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組隊

組隊

祁越側目而視, 下秒鐘縱身躍來。

——見人就撲，或許這也算小狗的特征之一？

某魚雙手護頭，某貓果斷跳車。

砰一聲, 林秋葵被撲倒在地，身上壓着多日不見的小白同學。

小黑喵喵叫着, 奮力扒拉褲腿。

不等小白一個殘忍巴掌落下，它敏捷地跳到另一邊, 重複努力。動作熟練地讓人心酸。

“沒有袁南。”

祁越看着林秋葵，雙眼微微眯起, 口吻像一種不耐煩的抱怨：“找不到他，你帶我去。”

臉梢眼角都是血，唇角不悅地下沉着。

幾根卷曲發絲落到她的耳畔, 有點癢。

熟悉的姿勢, 熟悉的對白, 鹹魚合理猜測, 該不會……這家夥獨自在鎮子裏轉悠n天，不但完全沒能摸到小老弟袁南的影子，還不小心忘了回酒店的路吧？

好不幸的樣子。

路癡屬性果然是反派人生的一大滑鐵盧。

“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前提是友好組隊，下次你打你的, 別拖我一起。”林秋葵伸手。

祁越臭着臉拍掉, 問袁南在哪裏。

“先組隊。”任務限時還剩最後三分鐘, 林秋葵再度伸手, “從現在開始組隊行嗎？”

祁越眼睛很深, 沒有溫度地注視她。

他知道, 這只企鵝有點不對勁。

她怪怪的。

挑剔麻煩。

又不聰明。

但有的時候也挺好用。例如會看地圖，能開車, 兜裏還有味道不錯的餅幹。

餓了自己吃飯，渴了自己喝水，要打架了自己知道躲起來，要生病了也會主動提要求。省掉他很多麻煩。

長得也還算順眼。

漫天星火落到她的眼裏，像一只臉頰鼓鼓的脆皮倉鼠，膽小卻命大的那種。

倉鼠，祁越既不喜歡，也不讨厭。

于是他勉為其難包住那只倉鼠爪子，上下掂了掂，低低說出一個字：“好。”

“組隊成功。恭喜您按時完成任務，獲得20積分及一次能力抽取機會。”

“隊友祁越已綁定生效，往後他所達成的任務，都全部折算您的名下。”

系統音平靜無波。

祁越還在等她回答。

想到反派與男主不得不說的恩怨情仇那些事，林秋葵現場瞎掰：“袁南前天出發去堯區了，我個人覺得找個地方躲兩個小時，等流星雨過去再上路比較好。”

事實上，童佳、袁南都将在安全區度過為期半月的适應期，前者安頓父母調養生息，後者協助官方基地維持秩序。

直至發現異晶秘密，将異能升級至c級，兩人才前後踏上前往京區的路，并在半路相逢，組成隊伍。

而堯區雖然也在北方，但京在西，堯在東，中間隔着兩個區，可謂天各一方。

她這麽說，只是為了防止祁越火上澆油，趁流星雨時期對小老弟痛下殺手。

一旦這兩人對上，不管誰勝誰負，誰死誰活，劇情多半要崩塌。到時候，她這個超級小炮灰，也就別妄想活着見到林家人，盡可能替原主羨一下孝心了。

可惜，祁越向來不願意接受建議。

周邊怪物遍地走，他起身提溜着倉鼠企鵝混合體，三兩步來到公園兒童玩耍區，将她往滑梯底下一放。

“呆着。”他塞給她一片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物體，指着腦門兒撂狠話，“別想跑，不能死，不然剁成八塊喂狗。”

林秋葵揣着手：“放心，這個我擅長。”

不謙虛的說，偷懶茍命這一塊，沒幾個人能跟她比。

她相當淡定，充滿自信。

白癡。

祁越抓住兜帽往下一蓋，兩只圓圓的小熊耳朵豎起來。帽沿遮掉大半張臉，看着舒服多了。

他随手拎起小貓崽也給丢進去，然後心滿意足地打架去了。

林秋葵第二次打開前排觀戰模式。

不同于上次倒計時批量生産的‘灰蟲’，食人後進化為‘觸蟲’，這一回被寄生的幾乎都是除人類外的藍星生物。

天上飛的鳥雀蝶蛾，樹上爬的蟲蟻蜂蛇，還有路邊的小貓小狗，平日不起眼的蟑螂蜘蛛……身形通通脹大做原先的數倍，外表攀上光怪陸離的獵奇紋樣，變得殘暴且陌生。

系統科普如約而至：“第三次倒計時後，大量C級、D級怪物橫空出世。”

“D級怪物多是人外生物異化而得，體型擴大，多數肢節發生畸變，唯獨局部仍然保留原形态的主要特色。如貓的夜視、彈跳能力，狗的嗅覺等。”

“C級怪物源自人類，外形将在原有面貌的基礎上發生變化，能力不具任何規則、規律可言，一切将依照他們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欲望而定。”

祁越迎面相逢的第一個對手是D級毒鼠。

身長約兩米，表皮呈現渾濁的黃綠色，前肢萎縮，靠兩條粉色肉柱般的後腿佝背半立。

顱骨前方布滿尖角，後背覆蓋肉瘤，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身後那條長尾。分裂數條，端點連接着鐮刀形的片狀物。

它徘徊于噴泉附近，低頭舔舐石板上殘留的血跡。

祁越拖着一把灰黑色長刀。

——僅僅輪廓初具刀形而已，其實既沒有像樣的刀柄，更沒有刀鞘。

系統判斷這是用觸蟲外殼打磨而成的武器，質地堅硬，具輕微腐蝕性，加之怪物們會本能地回避同類氣息，因而逐漸成為後世人類對付異種族生物的絕佳武器之一。

一道閃電刺破天幕。

他腳踏噴池，手拽天使翅膀，似豹般靈巧，眨眼登上雕像頂，揮刀刺破肉瘤。

“吱、吱——！”毒鼠扭過頭，數條尾須迎風揮舞，鐮片閃爍着寒光，嗖嗖劃破空氣。

祁越橫刀格擋。

同是怪物外皮延伸物，二者激烈碰撞，動作快得只有殘影，铿锵之聲不絕于耳。

——這樣下去會輸掉。

也許毒鼠正是意識到這點，才猛一個翻身，撞上雕像。

由漢白玉加工而成的小天使瞬間崩裂，幾乎同一秒，祁越縱身躍起。

左腿蹬着毒鼠，在空中翻轉半圈，刀刃抵着它不慎暴露底面寸寸滑落。摩擦間迸射火星無數，夾雜着紛揚墜落的碎石、獵物的悲嚎。

刀尖驟然一轉，挑開一塊鱷魚鱗片般的保護殼，狠狠插進下腹。

轟隆！天上劈下一道猙獰的紫色閃電，掀翻大理石塊。

祁越側滾閃避。

毒鼠重重落地，兩顆琉璃般澄淨的眼珠圓瞪，仿佛至死都難以接受自己落敗的事實。

奈何老鼠這種生物，向來喜歡結伴出動。

又一只毒鼠遠遠嗅到血腥，百米沖刺而來。

将長刀捅入死獸眼中，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澆到臉上，那個古怪的人類低聲笑着，腦袋倏忽往左一偏，生硬的骨骼發出‘咔’的一聲。

毒鼠來不及剎車，轟地撞進一顆樹裏，尖角深陷，久久難以逃脫。

——不長腦的廢物。

單手抛接着上一只廢物體內的異晶，祁越提着刀，不緊不慢地朝下一只走去。

這次要從哪裏下刀？

怎樣才能讓這沒勁的消遣變得有趣一點？

剝皮，剁塊，割了尾巴勒脖子，或者幹脆把它綁在樹下，看什麽時候被雷劈死？

種種方案劃過腦海，只有殺戮才能讓他血液沸騰，興致勃勃。

他踩着脊骨一步步走上毒鼠背部，把它的尾巴打成一團死結。

與此同時，一道黑暗陰影慢慢擴大，一只霧粒凝成的詭異巨掌正緩緩地、宛如囚籠般自上方蓋下。

“咻——”

一顆子彈滑出槍眼，擊潰意欲偷襲的黑霧。

然而顆粒散開，一只瑩亮璀璨的怪蟲趁機紮進衣領。

刺針迅猛又深刻地割開皮膚，祁越反手捏住蟲子，它瘋狂扭動糖漿般粘稠柔軟的身軀，似嬰孩哇哇啼哭着，拼命往肉裏鑽。

那是一剎那的事，毒鼠響應哭聲，掙脫桎梏，尾須加劇分裂，一刀嵌入祁越的大腿。

他像一只風筝掉落。

怪蟲咬破手指入侵。

非人的痛感經神經傳遞大腦，脹大的食指發着微光。祁越又一次笑出聲，刀插怪物腳掌，以此為基點，翻身倒挂，拔刀狠狠擊碎了護甲，直達它的脆弱核心！

轟隆！電光再度照得世間一片慘白。

毒鼠漆黑地倒下去。

祁越白花花地滾出來。

五指輕微抽搐着，掌心那刻流光溢彩的異晶骨碌碌滾了一會兒，停在他夠不到的地方。

接着，雨停了，閃電也停下。

明與暗好似就此失去界限，變得混淆不清，連風也停止流動，萬物寂靜。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祁越挪動視線，看了一眼始終老老實實抱着槍躲在扶梯下的林秋葵。

——沒由來的。

他什麽都沒想，什麽都沒有期盼、奢望，就只是那樣看了一眼。

剛好林秋葵也看着他。

兩秒後，祁越閉眼昏了過去。

剛到手的隊友打架到昏迷，逼得鹹魚不得不出手。

廣場附近游蕩的怪物絕非少數，林秋葵想了想，取出噴火器，短短魚生又多做一件缺德事，公然縱火。

公園綠化做得相當到位，花草樹木連一片，燒也燒一片，沖天的火光使怪物們慌忙退散，不敢靠近。

她小跑上前，費好大力氣，才把沉甸甸、濕淋淋的小白同學架到摩托車上。

小黑一口吞下兩顆異晶，再用上兩只小貓爪，拍皮球似的一路拍回好幾顆閃閃發光的珠子。

“你是一只聽話又懂事的好貓。”林秋葵一本正經地誇。

小黑坐得端端正正：“喵喵！”

收起異晶，撈貓塞兜帽，完事兒再掏出一根安全繩栓住搖搖欲墜的昏迷隊友，摩托車這就準備啓動了。

系統：“……你還會開摩托車？”

還有，這東西什麽時候收進空間的，它竟毫無知覺。

“哦，忘了說，我曾是一位光榮的某團金牌騎手。”

為了按時送達貨物，保住傭金不扣罰，斷路漂移、飛越井蓋、生死時速搶綠燈，那都家常便飯。

缺點是不小心養成極限飛馳的壞習慣。

所以除非必要，否則她也沒有拿自己小命開玩笑的愛好。

“車擱路邊随便收的。除了這輛摩托，還有倒塌的廣告牌、晾衣杆、栅欄門什麽的，反正空間空餘多，看到我就順手收了。”

系統：。

又不是垃圾回收站，請你學會自控。

冷雨停一陣子又嘩嘩地下，極端天氣委實沒有一點道理可循。

這會兒鎮裏逃難的普通民衆已經不多，到處分布着裝甲車、武裝部隊與怪物交戰的身影，路面坎坷不平，路況堵車混亂，時不時再來顆子彈‘隕石’，給負重前行的金牌騎手造成極大挑戰。

“注意背後。”系統預警。

剛握着把手擡起前輪，驚險跨越一道裂縫。

猛烈的氣浪襲來，林秋葵拽住身後的祁越，一并俯身貼車，看着一只肥碩的橘貓自頭頂一躍而過。

“左邊。”

左前方一只烏龜慢吞吞爬向馬路，激光導彈接踵而至。眼看就要沖入射擊範圍，她握住剎車拉杆，五指依次施加壓力，車身側傾。

輪胎劇烈摩擦，發出‘吱——’聲巨響。

頃刻間，本就稀爛的瀝青大道又添一道曲線擦痕。

而林秋葵左腿支地，稍稍确認平衡後，便再次轉動把手，快似一抹疾風，迅速掠過燃燒的建築物們。

“前面高危區。”

越靠近小鎮出口，部隊架設火力防線，人肉散發着天然的吸引力，怪物就越密集。

林秋葵緩緩呼出一口氣，拉下護目鏡，準備一鼓作氣闖過去。

把手轉到極致，速度提至最大，馬達仿佛一頭雄獅憤怒地咆哮。翹輪跳躍障礙，側彎繞柱，壓身過橫杆……只這一次，不是游戲，并非兼職。

遲到沒有差評，不扣小費，但任意一個微小的操作錯誤，她，他們的人生都将戛然而止，到此畫上句號，淪落為怪物的甜美夜宵。

豆大雨珠噼裏啪啦砸下，風吹得衣物獵獵作響。皮繩不知何時掉落了，海藻似的長發散落翻飛，在空中悠悠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沉着而冷靜，仿若一條魚，在破損的道路靈活穿行，在一座瀕臨崩塌小鎮裏與怪物們展開極限的追逐，将它們一一甩在身後。

噗嗤，樓間鋼筋倏忽一百八十度大扭轉，戳穿車後緊追不舍的家養兔。

嘩嘩，一條水柱澆濕翅膀，頭頂盤繞不休的麻雀也倉皇跌落。

“快！”

前方幾十米處，兩個異能者緊咬腮幫。

數百顆槍彈齊發，精确擦過她的發梢、肘彎，勢如破竹朝怪物們飛去。

空洞的槍眼之後，仍是全副武裝的官方部隊，那些神态平靜又冷酷的部隊人員。

一直都是他們。

“謝謝。”

成功穿越火力防線，林秋葵剎下車，對他們道。

“不客氣，車技不錯啊。”其中一個異能者摸頭笑，“快點出城吧，你已經是最後一批，我們馬上也要全部撤離了。”

她提醒他們适當使用異能。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微變：“好，我們會量力而行。”看來他們也清楚過度使用能力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林秋葵點點頭，找個角落收起摩托，換上一輛不起眼的舊越野，——先前高速得到的那輛，繼續前行。

不過沒走出多遠，雨轉雪天，前方道路似乎出了什麽事，被人群團團堵住。

“還我老公！”

“還有我大侄子！”

“有爹生沒娘養的狗雜種！殺人犯！”

那邊隐隐傳來這樣的吼聲：“餘守楚，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