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惡作劇

惡作劇

渾渾噩噩之間，陳淼被一陣打鈴聲給驚醒了，她扶了扶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鏡框，有些茫然地望着講臺上明晃晃的鹵蛋頭。

“先別急着走。”線代老師翻着書，朗聲道：“回去把第三章後面的第二題，第五題，還有第九題做完。”

陳淼聽言，邊在書上畫勾，邊把桌上的筆、本子收進包裏。

“陳淼，你下班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帶個雞蛋灌餅。”一旁的室友吳靜怡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我們部門晚上突然要開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我真的好想吃那家的雞蛋灌餅啊。”

陳淼埋着頭，從包裏找手機，“要加什麽？”

“培根和雞柳，辣醬。”

此時，線代老師的聲音蓋了過來，“好了，下課。”

陳淼立馬拎起布包，急沖沖地從後門跑了出去，一路出了教學樓，随着人流一起湧出了北門。

北門外有一條小吃街，一到傍晚，就支起了各式各樣的攤子。

天已經暗了下來，但這條望不到頭的街道卻格外的明亮喧鬧，人挨着人，翁嗡嗡的聲音絡繹不絕。

陳淼縮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此間，生怕與周圍的人撞上。

在拐彎處，她停了下來，掀開門簾，走進了一家名叫“茶語”的奶茶店。

店內已經排了五六個人了。

陳淼繞過隊伍，到廁所裏換上了工作服。

這學期，陳淼找過幾份兼職，不是和她上課時間重合，就是要她去推銷。她臉皮薄，站在店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敢對着陌生人把産品說得天花亂墜，最後不用老板明說，她就主動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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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這個奶茶店兼職，雖然工資不高，但是老板娘人好，而且只要每天晚上六點做到十點，調調奶茶，問下客人的需要就行了。

“淼淼，你終于來了。”

陳淼剛出廁所門，就見老板娘一臉焦急地攔住了她的去路。

“怎麽了，錦年姐？”

江錦年有着一張和她名字一樣美麗的臉，鼻子高挺，眉眼間有種江南水鄉的溫婉，頭發總是随意紮起。陳淼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被驚豔到了，更別提這附近的男學生，個個趨之若鹜。

“我媽打電話來說小宗發燒住院了，我得馬上回去一趟。”江錦年脫下橙色馬甲交給陳淼，“晚上就麻煩你了。”

小宗是江錦年的兒子，今年五歲，在讀幼兒園。陳淼見過幾次，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就是身體不太好，常常生病，江錦年全部心思都拴在了他身上。

“嗯，你趕緊回去吧，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江錦年眼眶發紅，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想哭，她拍了拍臉，“那我走了。”

——

陳淼壓低帽檐，對着臺前的兩個女生說：“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一杯奶蓋，少糖。”

陳淼順手往包裝袋裏放吸管，又問：“要熱的還是冰的？”

“熱的。”

另一個女生在甜品單上來回看了半晌，猶豫道：“那我要個西米露，冰的。”

“好。”陳淼敲着鍵盤，說：“奶蓋六元，西米露七元。”

陳淼收了錢，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的東西，打開水龍頭洗了個手。

兩個女生半靠着臺子，興高采烈地聊着什麽。

“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女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誰啊？”

“戚成木。”

聽到這個名字，陳淼下意識回了頭。

可能是光線的原因，說這話的女生面色微微泛紅。

她抿着嘴唇，眼睛亮亮的，“今天我經過體育場的時候，他的球不小心砸到了我的後背。他跑過來跟我道歉，還說要給我買水，我們在去小賣部的路上聊了很多，他真的好帥啊，而且人又幽默。”

“真的假的？你們說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問了我是大幾的，哪個系的。”那女生的聲音越來越輕，帶有點羞澀和歡喜。

“唉，你還是小心點吧，我聽說他很渣的，女朋友不知道換了幾個。”

“女朋友多怎麽了，不是你情我願的嘛，怎麽就都怪到他頭上了。”

“……”

陳淼往塑料杯裏放了勺冰塊，冰塊相互摩擦，嘩啦啦，有些刺耳。

——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牆上的分鐘也轉了兩三圈。

當奶茶店內最後一對情侶攜手離開時，陳淼看了下手機，已經九點四十五了。

她掀開帽子，白熾燈的光線就那麽橫沖直撞進她的眼睛裏，一瞬間，她有些發暈。

陳淼扶着櫃臺，定了會兒神，伸手抹了下臉頰，果然是出了一層油。

“叮鈴铛啷。”門口的風鈴忽然作響。

陳淼眼疾手快地戴上帽子，說了句：“歡迎光臨。”

“你好，一杯冰啤酒。”

跑奶茶店來買啤酒，像是來找茬。

陳淼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這不賣啤酒，你可以到前邊的便利店去買。”

那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繼續往陳淼的方向走來，“便利店的老板娘哪有小姐你好看。”

這輕浮的語調讓陳淼感覺不适，她停下手裏的動作，目光向上，看着來人，微微一愣。

竟是戚成木。

戚成木像是沒長骨頭，整個人趴在櫃臺前，吊兒郎當地沖着陳淼笑，他一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看起來很陽光，“小姐，那你給我推薦推薦，你這邊有什麽好喝的？”

“都好喝。”

戚成木笑意更濃，“那要不，你每種都給我做一杯。”

陳淼眼皮一跳，“珍珠奶茶最好喝。”

“好。”戚成木靠近陳淼，呼吸打在對方的耳朵上，“多加點糖，我喜歡喝甜的。”

陳淼斜了他一眼，不過帽檐擋住了她的不快。

她往後退了一步，“七元。”

戚成木從錢包裏抽了張紅票子，抖了抖。

陳淼伸手去接，反被他抓住了手。

“欸，你的手怎麽了？”戚成木盯着陳淼腫脹的手背，忍不住問道。

陳淼心頭一震，毫無預兆地猛推了他一把。

戚成木沒料到她會來這麽一招，一個不穩，摔在旁邊的牆上。

他臉上有些挂不住，“小姐，你反應要不要這麽大，不就碰了下你手嘛。”

陳淼低垂着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戚成木愣了兩秒，又換上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沒事沒事，我耐摔。”

陳淼沒看他，走到後面的臺子調起了奶茶。

戚成木繼續趴了回來，沖着陳淼的背影，叽叽喳喳，“小姐，我看你很面熟，你是不是z大的？你叫什麽名字？你多大啊？”

他仿佛在唱獨角戲，而陳淼是個老實沉默的觀衆。

“同學，同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戚成木不屈不撓，“跟你說話是不是得用通關密碼啊？芝麻開門？哈利路亞？”

一杯奶茶遞到了戚成木面前，“冰糖葫蘆五加皮。”

“哈？”戚成木驚訝了下，才反應過來，誇張地笑道：“同學，你也太有梗了吧。”

“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陳淼做出了趕人的姿态。

“同學，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陳淼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烏拉拉。”

戚成木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真名？“

陳淼收拾着臺面，沒說話。

戚成木從紙盒裏抽了張紙巾，又拿了根圓珠筆，雙手捧着：“留個電話號碼呗。”

陳淼配合極了，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下了一連串電話號碼。

戚成木笑嘻嘻地将紙巾收進牛仔褲口袋，轉身就出了門。

——

酒吧內。

馬陸剛從群魔亂舞的舞池內擠出來，就瞧見戚成木走了過來。

“怎麽樣？”馬陸勾着戚成木的肩膀。

“你說呢？”戚成木推開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馬陸挨着他坐下，焦急道：“快給我看看。”

在座的一幫人裏有人就笑了，“馬陸，你說你慫不慫，追個人都要戚哥出馬。”

馬陸委屈得要命，“要怪就怪我長了副娃娃臉，我每次去她那裏買奶茶，她都不搭理我，她還說我看起來像個高中生，怕犯罪。”

“噗——”一群人笑噴了。

戚成木想起了陳淼，想起了她那幹癟的身材，淡化的五官，簡直就是個初中生模樣，竟然還嫌棄起馬陸來了。

他笑了聲，把口袋裏的一團紙丢給了馬陸，“自己看吧。”

馬陸興不理會衆人的打趣，興高采烈接過紙巾，展開來仔細地瞧了瞧，自語道，“哎，不對啊。”

戚成木喝了口牛奶，回頭看他，“怎麽不對了？”

馬陸吶吶道：“這個號碼怎麽有十三位數。”

“什麽？”戚成瞟了一眼紙巾，神色古怪。

這時，一旁有個人突然抱起茶壺猛灌了起來，直到壺見底，他才抹了把嘴角，罵道：“我去，這奶茶是加了一整罐糖吧，齁死我了。”