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第6章

第 6 章

女子的手上提着一個籃子，籃子裏放着一些紅彤彤的奈果，她見到站在門口的謝晚來，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聽聞五小姐回莊子上暫住，沒想到今日竟與五小姐巧遇了。”女子一邊說着，一邊屈身行禮，她的身姿不急不緩，顯得優雅綽約。

謝晚來的目光從顏色飽滿、碩大清香的奈果上一掃而過，而後落在了女子臉上：“我們原本是在莊子裏随意逛逛，不知怎麽的便逛到了這兒來。”

女子笑顏嬌柔：“五小姐可是迷了方向？正巧奴家要去嬸娘家送果子，可以為五小姐領領路。”

謝晚來客氣地福了福：“那便多謝這位姐姐了。”

于是三人一狗便向着莊子中央行去，路上，謝晚來同女子閑聊起來。

“不知姐姐如何稱呼？”謝晚來稍稍落後女子半步的距離，方便更清楚地觀察女子。

“五小姐喚奴家麗娘便是。”麗娘的聲音輕柔似水，讓人聽上去不禁覺得舒心。

謝晚來點了點頭，繼續開口說道：“麗娘姐姐一直都住在這莊子上？”

麗娘搖頭：“奴家是三年前來到莊子上的，那年奴家父母先後逝去，又無兄弟姐妹，于是奴家便帶着剩餘的家産來投奔嬸娘。”

有家産？那修建一個兩進的白牆黛瓦院子是有可能的，只是三年前……呵，又是這個時間。

謝晚來眸光一閃，歉然地抿了一下嘴角：“是我不好，冒昧詢問，讓麗娘姐姐提起了傷心事。”

麗娘連忙搖頭，安慰謝晚來：“五小姐不必介懷，生老病死自有命數，奴家早已看開了，珍惜當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謝晚來的神色放松下來：“麗娘姐姐的性子真好。我還會在莊子上住幾日，可以再來尋麗娘姐姐你玩嗎？”

“自然可以，奴家平日就在家中做繡活，五小姐随時都可以來尋奴家。”麗娘唇邊勾起笑容，宛若一朵盛開的月季花，嬌豔昳麗。

謝晚來也跟着笑了起來，瞧上去很是喜歡麗娘的樣子。

兩人随意地閑聊着，不知不覺間便回到了莊子中央，麗娘開口道：“五小姐你順着這條路走過去就可以回院子了，奴家去嬸娘家需要走這邊，便在這兒和五小姐分別。”

謝晚來點頭：“多謝麗娘姐姐。”

“五小姐客氣。”

麗娘率先提着籃子離開，等看不見她的身影後，謝晚來才帶着阿福和阿黃回去。

察覺到阿福偷看自己的目光，謝晚來被她睜得圓溜溜的眼睛逗笑了：“怎麽了？”

阿福湊到謝晚來身邊，小聲問道：“小姐，您瞧上去很喜歡麗娘姐姐？”

謝晚來眸光微深，她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麗娘姐姐性子溫柔豁達，我确實很喜歡她。”最重要的是，她十分感謝對方的熱心，生怕她不能察覺線索，就差明着說出來了。

阿福聽了謝晚來的話，十分贊同地點了一下頭：“麗娘姐姐的禮儀規矩也很好，奴婢覺得她以前說不定是一位大家小姐呢，只可惜家中變故，唉…”

是啊，這樣一個人被派來成了她三叔的外室，着實惋惜。

這是謝晚來最不喜歡的手段，她臉上的神色漸漸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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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兩天前同好友上山品茶賞花的謝老爺終于回府了。

謝夫人親手服侍着謝老爺換了衣裳，而後夫妻倆坐下用晚膳，席間，謝夫人将謝晚來去莊子上小住幾日的事情告訴了謝老爺。

在謝夫人看來，這本是一件小事，哪知謝老爺聽了之後，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誰讓你準她跑到莊子上去的！”

謝夫人愣了一下，道：“老爺你先前不是說過，我們要做出疼愛她的樣子。她提出的要求并不過分，我便同意了下來。況且她在家中日日同冬兒拌嘴，惹得冬兒不快，我就想着讓她去莊子上住幾日也好……”

“啪”的一聲，謝老爺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她那副呆傻遲鈍的樣子，日日和冬兒拌嘴？夫人還是另想一個借口吧。”

“這正是我想同老爺你說的，她大病一場後，神志似乎清醒過來了。”謝夫人皺起眉頭，她想不明白丈夫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她現在說話清楚，神色、情緒與常人無異，老爺你之前說過她在莊子裏長大，傻了十幾年，為何會突然就好起來了？”

面對謝夫人的反問，謝老爺沒心思回答，他的神色幾經變換，最後漸漸冷靜了下來：“明日我便去莊子上将她接回來。”

謝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老爺是擔心她跑了？老爺且放心，那丫頭無依無靠的，能跑去哪兒呢……”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謝老爺已經站起身來，他也不理會謝夫人還想說什麽，晚膳也不用了，直接擡步離開。

“老爺？老爺？老爺！”謝夫人看着謝老爺毫不停留的背影，惱怒地一下子将碗筷掃落在地。

噼裏啪啦一陣碎裂聲在屋中，吓得丫鬟們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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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過早膳，謝晚來依着先前的說法，帶着阿福和阿黃去尋麗娘玩耍。麗娘很是高興地歡迎了她們，三人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落座。

“五小姐和阿福你們先坐着，我去廚房端一些點心過來。”說着，麗娘暫時離開去了廚房。

謝晚來坐在石桌旁，她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葡萄架下放着一個繡架，繡架上的繡品正繡了一半，不是平日裏常見的花樣子，謝晚來目光看過去後立時呼吸一頓，她幹脆起身行至繡架前。

雪白的底布上繡着一張雕花長幾，長幾上擱着一個紅泥小火爐，小火爐的旁邊還倒着一個青瓷酒壺。即便是未完成之作，但謝晚來已經看了出來，這幅繡品是在暗示她的名字。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謝晚來的名字便是出自于這首古詩，如此明顯的暗示，只要她不傻不瞎，就一定能看出來。

謝晚來的唇角浮出笑意，她重新回到石桌旁坐下，等着麗娘回來。

麗娘很快便端着點心回來了，她抱歉地朝着謝晚來和阿福笑了笑，道：“是我疏忽，家中竟然沒有茶葉了，我這就去莊子上的雜貨鋪子裏買，五小姐和阿福見諒。”

謝晚來眸光一閃，忽而輕笑一聲，道：“無妨麗娘姐姐，我們喝白水便可。”

麗娘擺擺手：“那怎麽行，五小姐和阿福稍待，我很快便回來。”

單純可愛的阿福立時出聲喚住了她：“還是奴婢去買吧，奴婢知道那家雜貨鋪子在何處。”

麗娘面露猶豫：“怎能麻煩阿福你呢？”

阿福不在意地搖頭：“麗娘姐姐是主人家，主人家不好留客人單獨在家，所以還是奴婢去最合适。”說完，阿福便擡腳要走出院子，麗娘趕忙将買茶葉的錢交給了她。

待阿福離開後，院子裏安靜了下來，謝晚來起身重新來到繡架前，她拿起別在布角的針，一邊引線，一邊說道：“想來麗娘姐姐有些話想對我說。”

話音剛落，麗娘臉上溫婉柔和的神色漸漸消散，就像是一朵明媚溫暖的鮮花迅速凋謝，不禁讓人心生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