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第5章

第 5 章

那欽是謝晚來從漠北戰場上撿回來的,他母親是大周人,父親是北元人,各有一半血統的他被兩邊排斥,只有謝晚來救他性命,給過他溫暖。

若說這世上能讓謝晚來交付性命、完全信任的只有寥寥幾人,那其中便有那欽。她之所以最先聯絡他,是因為他自由隐秘,沒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

謝晚來開口後,院中靜了好一會兒,當彎月被一片烏雲遮擋的時候,一個人影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謝晚來面前,動作中竟帶着小心翼翼的意味,像是害怕驚擾到她一般。

謝晚來坐在廊下沒有動,她擡眸看着對方靠近,清亮澄澈的眼睛裏含着溫暖的笑意。

那欽曲起一條腿,跪在謝晚來身前,他仰起頭一眼不眨地看着謝晚來的臉,宛如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過了好半晌,那欽突然抓住謝晚來的手,将頭側着枕在了謝晚來的膝蓋上。

“……姐姐,姐姐,我是不是在做夢?”那欽的聲音聽上去啞啞的,讓謝晚來的心忍不住酸澀起來,她想擡手摸摸那欽的腦袋,但她的手被那欽緊緊地抓着,不能動彈分毫。

“這當然不是夢了,你抓得好緊,我的手有點痛啊。”謝晚來笑着說道。

久未聽過的熟悉嗓音讓那欽的雙眼頓時溫熱起來,他的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他放開謝晚來的手,變成了牢牢抓住謝晚來的衣裳,他将頭埋在謝晚來的雙膝見,嗚咽出聲。

就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找到溫暖的歸巢,疲累的身心終于可以休息了。

謝晚來緊緊地抿起嘴角,她擡手輕拍了幾下那欽的腦袋,安撫着那欽的情緒。

這種時刻,真是讓人覺得又是高興,又是難過。謝晚來并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她又無比珍惜這種感覺。

**********

月上中天,孤天彎月似乎變得明亮了一些。

謝晚來和那欽漸漸平複下重逢的喜悅,兩人并排坐在廊下,說起了正事。

“那時我在外面辦事,很晚才得知消息,當我趕回京中的時候,姐姐你的棺材已經入土了。”說着,那欽臉上驀地浮出一個冷笑,“我那時并不相信姐姐你就這麽死了,我想要開棺,可陛下和陳國公不同意,他們說,你們大周的習俗講究死者入土為安,不可再去驚擾你。”

謝晚來沉吟片刻,問道:“我被毒死之後,你們查到了什麽?”

聞言,那欽臉上的神色又冷了幾分:“姐姐你死後,衛國公突然病重,鎮國将軍去西南剿匪,陛下便将事情交給陳國公去查。陳國公查出的真相是——下毒之人乃是先皇後的人,她原本是想毒死陛下為先皇後報仇,結果陰差陽錯間不知怎麽毒酒被姐姐你給飲下,誤殺了你。”

先皇後說的是皇帝的嫡母,當年皇帝還是九皇子的時候,先皇後用毒計殺了九皇子的生母,并将還是孩子的九皇子趕去了戰亂的漠北。後來九皇子九死一生從漠北殺回京城,自然是不會放過殺母仇人。

謝晚來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你是懷疑陛下和蘇君遷……”

那欽沒有說話,他和謝晚來對視着,用眼神回答了謝晚來。

謝晚來立時搖頭:“不可能,他們不會對我下手。”

那欽垂下嘴角,說道:“陛下确實不太可能,但陳國公有嫌疑。”

“他是有嫌疑,但依照當時的情況,我們才入京城不久,局勢尚不算穩定,殺了我并無好處。蘇君遷這人從來不做沒有好處的事情。”相識多年,謝晚來很是了解對方的性子,無利不起早,不見兔子不撒鷹,毒殺她?費力不讨好,他不會做這種事。

兩人有不同的想法,但那欽從來不會和謝晚來争執,他便暫且不談這個,詢問起了謝晚來這邊的情況。謝晚來将謝家的事情告訴了那欽,同時也将自己來莊子上探聽消息後産生的猜想說了出來。

“當年的那杯毒酒并沒有殺了我,而是毒得我假死過去,後來在我入土之前,有人将我偷了出來藏在了這座莊子裏,扮做了秦婆子養大的傻姑娘。一年前,有人設計謝老爺買下了這座莊子,而後又安排謝老爺碰見我,謝老爺見我的容貌和死去的英國公頗為相像,又見我呆呆傻傻很好控制,認為有利可圖,便将我帶回了謝家。”

有很多信息還沒有調查清楚,謝晚來只能大概地推測一下。

那欽半垂着眸子思忖了片刻,道:“我會盡快查清楚這座莊子之前是誰的。”

謝晚來輕笑一聲,眸光幽深:“将我從棺材裏‘救’出來的那人似乎并沒有隐藏起來的想法,他給了我很多線索,好似就等着我順着這些蛛絲馬跡查下去。”

那欽瞬間眉頭緊皺:“會是誰?”

謝晚來回答道:“不急,慢慢來,只要我還活着,總有一天會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那欽看着謝晚來平靜而又堅定的神色,心情卻沒有放松下來。

不行,需得盡快查出幕後之人。這次,他要好好守護在姐姐身邊,不會讓危險再靠近姐姐。

**********

天邊透出些許白色的時候,那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子。謝晚來又在廊下坐了一會兒,而後才起身回屋。

外屋的羅漢床上,阿福正安睡着,并未被謝晚來輕微的進門聲吵醒,倒是放在床邊的竹籃子裏動了動,一個黃褐色的小小毛腦袋探了出來。

黑黝黝的圓眼睛看見謝晚來,阿黃掙紮着就想爬出籃子,往謝晚來身邊去。

為防止阿黃叫起來,謝晚來趕忙走過去将阿黃捧了起來,阿黃躺在謝晚來的雙手上,它用鼻尖蹭了蹭謝晚來的手腕,身後的尾巴奮力搖動。

謝晚來的嘴角泛起笑意,她捧着阿黃進了內室,和阿黃玩耍了起來,一直到阿福醒過來,收拾妥當後來喚她起床。

用過早膳後,謝晚來沒有想着補覺,她帶着阿福和阿黃,不要其他人跟着,閑适地逛起了莊子。

雖然不熟悉路,但在莊子裏面,怎麽說也不會走丢的,若是迷路了,問問佃戶便行了。

兩人一狗就這麽漫無目的地散步,走着走着,她們就走到了莊子南邊,謝晚來和阿福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白牆黛瓦的院子。

“咦?這邊怎麽會有一個兩進的院子?”阿福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謝晚來眉頭微挑,她帶着阿福走到了院子前。就在這時,院門從裏面打開,一位女子走了出來。

女子瞧上去二十歲出頭,穿了一身水紅色荷花紋褙子,下着黛綠色妝花馬面裙,她梳了一個堕馬髻,發髻上插了一根蝶戀花金簪。女子長得杏眼桃腮,一雙眼睛盈盈如春水,再加上妩媚豔逸的氣質,不過一個簡單的擡眸動作,便顯出了動人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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