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葬禮（下）

葬禮（下）

這天早上的巫師相當多。除了查莉絲的大姐卡莉朵拉外，還有傲羅弗蘭克·隆巴頓和他的戀人艾麗斯。二姐塞德瑞拉因為被家族除名所以沒有趕來現場。而在門口迎接賓客的那個紅發青年，滿臉都是谄媚的、搖曳着的笑。賽勒斯·艾博特帶着一種浮誇的謙卑，揮舞着他那只戴着皮革手套的瘦手，引客人入座。

小巴蒂·克勞奇假裝不認識他，環顧了一下房間。是的，這的确是個令人沮喪的追悼會。其中有兩個人他從來沒見過，經母親介紹他才知道，那是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和他的妻子貝拉特裏克斯（原姓布萊克）。

萊斯特蘭奇夫人看上去非常美麗——小巴蒂覺得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之一。她個子很高，擁有家族标志性黑發。她傲慢、狡黠、冷漠的眼神，就像一頭亞馬遜森蚺。她掃了一眼擁擠而不快的會場，漂亮的紅唇不屑地撇了撇，像荒漠中一只瞧不起獵物的致命毒蠍。

她身後是丈夫的弟弟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小巴蒂見過他——霍格沃茨二年級學生，雷古勒斯的室友之一。這裏頭還有一個醜惡的故事。去年拉巴斯坦跟同寝的另一位室友發生争執，當天晚上他就用火焰咒點了對方的頭發，第二天還花錢雇了幾個高年級學生當衆朝他吐口水。這事後來被壓下去，雷古勒斯表示他跟拉巴斯坦互不來往，覺得他是個蠻橫的暴力狂。

出于某種原因，在場的克勞奇和隆巴頓都對這家人避而遠之。“萊斯特蘭奇夫婦是魔法界出了名的食死徒，”賽勒斯在他耳邊低聲說，“安全起見，你最好離他們遠一點。”

“你怎麽跟鬼似的？”他氣呼呼地說。

“我知道你在躲我，親愛的小巴蒂，”賽勒斯攬住他的肩膀說，“真令人心寒，我如果不在那邊招呼他們，他們就會跑過來找你的麻煩。”

小巴蒂從他身邊縮開，轉過臉去。“我像是那種怕麻煩的人嗎？忙你的事去吧，賽勒斯，你看不出來我現在不太想跟你說話嗎？”

“好吧，我聽你的。”賽勒斯說，聲音裏帶有一種奇怪的溫柔。他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優美的微笑，轉身就去接待其他客人。大部分純血巫師都對他愛搭不理，但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卻很喜歡他。至少他聲稱喜歡他，并執意和他握手，對他說這是自己的榮幸，能見到一個不為出身卑微而苦惱、聰明伶俐的混血巫師。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小巴蒂被叫去陪母親聊天。卡斯帕·克勞奇的兩個女兒并排坐在靠椅上，對着小鏡子搽脂抹粉。他的兒子倒表現得十分焦慮，一直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最後他來到弗蘭克·隆巴頓面前。“我敢說，我母親的死是個不祥之兆，傲羅先生。真兇一定就在這附近，我能感應到，真的。我母親的亡靈告訴我他就在這裏。天哪！我能想象到兇手就藏在遺像後面，他正看着我，等待某個合适的時機來要我的命！”

隆巴頓望向查莉絲的遺像。“是的，”他笑着說，“我看見一只貓從遺像後面蹦了出來，跑到門外。我想那是某位賓客或神職人員的愛寵。你神經過敏啦，克勞奇先生！儀式結束後你要到聖芒戈醫院去看看。”在被告知是貓後，年輕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該來的巫師都來得差不多了，最後到場的是布萊克家的兩位公子，這對小巴蒂來說是個安慰。或許是兄弟之間的一種默契，他們倆同時望向這邊，西裏斯揮着手走過來問好，雷古勒斯則站在原地沖他微笑。

“對此我并不感到意外，能在這裏遇見你，”西裏斯熱情地伸出手，“說實在的，上次在廚房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巴蒂忍不住紅了臉。“你也一樣，布萊克先生，見過你的人沒有不記住你的。”

“但記住我并過來找我說話的人卻沒幾個——我自認為我沒給你留下什麽壞印象，可你好像并沒有要和我交往的意思。還是說我的朋友們讓你心生嫌惡？如果是這樣，那可太遺憾了。”

“當然不是，”小巴蒂一副滑稽的懊惱表情答道，“跟你們相處對我來說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你們是前輩，和我又不在同一所學院。我不是很有信心——你懂的，布萊克先生。”

“我懂嗎？”他皺了皺眉頭說，眼神中夾雜着戲弄與試探，“那以後就我們兩個人相處好了。別叫我先生，聽着怪別扭的，叫我西裏斯就好。”

這時賽勒斯插到中間。“別忘了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孩子們。”兩人無奈只好回到各自的座位。

所有巫師安頓好後，巴蒂·克勞奇走上臺宣布追悼會正式開始，并交代了部分親屬未能到場的原因。後面，在默哀的三分鐘裏，他的兒子腦海中閃現出邁爾斯·辛格爾頓的來信，那句話沒有任何語法錯誤——納西索斯不見了。

這家夥太不讓人省心啦！小巴蒂真希望自己從來就沒見過它。它的花色那麽醜，同樣是醜，至少邁爾斯的佛裏姬娅還會送信呢。他辛辛苦苦照顧它，而它就好像篤定自己不會抛棄它似的，任性得叫主人心碎。

輪到卡斯帕·克勞奇致悼詞時，這位多愁善感的巫師講到一半又哭暈了過去。賽勒斯十分熟練地把他架到一邊，剩下的一半由卡莉朵拉·隆巴頓替他完成。之後全體人員向查莉絲的遺像鞠躬，小巴蒂看到那慈祥的笑在玻璃相框中輕輕顫動，如冬日陽光般溫暖。

儀式結束，他正要出門，雷古勒斯·布萊克碰了碰他的胳膊。“我們一起走吧。”他低聲說。

“我還以為你已經坐上你哥哥的摩托車了呢。”小巴蒂答道。

“我更想和你一起走。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好好說過話了，有些話我只想對你一個人說。沒人比你更懂得傾聽，小巴蒂，你在我心裏的排名僅次于伏地魔。”

“我認為這對我不算是表揚，”小巴蒂笑道，“過會兒我得跟賽勒斯·艾博特先生坐車返校。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在車上聊。”

言語間，一個沿着紙花圈蠕動的黑影來到亮處，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他感到有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猛一回頭，是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

“也載我一程呗，親愛的校友，”他陰鸷的臉湊到小巴蒂面前，嘶聲說，“黑魔王急着要我哥哥、嫂子去籌辦巫師麻瓜聯誼會，他們實在沒空管我。我這樣子真狼狽，不是嗎？我也想跟你一起走，小巴蒂，讓我跟你們一塊兒走吧。”

“看在梅林的份上，別跟我們說話，”雷古勒斯面帶愠色，擋在他面前，“你想要什麽？路費嗎？給你。別再跟我們說話了。”他抓住同伴的手就要走。

拉巴斯坦黯淡的眼睛裏閃過兩道紅光，又轉瞬即逝。“給我句準話，小巴蒂·克勞奇，”他頭一甩，“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小巴蒂聳了聳肩：“抱歉，我只跟好看的人做朋友。再見了，萊斯特蘭奇先生。走吧，雷古勒斯，司機已經在等了。”

他們繞過拉巴斯坦，朝院子裏的黑色吉普車走去。被留在原地的男孩氣得渾身發抖，沖過去罵了一聲。但那時汽車已經駛動，後座的兩個孩子笑着依偎在一起，什麽也沒聽到。

途中雷古勒斯說他已經擔任斯萊特林找球手，将代表自家學院參加今年的校魁地奇比賽。聽到這話，開車的小夥子在前面侃侃而談，講述曾經擔任擊球手的那段美好時光。

在意識到其中一位聽衆想要挖掘自己的情感經歷時，他迅速切換到長輩的角色并進行說教。“找球手需要極為輕巧的身手，還要具備敏銳的洞察力和單手甚至不用手抓掃帚飛行的能力——同時更要明白，這可是球場上最容易遭對手迫害的位置。”

“你真掃興，賽勒斯，”小巴蒂一臉不耐煩地說，“誰敢迫害布萊克呀？他們讓着他都還來不及呢。”

雷古勒斯愣了愣，驚訝地看着他：“你說什麽呢，小巴蒂？我根本就不需要他們讓好吧！你覺得我是依靠這個姓才加入的魁地奇球隊嗎？梅林的胡子啊，你怎麽能這麽想！”

小巴蒂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生這麽大的氣。他以為他會很自豪當聽到別人強調他的姓氏。車內恢複死一般的寂靜，兩個男孩各自看着窗外的風景，賽勒斯時不時透過中央後視鏡觀察他們臉上的表情，這讓他感到身心愉悅。

返校後，雷古勒斯去球場訓練，小巴蒂直奔塔樓頂層。一上去就看到邁爾斯·辛格爾頓坐在沙發上，他把頭埋在雙手中，沒戴眼鏡，看起來憔悴極了。“你還好嗎，邁爾斯？”他坐到他身邊問。

“對不起，”回答問題的孩子淚眼蒙眬，聲音哽咽，“我沒有看好納西索斯，都是我的錯。巴蒂，對不起，昨天我向老師請假，繞着城堡找了它一天一夜。今早回宿舍時被費爾奇逮到，罰去清掃男生盥洗室，剛剛才完事。哎，我好累啊！你說要走三天，我以為你明天晚上才回來，我還發誓說我一定要在你回來之前找到它，我真是個天大的失敗者！——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害它在外面挨餓受凍。”他說着撲到沙發上，像一朵被踐踏過的花似的倒在那裏哭泣。

周圍的學生訝異地看着他們，一位站得比較近的姑娘欣慰地笑了笑。“你先別激動，邁爾斯，”小巴蒂推了推他說，“聽我的，你現在需要休息。你的眼鏡呢？”

邁爾斯蜷縮成一團。“掉馬桶裏了。你去問問西碧拉·溫莎吧，說不定它會路過她的休息室窗口。我現在看不清任何東西，親愛的，我沒辦法繼續幫你找納西索斯了。”

小巴蒂·克勞奇一聲不吭，默默托起室友回到宿舍。打開門後，他清楚地看到——在邁爾斯床上，坐着他的貓，旁邊是一副濕漉漉的黑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