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攤牌

攤牌

被拿捏了。

謝意适宛如博古架上放着的沒有靈魂的陶人, 毫無生氣地躺在新換的拔步床上。

天吶,她不但說了好,還答應了對方“一起”見柳輕羽!

春歸偷偷瞄了魂飛天外的謝意适一眼, 退出屋子阖上門, 走到新綠身邊。

院中生了一個大大的火盆, 新綠正領着一群小丫頭烤紅薯, 看到春歸出來把手裏的紅薯扔給一個年紀稍大的丫頭, 往邊上走了走。

新綠用眼神詢問情況如何, 春歸嘆了口氣,搖搖頭。

“你也別太擔心了。”新綠笑道,“我瞧着不像有事,姑娘看着只是心煩, 并不慌張。”

春歸心思比新綠重, 面上的愁容揮之不去,“可姑娘每次都一副丢了魂的樣子, 感覺也不太好。明日又要去大長公主府……沒名沒分的, 我真想不通。”

“這你就想岔了。”新綠輕輕搡了她一下, 在她耳邊道, “我看不松口的是咱們姑娘,你可別忘了,當時想跑的是誰。”

春歸:“……倒也是。”

記起這茬後, 她想開了,自己一個小小奴婢就是再擔心也左右不了什麽,最多再警惕些,在婚事落定前不讓任何風聲走漏出去。

翌日。

大長公主府。

換了兩輛馬車提前過來的謝意适陪着大長公主在梅林中漫步。

梅花到了最勝的花期, 比起半個月前更美了許多,可惜謝意适無心欣賞, 走馬觀花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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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心情頗好,帶着她來到一株特殊的梅樹前。

“此梅因移栽耽誤了花期,過幾日才能開了。其花萼為綠色,花态層層疏疊,花心如臺閣,顧名喚臺閣綠萼,是難得的名品。”

面前這一株剛有花苞冒頭的梅樹枝幹呈紫褐色,在一衆盛開的梅花樹中灰撲撲地難看到出衆。

謝意适輕聲笑道:“嫩苞勻點綴,綠萼輕裁剪。天然标韻,不與群花鬥深淺。想來花t開時,會是一番別致的盛景。”

大長公主就喜歡她什麽話都接得上的這一點,盡管這次帶她過來,并不是讓她賞梅。

“你可知道這臺閣綠萼是何人所贈?”

她這個問題有些古怪,謝意适第一反應是太子,但想想若是太子,特意來猜會很無趣,排除掉他後,群芳宴的一幕在眼前閃過。

見她遲疑,大長公主笑問:“怎麽,猜不到?”

謝意适只好笑笑,引用先人詩句作答:“一樹春風千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

大長公主知道她能猜得到,但還真沒想到她一猜就準,有些驚奇,“你這是怎麽知道的?”

“您不會無緣無故讓我猜這送梅之人,想來此人定與今日之事有關。今日來人除了我,便是太子和柳姑娘。既不是我送的,太子送您又不稀奇,那就只能是柳姑娘了。”

“你這丫頭确實聰敏。”大長公主感嘆一聲,繼而道,“這梅樹是多日之前,老身偶遇柳家丫頭時順手幫了她一把,這孩子送來給老身當謝禮的。收時只覺柳家丫頭是個知禮數的,如今才發現,她竟也是個有心人。”

這話不好接,謝意适沒吭聲。

大長公主自顧自道:“不過,那樣的位置,誰惦記都不奇怪。适姐兒,老身有一疑問,不知你可否為老身解惑?”

謝意适大概猜到她要問什麽了,硬着頭皮道:“意适定知無不言。”

“好。”大長公主的視線從綠萼梅轉移到謝意适臉上,一雙與太子頗為相似鳳眼直直盯着謝意适的眼睛,“适姐兒,你是有心人嗎?老身怎麽,有些看不透了?”

在她看來,當初謝意适和太子相看時,應得那叫一個爽快,怎麽這事兒到現在反而有變故了呢?

謝意适不敢也沒臉跟她說自己當時是認錯了人,但此刻若不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恐怕要吃大長公主的冷眼,斟酌幾番後謹慎道:“殿下容禀,是大喜過後……意适覺着有些不配了。”

大長公主蹙眉,問:“此話怎講?”

謝意适落寞垂眸,“殿下凱旋,是蒸蒸日上之勢,而謝國公府……不說也罷。”

無可挑剔的借口。

大長公主看着她,口中似斥實憐:“你這丫頭心思怎地這樣重,旁人遇到這樣的好事怕不都要買幾串炮仗點了,你倒好,還退縮了。老身說過當你是半個孫女兒,有老身給你撐腰,誰敢說你不配?!你只管把腰杆兒挺直了!”

謝意适被趕鴨子上架,也只能感激應是。

還以為是來敲打自己的,沒想到是讓自己大膽跟柳輕羽剛正面的。

大長公主這份心,謝意适最後若是沒嫁太子,往後也別想在京中立足了。

快到柳輕羽上門的時間,謝意适提前藏進碧紗櫥,等着男女主依次登場。

為了保護柳輕羽,此次邀約是由大長公主以綠萼即将開花為由,向原主人柳輕羽發出的。而太子将會以禦花園裏最擅長侍弄梅花的花匠身份前來大長公主府,最終完成與柳輕羽的會面。

也就是說,除非西南王的眼線遍布皇宮和大長公主府,否則不會知道太子和柳輕羽在脫離他掌控的情況下見面了。

大長公主特意送來解悶的書翻了二十餘頁後,謝意适終于等來了外頭的動靜。

穿一身白底桃粉裙裝的柳輕羽出現在絹紗帳外,領着她進來的安嬷嬷客客氣氣地給她奉了茶,請她稍候,匆匆退了出去。

紗外身影只剩下一道。

謝意适只快速瞧了一眼,便不多看了。

柳輕羽在打量四周,她若不小心些,還是可能被發現的。

沒過多久,換回太子常服的傅成今從門外入內。

謝意适餘光一瞥,耳邊傳來椅子被撞到的聲音。

是柳輕羽慌張地站起來了。

“太、太子殿下!”

趁着她低頭行禮時,傅成今朝碧紗櫥內看了一眼,确定有個影子坐在那裏後,選擇了距離柳輕羽最遠的一個位置坐下。

“免禮,你也坐。”

柳輕羽面上惶恐,心情激動。

她的計劃果然奏效了,白月光沒從她這裏獲取到足夠的信息,太子就親自出馬了。

費勁心機得來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謝殿下。”柳輕羽福身,繼續保持忐忑不安地姿态,垂着眼眸也不看人,一副謹小慎微的姿态。

只是和她共處一室都讓傅成今渾身不自在,他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開門見山道:“今日孤借大長公主之口邀你一見,是為神味居一事。當時孤有要事在身,無暇他顧,最近得空想起,便想着見你一面。你有何要事,現在可一一道來。”

他這個理由找的冠冕堂皇,謝意适聽了都要為他道一聲好。

時隔多日舊事重提,還真夠厚臉皮的。

柳輕羽也險些沒控制住表情,她都做好太子會從自己給白月光那張紙條上切入的準備了,太子卻橫跨數日從自己當初随手找的一個說辭開始,繞過白月光了?

不愧是會暴走的男主,對白月光的維護程度真是讓人拍案叫絕。

“回殿下,當初……其實是輕羽說謊了。”柳輕羽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宛如蝶翼撲閃,“輕羽因家中之事想尋一個靠山,但得知殿下……心有所屬後,輕羽放棄了。”

“還望殿下看在輕羽是初犯,且及時醒悟的份上,饒過輕羽一回。”

話是這樣說,但她面上愁雲遍布,神色欲言又止,顯然是沒說實話。

她看起來确實可憐,但比她更可憐的傅成今在邊關見多了,沒耐心跟她兜圈子。

“若你只是說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謊,孤可以不跟你計較。但——”傅成今眸光淩厲,仿佛要将她看穿,“機會只有一次,連續兩次當着孤的面撒謊,就是謊話連篇了!”

他絲毫沒有收斂氣勢,上位者威儀全開,柳輕羽忍不住顫了一下,咬緊牙關。

為什麽,男主一上來是這種态度?

她不是階下囚,男主沒有理由這樣對她。

是機會嗎?

霎那間謝意适的身影在她腦海中飄過。

一昧走原本女主的人設行不通,男主很顯然不喜歡這一挂的,不如在原主的基礎上做一些修改……

眼淚說來就來,她猛地擡起頭,用被冤枉後的屈辱表情怒視前方太子。

“殿下,您言重了!”

傅成今面無波瀾,平靜反問:“重在何處?”

柳輕羽神情劇烈掙紮起來,呼吸聲的起伏也在變大。

最終,她像是吞咽下了巨大的苦衷,脖頸揚起倔強不屈的弧度,硬聲道:“輕羽知錯,謝殿下教誨。”

傅成今的眼眸深了幾分。

柳輕羽這是在給他臉色看?

太尉在他面前都不敢露出半分不滿之色!

謝意适對境遇相似的柳輕羽有同情心,他可沒有。

“目無尊卑,以下犯上,孤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你!”傅成今狠狠一拍扶手,“來人!”

從另一側剛繞進碧紗櫥裏的大長公主還沒來得及跟謝意适說話,就聽到傅成今明顯蘊含怒氣地喚人了,驚得她心頭一跳。

她用口型詢問同樣有些吃驚的謝意适——怎麽了?

謝意适苦笑,無聲道——殿下,恐怕您得再出去解個圍了。

兩人無聲交流時,柳輕羽方寸大亂。

她當然沒想太子就因為自己倔強一下就對她青睐有加,只不過想先留個深刻的,特別的印象罷了。

但也沒想深刻到挨板子啊!

現在也不能立刻服軟,服軟的話她剛才的舉動就不是加分項而是減分項了!

真真是騎虎難下!

她只能繼續梗着脖子,希望這邊鬧出的動靜早一點把大長公主吸引過來。

安嬷嬷人就在外面,自然聽見動靜了,硬着頭皮走進去。

“殿下。”她低着頭不看主子們的臉,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蹲禮。

傅成今的聲音不帶任何玩笑之意,冷若冰霜:“把她帶下去,杖二十!”

柳輕羽的腦子轟一下炸了。

二十?!

先不說會有多痛,二十杖打完,她直接就得在床上躺到任務失敗!

聽到這個數字,本就在準備往外走的大長公主走得更快了。

夭壽了,可不能讓這祖宗真把人打廢了!

柳輕羽指尖都在抖,看着安嬷嬷走過來的身影,她一咬牙自己站起來,道:“不勞嬷嬷費心,我自己走。”

大長公主,快來吧!

柳輕羽走到了前面,安嬷嬷趁機回頭看了太子一眼,被t太子冷漠的神情怵到,忙低下頭趕着人走快些。

屋內只剩下傅成今一人,謝意适猶豫一瞬,還是撩開紗簾走出來。

面對謝意适,傅成今收起滿身戾氣,低聲道:“姑祖母去攔了?”

“是。”

謝意适看着他的臉,長長嘆了口氣:“你怕是把她吓得不輕。”

“按律她這大不敬也得杖十下。”傅成今沒有辣手摧花的自覺,還頗有些隐晦的得意,“你且看着,等今日的戲唱完,她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以後定然躲着我走。”

“……”謝意适無言以對。

真是一團亂麻。

大長公主很快帶人回來了。

她已經弄清事情始末,自然也猜出了傅成今此舉背後有所謀劃,故意做出将柳輕羽護在身後的舉動,對着太子叱道:“人是你要見的,見了沒一會兒又要打,如此陰晴不定,你讓老身如何跟人家姑娘,跟太尉交代?”

“哪裏就這麽嚴重了,你有話就不能慢慢問?老身相信,柳家姑娘必然是有難言之隐,非是故意隐瞞!”

大長公主“罵完”傅成今,轉向柳輕羽,語調溫和:“柳家丫頭,老身相信,你不願說自是有你的苦衷,可你也要知道問你話的人是誰,他可是當朝太子啊!他一邊要養傷,一邊要忙國事,還惦記着你說的要緊事,結果你……又不願說了,這不是愚弄他麽,也不怪他生氣。”

“這樣,老身做主,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別怕,一五一十說出實情便是。”

把橋搭好後,大長公主功成身退,帶着侍從離開。

柳輕羽是從老虎凳上下來的,這會兒還驚魂未定,看到太子的衣擺都心悸不已。

她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

該表現的已經表現過了,大長公主遞來的臺階她要是不下,就顯得太不識好歹了。

所以她在這兒下,是沒有問題的。

但怎麽開口,又是一個問題。

說實話,柳輕羽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信心了。

柳輕羽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沒事的,男主不是暴戾之人,剛才那樣很有可能是跟大長公主裏應外合演得一出戲,她不能怕。

“殿下,剛才是輕羽冒犯,現在真的知錯了,輕羽……願将一切告知殿下。”

她閉了閉眼睛,而後仰起一張蒼白,帶着苦澀笑意的小臉看向傅成今。

“不知為何,西南王他……”她咬牙從嗓子中擠出話來,“知道我……胸口有一顆紅痣,以此為要挾,非但要我接近……殿下您,還要我對謝姑娘……下黑手……”

磕磕絆絆說出最艱難的幾句,後面終于順暢了。

“我不肯,他便要将我胸口長了紅痣的消息散布出去。”

“我怕了,因為這樣的消息走漏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做違心之事!”柳輕羽像是終于鼓起勇氣一般,目光灼灼看向太子,“謝姑娘是個好人,我豈能為了自己就去害她,所以我只能一邊與西南王周旋,一邊暗示謝姑娘小心!剛才您問話,我确實撒謊了,之前在神味居,我原是想向您求助的,因為只有接近您是西南王樂見其成之事,不會讓他懷疑……”

“那次機會錯失後,我本想再接再厲,可途中聽說了您與謝姑娘是青梅竹馬的事……我懷抱着最後的希望,約見了謝姑娘。”

“見完她後,我便決定放棄向您求助了。”

柳輕羽垂下眼眸,一派落寞。

“雖然她說與您并無幹系,但……謝姑娘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您是我擺脫噩夢的機會,又何嘗不是她的機會,我既已深陷污泥,不如把機會讓給她。”

越說越順,柳輕羽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邏輯滿分,品德滿分,性情滿分。

太子多少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吧?!

“所以今日看見您,我很意外。”

“您還記得我當初的求助,我更意外。”

“西南王要我做的兩件事,暗害謝姑娘一事我已與謝姑娘當面說開,接近您一事,我也不想讓他得逞,便想着不說也罷,以後與您也不再相見……”柳輕羽停在這裏,苦笑一聲,“只是到底高估了我自己,聽到您說我撒謊成性,我心裏的委屈沒壓住……遷怒到了您的身上,輕羽實在罪該萬死。”

說完,她将頭低低地垂下去,長蹲不起。

“任憑殿下發落。”

接下來,太子應該就要她配合進行種種扳倒西南王的計劃了吧。

柳輕羽如是想着,耐心等待起來。

過了一會兒,太子的聲音果然響起:“西南王之事孤會處理,你無需再左右為難,回府等消息吧。”

柳輕羽愕然,擡頭看着太子,“殿下不用我配合行動?”

“暫時不需要。”傅成今拒絕,而後直接喚人送她回府。

柳輕羽的計劃再次落空,安嬷嬷又已到了眼前,她心中再不情願,也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大長公主聽完他們對話後先一步回前面大殿等柳輕羽過來辭別,碧紗櫥中只剩謝意适一人,凝眉思索着。

腳步聲傳來,她擡頭,是傅成今進來了,并在旁邊的圓凳坐下。

謝意适是倚着屏風旁的小木凳坐的,大長公主進來後也搬了個小凳子挨着她坐,原二人坐着也不顯擁擠,但從大長公主換成傅成今後,這一方從碧紗櫥外看不見的小小空間忽的逼仄起來。

傅成今只是端端正正坐着,長腿無可避免地伸過來一些,仿佛将謝意适困在了屏風與他之間。

“剛才柳輕羽的話,你可聽清了?”傅成今開口,語調中難得展露出雀躍。

他轉過頭,看着謝意适的眼眸亮如星辰。

“她不喜歡我,也不想嫁我。”

險些被他認真的眼神蠱惑的謝意适猛地回神,無奈地笑了。

或許是上輩子自己就是死于流言的緣故,在聽到柳輕羽說西南王拿隐私脅迫她時,謝意适恨不能将其千刀萬剮。

在她震驚于柳輕羽被威脅後的掙紮與不屈時,太子竟在關注這個?

“聽來的确如此。”

謝意适輕輕颔首,把柳輕羽的悲慘遭遇暫且放在一邊,沉吟片刻後就事論事道:“柳姑娘今日的表現,确實不像對你有情。”

傅成今聽着她加的限定詞,蹙眉道:“你還有懷疑?”

“是有懷疑。”謝意适點頭,在傅成今露出不滿之色前道,“不過是懷疑那本書……按目前的情況看來,上一世你與柳輕羽對彼此都無情誼,那來糾正劇情偏差的西南王,又是哪兒來的信心,認為自己可以操縱兩個完全不想走到一處的人按照書上的劇情走下去呢?”

“糾正者,會不會不止一人?”

她提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設想,目光灼灼看着傅成今。

她滿腦子正事兒,傅成今也不得不放下風花雪月,順着她的思路往下捋。

“若他有人輔助,并且此輔助者是他糾正劇情偏差的信心來源,那此人必是能夠直接參與甚至左右你我以及柳輕羽婚事的身份……合适的人選不多。”

謝意适若有所思:“能夠左右我婚事之人,只有祖母,父親,以及身份地位高到可以無視我個人意願的皇室。柳姑娘的情況與我類似,不必贅舉,而你……”

傅成今開口:“只有我自己。”

謝意适瞪了他一眼,“我們現在要排查對象,你這種盲目的自信會讓我們錯漏關鍵!”

“縱是加上父皇母後,也可以即刻排除。”傅成今屈服于謝意适的眼神,只好将人拉出來分析一通,“他們若有心阻止,只需為你指一門還算不錯的親事便能斷了……你我糾葛。”

雖不情願,太子還是盡量客觀地陳述道:“只要指婚對象讓你覺得安全,你是不會多看我一眼的,而我……你若選擇了旁人,我也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下作事。”

謝意适不知為何就有些理虧,為了挽回一點在太子面前挺直腰杆說話的底氣,她義正言辭道:“也不見得,你都會冒名頂替了。”

“是,但也不過就是冒名頂替罷了。”傅成今睨她一眼,随即自嘲,“你若不想要我,還是可以不要我的。”

“……”

他好可憐的樣子。

謝意适的心又顫了顫,半晌才硬氣心腸直接跳過這個令人心虛的話題,t繼續分析:“那我這邊也不太可能,祖母若是西南王的幫手,她早就把我嫁出去了事了,我父親更不可能,他沒那個本事。”

傅成今大度地放過了就差把“理不直氣要壯”寫在臉上的姑娘,也回歸正題開始排除:“除夕之後,父皇的人手便已經對太尉府,謝國公府和西南王府三者進行了徹查,太尉府和國公府相對簡單已徹查完畢,國公府沒有問題,太尉府倒是查出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貓膩,不過也與西南王無關,唯一和西南王有過直接來往的是柳輕羽,針對她的調查結果與她今日所言也都對得上,只能日後再看。”

謝意适挫敗道:“看來還是要從西南王處下手。”

傅成今也希望能夠早日解決此事,可事實擺在眼前,它急不來。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對了。”謝意适忽然想起來,問,“柳姑娘的事你可想好如何解決了?”

傅成今莫名看着她,“解決什麽?”

謝意适無語,也不好說得太直白,只能隐晦吐出一個字:“痣。”

柳輕羽把事兒都說了,他們總不能看着有朝一日西南王狗急跳牆,真把消息散布出去拉着柳輕羽墊背吧?

傅成今沉默,半晌道:“我可求母後為她尋一人品端方的君子……”

“打住吧。”謝意适扶額,“既然你沒有辦法,此事就交給我吧。”

事關女子清譽,可不能随随便便處理。

她心中已經有些想法了。

正沉浸在解決問題的策略整理中,身旁忽然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輕哼。

謝意适扭頭,傅成今大馬金刀的坐着,雙手撐在膝蓋上,表情有些不悅。

“柳輕羽只會給你添麻煩,我能為你解決麻煩,你卻還是只關心她,不關心我。”

謝意适看着他滿臉受冷落的受氣包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這人在戲院心思曝光後,情緒真是越來越直白了。

她不由問:“敢問殿下有何事需要關心?”

謝意适面上一派坦蕩不解,傅成今垂眸,神情黯然:“你分明知道,還問過我。”

謝意适看着他的臉,覺得自己真是十惡不赦。

但也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還好直白的太子殿下自己會說。

“昨日,你問我身上的傷恢複地如何,我還沒告訴你結果。”

謝意适恍然大悟。

是了,昨日自己良心發現本是關心了對方的,不過後來争執起來,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念及此處,她的眸中帶上關切,重新問了一遍:“你的傷如何了?”

傅成今确認三遍她眼中的擔憂,滿意回答:“尚可,刀口都在愈合,也不那麽疼了。”

他刻意強調了下後半句,其意不言而喻。

“那就好。”謝意适一本正經點頭,從凳子上起身,“既然事情談完了,殿下也無大礙,那意适就先告辭了。”

她略略福身,繞過傅成今朝外走,大有過河拆橋的架勢。

沒走出幾步,身後果然響起追趕的聲音。

一道黑影從後方閃到身前,攔住她的去路,聲音嚴肅。

“我剛才逞強了,其實還是很疼的。”

傅成今厚着臉皮說出這句話後,目光落在身前姑娘微微聳動的肩頭上。

只見勉強到自己下巴的姑娘仰起臉來,視線交彙時眼眸眯起,而後迅速以手掩唇,噗嗤笑出聲來。

傅成今的臉色瞬間爆紅,下意識退後一步,轉身欲走。

謝意适叫住了他。

“太子殿下,不知意适可有幸,能與皇後娘娘一見?”

傅成今回頭。

朝思暮想的姑娘唇邊含笑,俏生生地立在一步外看着他。

只看着他。

喉結微微滾動,傅成今聲音微啞作答:“明日巳時,我讓人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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