險品。

“滾開。”

“好好跟伯伯說話啊。”

桂香奶奶回到廚房。

大爺拍着膝蓋笑:“瞧這小夥,護短得很吶,連問都不叫別人問一句!”

祁越:“白癡。”

“好好好,伯伯不問了,放你們小兩口說悄悄話好吧?”

“老東西。”

“不興這樣說話的哈。”桂香奶奶端菜上桌,又拍一下他的卷毛腦袋。

祁越:暴躁地踢了一下桌角,好想殺人。

林秋葵:好像可以大致推理出昏迷期間的故事走向了呢。小白錯入陌生奶奶家,被誤認成孫子,雙方還存在迷之溝通障礙,無論怎麽解釋都說不通什麽的……

“都是老人家,忍忍吧。”

為防黑發人屠殺白發人的慘案發生,她主動遞出一包具有安撫意味的水果餅幹。

祁越接了,因為覺得勉強合口味。

這間屋子有水有電,能夠下廚,還有電視機,說明這一帶的水電通訊保持正常。

林秋葵掏出手機,習慣性登錄微訊,沒有看到來自家人的任何消息。

對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她慢半拍地想起來,當下林家人的記憶裏,怕是根本沒有‘林秋葵’這號人。

陳蘿音、大芳等人是斷網之後才認識的,沒有加好友,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麽樣。

唔……看看公共網好了。

點開軟件,交網依然正常運轉,啓動界面自動跳出一張全國地圖,不同區域塗得紅紅綠綠,顏色深淺不一。

左下角附有标注。

深紅色:重度淪陷區,基礎設施損壞嚴重或怪物數量較多,武裝部隊難以深入,民衆生存風險極高。

橘紅色:中度淪陷區,基礎設施遭到輕微損壞,怪物數量達到平均值,正在實行救援,生存風險中等。

淺紅色:輕度淪陷區,基礎設施基本完好,怪物數量較少,即将完成清掃、救援行動,生存風險較低。

綠色:沒有遭受‘流星雨’襲擊的區域城市。

黃色:區域性安全中心。

目前她們所在的慶區标記着橘紅色,小白想去的貝曼城卻是無比暗沉的深紅色。

正常人避之不及的人間煉獄,要是被他知道了,估計得興奮得連夜啓程?

交網內新增兩個板塊,一個是‘無意義讨論區’,一個是‘危情互助區’,網站規定不得在板塊之外讨論怪物話題。

當然,即便在板塊內,也嚴禁過度發散負面情緒,惡意傳播謠言。

點擊進入無意義讨論區:

【聽說有人覺醒超能力了?發燒就能覺醒?是真的嗎?(已删除)】

——板塊管理員:該賬號已判定違反網站規定,內容清理中,請勿回複。

【草,草草草草草,我表弟有超能力,在紙上畫什麽就有什麽,家裏都不缺糧食了,剛才還給他爸畫了條進口煙,傳視頻有人想看麽?(已删除)】

——板塊管理員:該賬號已判定違反網站規定,予以永久封禁,請勿回複。

【聽說貝區準備集中管理發燒的人?有在貝區的朋友嗎,說說情況,你們會把家人送到‘管理營’去嗎?】

【我好難受……一開始偶爾才去隔壁互助區看看,不知不覺越看越多,感覺好絕望啊。好多人死了。小孩沒了爸媽,爸媽沒了小孩,還看過一對情侶抱着跳樓自殺的。

政府能不能加緊點救援,什麽直升機坦克能出動的全都出動吧,需要捐錢捐物資我第一個報名,真的不想看到有人繼續死掉。】

【……呃,不針對任何人的說一句,就目前這個情況,整個世界都亂套,我覺得我國政府夠拼了。可能沒有人注意到,在官方只公布f級別怪物的時候,武裝部隊‘掃圖’跟直升機的‘定點救援’是同時進行的。

只不過後來又多了f+級別的怪物,偷襲直升機導致更多傷亡的情況屢見不鮮,政府這才被迫放棄直接救援,只能讓武裝部隊打頭部。

前線傳過來的消息其實慢慢有在好轉,大家看到普通民衆有所死傷,感同身受很正常。但是不要忘記,武裝部隊也是人……據我認識多年的某分隊長說,他們隊已經将近三天三夜沒合眼,進入高危區之前一共36個成員,都是部隊b級別的準精英,三天下來只剩一半。

醫護人員、運輸部、食物産業鏈相關人員都在加班加點,拼命工作,過勞死都不是個小數目……所以啊,大家都在努力,大家都是好心,就互相體諒一下吧。困難總會過去,我們會好起來的。】

危情互助區:

【* 坐标喬海城xx小區x棟,隔壁303有個兩個月大的寶寶,媽媽已經不在了,家裏奶粉不夠,有沒有附近的好心人能幫忙?急!!!(2分鐘前)】

——xx小區?我小叔住在那邊,以前做武館的,家裏兩個兒子都在,問你知不知道附近哪裏有超市或者母嬰店,說一下小區情況,他可以給你們送過去。(1分鐘前)

——地圖顯示小區對面有家xx連鎖生活便利店,網購界面上是有奶粉的。(45秒前)

——我是樓上502的,沒有嬰兒奶粉,寵物用的那種羊奶粉可以嗎??湊合一下??(20秒前)

——別別別,小區裏怪物太多,樓道裏也有,一樓別讓叔來了,我嫂子剛坐完月子,我和我哥準備上去抱寶寶了,就一層樓風險小一點。(14秒前)

【* 生理期怎麽辦,突然就來了……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死……可是它們就在外面。(2分鐘前)】

——妹子別急,官方公布的資料裏有的,遇到這種情況就用氣味更大更刺激的東西覆蓋。

看你賬號動态歷史,應該是一個人在出租屋裏是吧?這幾天不方便扔垃圾,家裏廚餘垃圾有嗎?食物發黴的味道很濃的,你把它放到玄關那邊,找個東西翻一翻攪一攪。只要蓋過血味,怪物應該會慢慢走掉幾只。等你生理期結束,清掃掉垃圾,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它們都會走的。

你還那麽年輕,不會死在這裏的,相信我。)1分鐘前)

——你也是xx大學的新生啊,姐妹,我們是校友!以後約飯啊!你的人生還長着呢!(50秒前)

【* 停電了,手機只剩下12%的電,食物還有,可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說過話了,有人可以陪我聊聊天嗎?打個電話,随便說什麽都行……(2分鐘前)】

【救命!小區裏來了奇怪的人,到處撬門搶食物,還說有什麽特殊能力!政府熱線撥不通了,管理員能聯系武裝部隊救救我們嗎?@板塊管理員(已處理)】

——板塊管理員:已鎖定地理位置,附近武裝部隊将優先處理該事項,請受困者保持冷靜,盡量避免激怒非法分子。

……

板塊內容實時更新,幾乎每秒鐘能跳出成百上千條。

而這一條條內容背後都意味着非常時期下,一條鮮活生命乃至一個家庭一片住宅民衆的艱辛。

林秋葵從中獲得三條情報:

官方已經發現并根據異晶符號劃分怪物等級,但對異能者的出現态度暧昧,控制輿論,似乎并沒有考慮好該如何對待這批人;

官方的政策、武裝部隊的存在有效降低燒傷搶掠等違法行為的猖獗;

以及,這個國家的人們尚未放棄希望。

有希望就有未來。

“開飯了開飯了。”

桂香奶奶小聲招呼,抹着手笑:“小寶坐這裏,囡囡坐這裏,大家趕快都來坐……”

祁越不情不願上座,一頓飯的功夫,他共計說了七句髒話,挨八下打,最後揪起小黑拔了九根毛,才沒有揮刀向一群腦子進水廢話連篇的老麻雀們。

第二天,天還沒亮,一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凍毛巾蓋臉,林秋葵被強行弄醒。

“……走之前不跟奶奶說一聲麽?”

她恍恍惚惚刷着牙。

“喵喵喵?”小黑也迷迷糊糊舔着爪子。

祁越彎着背坐在洗衣機上,指尖把玩的剪刀,刀尖像飛镖一樣‘嗖’一下紮進一米外的瓷磚縫隙,足以讓一人一貓認清危險,老實閉嘴。

看得出來他超厭煩老人家們的善意,受夠了沒完沒了的關愛、逗趣,連走人都不想告訴她們,懶得再打交道。

可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浴室,一擡眼,便瞧見坐在沙發上的桂香奶奶。

陰影模糊了她的年歲,使她的消瘦、佝偻、皺紋轉變成另一種難以言喻、深沉厚重的氣質。

她擋在門邊,雙手捧着一個幹淨的布袋,裏面裝着嶄新的毛巾、牙刷,水果味的兒童牙膏、某個熟悉的成年男性喜歡的薄荷牙膏,還有這些年來一針一線慢慢編織完成的衣服。

有男人的,女人的,男孩的,女孩的,用料超乎尋常的講究,尺寸令人心酸的模棱,都在衣櫃裏珍藏許久,蘊藏着整間屋子都有的老人味道,樟腦丸的味道,還有封存的陽光的味道。

“讓開。”祁越說。

“收着吧,收着吧啊。”桂香奶奶笑道:“奶奶給你下面條,貼了蛋,還有排骨,昨晚就炸好了,小寶吃了再走。”

經歷好幾個小時的‘過家家’,祁越的耐心消失殆盡,他唇角下沉,單手提起斧,生冷的斧面幾乎抵着她的額頭:“快點滾,不然砍死你。”

“吃點吧,奶奶都給燒了,不吃就浪費了。”

奶奶握住他另一只垂着的手,慢慢牽到餐桌邊,兩位香噴噴的面條卧着蛋,旁邊還有一碗水煮裏脊肉。

林秋葵開動了。

小貓嗚嗚哇哇飛撲上去叼肉。

祁越表情陰沉地看着她們,一秒,兩秒,然後坐下來,夾起碗裏荷包蛋——丢掉。

因為他不喜歡,看着就煩。

“以後到外面去啊,不可以這麽挑食,不可以浪費糧食。”桂香奶奶一點兒都不嫌棄地撿起來,吹了吹,放到空盤子上。

而後慈愛地看着他,“冬天也得洗澡,兩天總得洗一回,不然臭烘烘的,哪有人找你交朋友啊?衣服髒了就要換,男孩子收拾得幹幹淨淨以後才娶得到媳婦是不是?還有啊,和長輩說話要禮貌,不能欺負女孩子。鄉下都說黑貓有靈性,你待它好一點,不要總是踩它尾巴,它會叫你走運的……”

祁越一句都沒聽進去,潦草解決完面條,就要走。

林秋葵接過布袋,老人家靜靜坐着,看着他們往外頭走。

祁越忽然拐了回來。

他那樣高,那樣兇狠,像一只生機勃勃的老虎,面對一只幹瘦無力的老牛。

“我不是你孫子。”他說。

桂香奶奶笑眯眯地望着他:“走好啊,以後有空再回來看奶奶。”

又一個弱智。

祁越撞門走了。

“要是路上能遇到救援隊,我會向他們反饋這裏的情況。” 林秋葵如是說道,貓趴在她的帽子裏,歪着腦袋看這個奇怪的老人。

“去吧,去吧。”孩子總是會長大成人,成了人的孩子總是要獨自出門。

蘭桂香微微提着唇角,收起碗筷,撐着膝蓋慢慢坐進沙發裏,又拿出一對新的棒針與毛線團。

*

上了車,小白同學照例生死飙車,堅持非常規走位不動搖,一路沒有吱聲。

不過貨車揮霍得快沒油了,飛馳進一家加油站,祁越坐着不動,扔給林秋葵一把銀質鑰匙,給車加油這事順利成章落到她的頭上。

好困。還冷。

借着視線盲角,林秋葵往肚子裏塞一圈暖寶寶貼,取下加油槍,打開油蓋,縮在車屁股後頭加油。

“看吧,這不是有人來了麽?”

一支手機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臉邊,屏幕誠實顯現出她的狀态:額頭耳稍手指關節凍得緋紅,一臉犯困,反應遲緩,像一顆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的漿果。

圖像下方滾動文字:【慶城不是污染區嗎,怎麽還有人敢出門?】

【挖槽,漂亮學生妹啊,該不是托吧,看看腿?】

【大冬天誰給你看腿,真以為人人黑絲過冬?不過這妹妹審美确實不太行,怎麽穿着我媽的衣服?】

林秋葵:錯了。是桂香奶奶壓箱底的經典款紅色大棉襖。

界面看起來像在直播。

屏幕收了回去,一個顴骨高,臉頰瘦,面部輪廓像猴子的年輕人對着攝像頭罵罵咧咧:“托托托,就知道托,去你嗎的托。要不是你們非要看,老子有必要跑到這兒吹冷風嗎?一個個逼逼賴賴的,沒有隔着網絡,老子一把火燒你們全家啊。”

【行了,你也別逼逼賴賴,開始吧。】

【來把火!讓美女看看火!】

【上上上,就愛作死的南方猴,趕緊顯擺兩招,完事兒這個美女就是你的了!】

彈幕興奮不已,這人id還真和猴有關。

“催什麽,一群少見多怪的死光棍。”

‘南猴’簡潔明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年齡應該不超過28歲,上身一件機車外套,下身牛仔褲,脖子上挂着一根刻着英文字母的方牌項鏈。刻意打扮得潮流,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招搖感,臉色偏紅潤,不像挨餓的樣子。

況且對缺乏糧食的人來說,街邊便利百貨店到處都是,馬路上也有政府投放的補給箱,根本沒必要跑到這種荒僻的地方來蹲人。

大約另有目的。

果然,他搓搓手,眼神捎帶猥瑣:“小妹妹,別緊張,我就給你表演個魔術。當着直播間這麽多人的面,到底牛不牛,你說實話就成,好吧?”

說完打個響指,交錯的指間生起一團淡橙火苗。

——異能者。

“再來個刺激的。”

南猴嘿嘿笑着,五指張大又合攏,火光随着他的動作搖曳變幻,大能抵一個成年男人的拳頭,小到只有一顆彈珠。

“怎麽樣?”

林秋葵:“厲害。”

他不太滿意:“反應有點有點平淡啊。”

【讓她抱一下表示鼓勵!】

【一看就是個處男,有沒有追求啊?讓妹妹露個腿!】

【嘴一個嘴一個!】

【口一個口一個!】

【進屋玩一個玩一個!】

評論越來越不堪入目。

集體起哄的煽動性不容小觑。

南猴摸着下巴,似乎有些意動,指着自己的側臉說道:“這樣吧,小妹妹,看你也就是個高中生,哥不為難你。這麽多人看着,你就給我個面子,往這親一下。完事兒哥就放你走,長得那麽嫩,以後大白天就不要出來亂走,故意誘惑咱們,好吧?”

“我上大學。”林秋葵往後退一步。

“這不巧了嗎,哥最喜歡大學生,有文化!”他也往前走一步。

“我有一件事情挺好奇的。”再退

“說,盡管說。”再進。

“就……那條項鏈,英文單詞你認識麽?”

“這個?”

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這小妞,看着也不臉紅不心慌的,難不成長得清純其實風騷,擱這兒欲擒故呢?

南猴一邊想,一邊勾起脖鏈:“這是你哥我道上混得大哥送的,怎麽,喜歡啊?”

“倒也沒有。”

林秋葵退到與後視鏡平齊的位置,從袖子裏伸出一點手指頭,敲了敲車窗。

而後溫吞吞地回答對方:“b-a-s-t-a-r-d,bastard,對應形容詞是劣質的,名詞有雜交、雜種的意思。”

“你——!”南猴惱羞成怒,擡手就要掴她。

這時,一條胳膊從半拉的車窗裏伸出來,仿佛生了眼似的,一下掐死他的脖子,将他活生生地提起來。

居然真的出手了?

林秋葵偏頭,隔着爬滿裂紋的玻璃,對上祁越的眼神。

光線斜射進車廂,仿佛一把刀子,把他的臉切割成兩半。

亮的那部分太亮,暗的那部分又太暗,襯得那兩顆圓形的眼珠陰暗混沌,像一片烈日都照不亮的原始森林。

——啊。原來他還在生氣。

自打告別夕陽紅老年小區,小白同學的氣就沒消過,難怪逮住一個找茬的就願意揍。

“媽的,放開老子,你個……咳咳……咳咳咳咳。”

南猴感到自己的腿正在一點點離開地面,窒息感一點點湮過頭頂,令他眼前一黑,随後瘋狂地掙紮起來,“狗小子,放開我、放……啊!”

祁越嗤笑一聲,說放就放了。

那家夥一屁股摔到地上,捂着流血的鼻子日你媽、日你媽地亂叫。

見他走下車。

“別、別過來啊,老子有超能力!小心老子放火燒死你!”南猴邊放狠話邊爬起來,才剛站直,又被反手一個過肩摔。

後腦勺咚一聲落地,祁越一腳踩上去,倨傲地低着眼皮,附身勾起那條金屬項鏈,棱角處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臉,嘴裏吐出惡魔般的低語:“挺适合你啊,——雜種。”

啊啊!南猴摸一把腦袋,看到滿手心的血,惱火得不得了。

必須給這小子一個教訓!他扯嗓子喊:“大哥!嫂子!快出來!這有個狗小子要搶地盤!!”

【有請老大哥上場!!!】

摔在一邊手機性能良好,直播繼續進行,彈幕一片歡呼:【猴子還是不頂用,兄弟們,黑絲嫂子來咯!舔起來舔起來!】

【老子最見不得這種細皮嫩肉的娘炮,快,扇他巴掌搶他女人!】

【打起來打起來!】

“——吵死了!哪來的野狗,識相得就趕緊給我滾!”

兩秒後,加油站裏走出一個身材健壯的光頭男人,身邊依着一個披豹紋大衣的高挑女人。雙方目光交接,網絡觀衆們興奮得瞪大眼睛。

恰在這時,直播間跳出一條‘封禁通知’,畫面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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